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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8章 文 / 果木子

    滕王府與裴府隔了一條巷子兩道大街,明玥頂著炎炎赤日到達滕王府時,滕王妃賀蘭蕙顯然已等了有一會兒了。

    坐在亭子裡喝了一杯涼茶,賀蘭蕙並不與她繞彎子,開門見山道:「近日,裴將軍可有家書回來?」

    明玥思索著搖搖頭,「王妃……可是得了甚麼消息?」

    賀蘭蕙緊皺著眉頭,有些擔憂地看著她,「怕是,不大好。」

    明玥吸了口氣:「王妃請說。」

    賀蘭蕙拉著她一併坐在扶欄旁的木椅上,低聲道:「眼下王爺不在京裡,我能知的消息便不夠詳細,裴將軍如今離京已四十餘日,大半個月前曾報與朝廷益州地形複雜,且多有水路,請戶部和兵部加送水具和糧草,但因北方也有戰事,戶部以庫中已空為由,如今還在等關西幾省的稂草交齊方叫動身。軍中一日一變,時機一失,糧草又不到,便是帶兵之人再如何驍勇,恐也心急無法!」

    明玥心下那股不安又漸漸湧上心頭,努力穩了穩心神道:「朝中便無人說話?益州離長安並不甚遠,此戰若敗了,那賊寇趁機向西攻打……」

    「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賀蘭蕙道:「自本月初,太子開始監國,王爺領兵北戰,越王也被支出了京城。」

    明玥一聽便明白了,——滕王此去怕也多有凶險,賀蘭蕙心中實比她擔心百倍。

    明玥靜了一靜,「王妃是不是已有法子?」

    賀蘭蕙道:「實也說不上法子,我知江南有糧草正運往長安來,實可以直接取道益州,然而,若等太子發話,這押送糧草之人,必定十分不妥。」

    明玥心念電轉,登時想到:「王妃是想叫我四哥請旨前去?」

    「正是」,賀蘭蕙讚許地點點頭:「如今戰事已拖不得,我這裡得了信兒,朝上最遲明兒一早也會再得奏報,與王爺親近的幾位將軍太子俱是心裡有數,他們也會自請帶著援兵前去,但太子必然不會同意,要派太子自己的人,兵部也會有人反對。便是鄭將軍,速來與太子和王爺都不親近反倒好說,且鄭將軍手下有幾千兵將是專操習過水性的,他去得理直氣壯。」

    明玥心道鄭澤瑞手下專練過水性的兩千黑騎已經被瓜分了……

    想及此,她突地靈光一現,想起之前裴雲錚說的話來,心中一時竟有些激動,問道:「王妃可知虎賁營是否為太子親信?如今可在京中?

    賀蘭蕙想了一下:「不是。虎賁四營俱是越王帳下的將軍,越王被太子支出去辦差,虎賁營卻被留在了京中。」

    ——這便對了!明玥明白過來,太子有心牽制分化越王手中兵力,鄭澤瑞正好藉此時要人,非但二千黑騎能歸將回來,沒準太子打了讓越王和滕王兩兩相傷的主意,還會多撥一部分兵力給鄭澤瑞。

    明玥長吁了一口氣,她不知自己猜的對不對,更不知裴雲錚眼下到底如何,只是事不宜遲,她不敢耽擱,立時起身道:「我這便回去,叫人報與四哥,請他晚些來見。」

    賀蘭蕙卻拉住她,似是有話要說,猶豫了片刻,到底覺得不大好開口,只道:「你且去罷,便說王爺勿請他們保重自身。」

    明玥福了個禮,賀蘭蕙親自將她送出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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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玥坐回車裡,想著如何與太夫人分說此事,然而,腦中卻不斷閃過裴雲錚走時的模樣。

    他那晚像是有話想說,是此事麼?明玥想著自己卻又搖頭,裴雲錚未必提早料算了這麼多,那此次遇險便是真……不,應該不會有事。

    明玥心口一緊,不由掐了下自己的手心,有點兒疼。

    馬車慢了下來,外頭有小廝問:「可是裴府的馬車嗎?」

    紅蘭探出身去,一瞧對面馬車上的人認識,便笑道:「先等等。」說罷,回身對明玥笑道:「夫人,是鄭祿,應是四少爺在對面的車裡呢。」

    紅蘭話才說完,鄭祿已在車外道:「可是七姑奶奶在車裡麼?小的問七姑奶奶好!四少爺請您到車上一敘呢。」

    明玥不由莞爾,也真是巧了。忙叫紅蘭挑開車簾,一瞧,斜對面裡,果然是鄭澤瑞正探出半個身子衝她招手呢。

    「你怎在這裡?「鄭澤瑞一面將她拉上車一面問。

    明玥過來時見車前站了兩個藍衫的丫頭,往裡一看方瞧見伍澤昭也在車裡,忙微微福身:「二哥。」

    伍澤昭斜倚著車壁,臉色有些發黃,雙眸深陷,額際的汗珠濕了鬢髮,卻還搭著單綢披風,衝她微微點了點頭。

    明玥一時蹙眉:「二哥病了?怎瞧著這般重?可看過大夫沒有?」

    伍澤昭臉色稍緩,啞聲道:「無妨。」說完要去端杯盞,明玥瞧見他青白的手指竟微微發抖,忙端起杯盞遞過去,「二哥病了多少時日了?怎也未差人報一聲。」

    伍澤昭垂眼將茶盞接過來,手指碰到了明玥的手,立時燙到了一般撤回,結果明玥也正鬆手,一盞溫水連帶著茶盞全潑在他的腿上。

    明玥「呀」了一聲連忙抽了帕子要擦,一面要叫個丫頭進來,鄭澤瑞卻擺擺手,將伍澤昭的披風揭起來抖了抖,見他的外袍也微濕了一片,抓過明玥手裡的帕子拭了幾下,說:「好在天熱,片刻也就干了。二哥這病有些日子了,只他自個兒不顧及身子,日日在政事堂熬著,我前個兒去他府裡,他竟還在吃酒!不消說,藥怕是也未按時吃!此刻你倒見了,正該說二哥幾句。」

    明玥訝然,伍澤昭又不是鄭澤瑞吃藥還怕苦,他自小不喜生病,一旦病了,該忌口的東西從不多瞧一眼,因此按鄭澤瑞說的明玥卻是十分意外。

    她想了片刻,伍澤昭如今在政事堂資歷最輕,難免受到慢怠或牽涉黨爭,不由歎道:「二哥心裡便是再有難解之事,也不該糟賤自個兒的身子。」

    伍澤昭忽而抬眼看她,似是笑了一下,輕聲道:「你這是自哪裡來?」

    明玥本以為只有鄭澤瑞在,此刻他一問,瞬時猶疑了一下,伍澤昭抿了抿唇,坐直身子要起,「我正要到鋪子裡轉轉,你……」

    明玥立即意識到了伍澤昭的敏感,想了想便如實道:「二哥都這般模樣了且莫要再動,我剛打滕王府回來。」

    伍澤昭瞭然地一頷首,鄭澤瑞道:「你得了信兒了?四哥本也正要尋你問,可有家書要帶給雲哥兒,四哥晚些便帶兵連夜去益州,你莫擔心,裴雲錚在遼水都活下來啦,益州應不是甚大問題。」

    明玥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口,鄭澤瑞已早了一步,愣道:「四哥已自請去益州了?」

    鄭澤瑞挑挑眉毛:「我與二哥剛從宮裡出來,現下正趕著回府取東西。甚麼都甭問,四哥曉得你要問甚,我也不清楚。活著人定給你帶回來,死了四哥也沒法子了。」

    明玥:「…………」

    「滕王妃說」,明玥斟酌了一句,」讓四哥千萬小心糧草。」

    「嗯」,鄭澤瑞應了一句,「你可知戶部裡頭拖延糧草供應的有誰?」

    「我識得麼?」明玥問。

    鄭澤瑞怪笑了一聲,卻又搖搖頭,大抵覺得跟明玥說這些也沒用,又說:「罷了,你若有家書要帶,便直接在這裡寫一封,回去我卻是不好等了。」

    明玥咬咬嘴唇,說:「沒有,你們……都平安回來便好。」

    鄭澤瑞便嘿嘿笑了兩聲,明玥瞧瞧時辰說:「那我不耽擱四哥。」說罷又轉向伍澤昭:「二哥得愛惜自己的身子,如今你一人在府裡,更該注意些才是。回頭我讓養娘過去瞧瞧。」

    伍澤昭並未看她,瞥見方才被鄭澤瑞揉成一團,丟在角落的水藍帕子,幾不可聞的說了一句:「罷了。」

    明玥下得車來,鄭澤瑞也跟下來,忍了半晌終是沉聲問:「你表姐的婚期是哪一日?」

    明玥一歎,說:「八月二十八。」

    鄭澤瑞冷哼了兩聲,忽地咬牙極低聲道:「讓她給我等著!」

    明玥一怔神兒,鄭澤瑞已轉身走了。

    過了片刻,明玥回過味兒來,不禁微微掩唇,——這、這不是想搶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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