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醉成這個樣子?」太夫人皺眉,「快去煮碗醒酒湯來。」
屋裡的丫頭婆子立即都動起來,打水的打水,煮湯的煮湯。
小廝裴安將裴雲錚扶到塌上,裴雲錚閉著眼,卻準確地一把抓住了明玥的衣袖,嘴裡嘟囔:「內子……頗凶!」
明玥正將熱燙的巾子敷到他臉上,聞言恨不得直接上手狠掐他兩把。
太夫人沉吟片刻坐回炕邊,問垂立一旁的裴安:「方纔聽小丫頭說,你二爺還帶了人回來?是怎一回事?」
裴安忙躬著身子道:「回太夫人的話,是今兒下午宮中宴飲,聽說太子殿下帶了一行舞姬進宮獻舞,末了說這些舞姬多來自已滅的南陳和前朝奸佞府中,在坐的將軍俱有份功,遂以做賞賜。」
太夫人詫道:「人人有份?」
「小的在外頭候著,見諸位武將出來時多半都是帶了人的。」
太夫人便望了明玥一眼,如今人是太子賞的,她一時也不好說甚麼了,便問:「人在哪裡?」
裴安小心地指指外面:「都在院子裡候著呢。」
太夫人蹙著眉,打支開的窗子往外瞧了兩眼,見堂前空地上果然站著兩個綵衣少女,容貌看不清,但身段依舊能覺出美來。
她猶豫著看了看明玥,明玥沒說話,手上卻暗自用勁兒,將某人的一張臉擦得通紅,裴雲錚大抵是被她揉醒了,瞇縫著睜開眼,啞著嗓子說:「便是太子賜的也依舊需得見過太夫人和二夫人,暫且叫進來罷。」
說這話的時候,明玥感覺到裴雲錚在她手心撓了幾下。
裴安忙退出去叫人,片刻進來兩個步履翩然的少女,二人跪下便拜。
明玥上一刻還在琢磨裴雲錚的意思,下一刻明白過來已是一扭身轉撲到太夫人跟前抹眼淚,傷心地說:「媳婦這嫁進府裡還不滿一月,怎二爺便要納妾?我不依!還請娘要給我做主!」
太夫人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瞥了裴雲錚一眼,見自己兒子正半醉半醒地喝醒酒湯,只好先應道:「是這麼個話,只是雲哥兒醉成這樣,明兒一早咱們再叫他細說。」
裴雲錚「唔」了一聲,指著底下二人說:「夫人厲害!」
二女跪在地上,其中一個輕聲說:「夫人切莫動氣,奴婢們出自太子府,規矩是懂一些的,日後定會好好服侍二爺和二夫人,不敢有半點兒逾越。」
「閉嘴!」明玥臉色驀然沉了下來,冷聲道:「我眼下還未准你們進府,哪裡有你們插嘴的份兒?便是我准了,我是主母,你們是婢妾,我與太夫人說話,更不容你們多言。」
此言一出,屋裡全靜了。
二女對看一眼,想到裴雲錚在宮裡的百般推辭,原嫡妻當真這般善妒。
太夫人皺著眉,掩袖一咳,說:「行了,你二人先到外頭候著罷。」
二女磕了個頭,抬頭看一眼,明玥使勁兒絞著帕子,「娘,我萬萬不依!」
太夫人拍拍她,彭嫫嫫便將兩個舞姬又領回院中,順便將其他丫頭也都支開。
太夫人拿癢癢撓戳裴雲錚,「酒可醒了麼?」
裴雲錚一哂:「醒了一半。」
「那便與我們娘幾個說說罷」,太夫人安撫著明玥,「太子賞賜的?」
「嗯」,裴雲錚動了動肩膀,自塌上下來,說:「今日參加宴飲的武官多半都得了此賞。且因我成婚時太子未送賀禮,今兒這便算是了。」
——哪有人家成婚賀禮送姬妾的?!明玥心裡頭將太子鄙視了一番,不得不說,這麼一來,她甚至比裴雲錚還要鬧心。
太夫人面有憂色,這二女一時留不得趕不得,頗讓人不好下手,只得先對明玥道:「今兒太晚了,你們先回去歇著,明日咱們再細論,好孩子。」
明玥這下便沒說甚麼,點點頭,一臉委屈的去了。
兩名舞姬跟在他們身後,路上無人敢說話,回了自己院子,明玥也沒交代要二人住哪兒便進了屋,二女只好又站在院子裡等。
正房裡,丫頭婆子進進出出地抬熱水,明玥一面幫裴雲錚更衣,一面吩咐紅蘭:「將外頭的兩位姑娘先安排在西廂,不用送東西過去,看西廂裡有甚麼先叫她們將就著用吧。」
「是」,紅蘭帶著兩個丫頭退出去,順手關上了門。
裴雲錚身上脫的只剩了條褻褲,黃色的燭光透過霧濛濛的熱氣照著他緊實的胸膛,他伸手捏住明玥的下顎,問:「你有法子了?」
明玥去打他的手:「法子二爺不是早想好了麼?連善妒的名聲都替我傳出去了。其實留下她二人也沒甚,我也不是不能容人的。」
裴雲錚手指微微用力:「當真?」
「自然是假的!」明玥道,她心裡實也不痛快,太子這舉動明顯是有些故意,若還有旁的心思……她萬不能將這二人留在府裡。
「事出突然,沒來得及與你商量」,裴雲錚歉意道:「我在路上曾藉著酒意將她二人趕下車去,她二人卻是徒步跟了過來。」
明玥想了下說:「太子……可是還記恨著去年在他府上一事?」
裴雲錚揚了下眉,用拇指掐著小指肚,「太子殿下的心胸,不比這大多少,且十分多疑。」
明玥便歎了一聲。
裴雲錚道:「還有一事,你可是有個堂姐未嫁?」
「嗯」,明玥伸手試水溫,說:「我三姐姐,怎了?」
「她大抵要嫁進越王府做側妃。」
明玥微怔:「越王府?我三姐姐?我怎還未聽聞此事?」
裴雲錚點頭,說:「大抵也快了。」明玥看著他半晌,忽地一下子明白了:鄭明珠、鄭明薇、她自己……
忽地她想起出嫁時祖父的話,一瞬間有些心涼。裴雲錚卻展臂抱住了她,低聲說:「怕不怕?」
明玥無力道:「這話你應在提親前問我。」——雖然說了她可能也沒得選。
裴雲錚抱著她一併跨進熱氣騰騰的浴桶中,輕聲說:「我定竭盡全力,護你安穩。」
明玥沉默片刻倒想起一事來,說:「我四哥也得了一名舞姬麼?」
「自然」,裴雲錚道:「瑞哥兒尚未成親,想拒都拒不得。且太子知他心性,特意尋了一名會舞劍的。」
明玥立即腦補了下鄭澤瑞帶著個美女練「情意綿綿劍」,最後練得不耐煩把人痛扁一頓的場景,自己想著,倒是忍不住樂了。
裴雲錚精神了手便開始亂動,明玥忙掐他一把說:「明日是個體力活兒,你不能折騰我。」
裴雲錚笑著蹭她:「此事有兩個法子,不成也無礙。」
「我倒不能妄擔了善妒的名兒」,明玥說:「況且有著名的歷史前輩給我們證明,這一招兒是可行的。」
「歷史……前輩?」
「不不」,明玥忙說:「是我在話本子裡看的。」
裴雲錚將信將疑,夫妻二人夜話至二更末方睡,然三更末明玥便又爬起來,帶著帶著昨日的兩名舞姬已及一車的丫頭,雄赳赳氣昂昂地在裴雲錚之前乘車離開了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