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玥埋頭快步出門,不像一隻腳才踏出去,迎頭就撞上了人。她心裡蹭蹭躥火,今兒一早看黃歷是大吉,宜出門的啊啊啊!
來人是個身量略高的男子,穿著赭石色繡流雲百福的大衫,發上戴冠,大約是個二十方出頭的年紀,步伐顯是急匆匆,進門時尚帶著一股衝力,將明玥撞得退後了一步。
明玥氣啾啾地抬頭將人打量了一番,覺得不知哪裡有些眼熟,可是細想,分明又是沒見過的。
那男子在此地撞見明玥也是有些意外,他迅速朝樓梯處看了看,眼中浮上一抹戒備之色。隨即也沒有再進來,就在門口站定了,朝明玥施了個禮說:「在下莽撞,方才失禮之處還請姑娘見諒。只是我瞧姑娘有些面善,還敢問姑娘貴姓,可也是今日隨著家人來這廟裡上香禮佛的麼?」
她們所處的這塔本就不大,門口處更只能堪堪容得兩個女子一併擠身而過,這男子此時往中間一站,幾乎將門口全部堵住,明顯是不想叫明玥就此過去,明玥微微挑眉,回了個禮,也沒答他一連串的問話,卻先反問道:「經公子這般一說,我也覺著公子面善得很,請恕我無理,敢請問公子尊姓?」
那男子見明玥不答,倒呵呵笑了兩聲,正要說話,聽得樓梯處有人喊了一聲「葛三哥」,——卻是裴雲錚換好了衣裳打樓上下來了。
明玥一聽這人姓葛,便即記起來了,十哥兒滿月酒時,葛家大公子葛從儀來過,還送了份重禮。
如今聽裴雲錚的叫法,眼前當是葛家的三公子了。
明玥淺淺一笑,露出個恍然的神情說:「原來當真是葛家三哥,我就說怎的這般面善,先見過世兄。」
葛慶之愣了愣,他說的眼熟當然是信口一說,不想還真是識得的,臉上不好意思了一下,裴雲錚已到跟前,便即說:「這是燕州鄭家的七姑娘。」
葛慶之忙「噢」了一聲,搖頭笑著沖明玥拱手道:「那可真是了……世妹,失禮失禮。」
說罷,目光在裴雲錚和明玥之間打了個來回,裴雲錚已然將那身土色的粗布短打換下,穿了件鴉青色長衣,只腰帶和領口有纏枝花紋,餘下通身素淡,臉上也擦拭乾淨,露出原本的面容,只是稍顯消瘦,明玥睨了一眼,方記起他的孝期也才過了一年。
裴雲錚接到葛慶之的眼神,忙道:「鄭家表妹是來尋人的,恰好路過,與葛三哥是前後腳到的。」
葛慶之點點頭,心裡還有顧慮,但見明玥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像是已窺到他心中的擔憂,他看了裴雲錚一眼,便道:「既是鄭家妹妹,那再好不過,我和裴家兄弟今兒來得晚,尚未見著各位叔伯和夫人,剛剛又迷了路,還煩請世妹給帶個路如何?」
這借口簡直不能更爛,明晃晃就是在試探明玥是否知道點兒甚麼,且葛慶之臉上神情極其自然,可見臉皮之厚。
明玥心裡狠罵了一句,嘴裡卻道:「自是可以。」
葛慶之一揖,這才閃身將門口讓開,明玥略一點頭,先行出了塔門,心裡暗想裴雲錚竟不走,還敢這般明目張膽的的過去,難道還要去看看人傷的重不重,不重的話再補一刀?
葛慶之與裴雲錚倒也顧念著,在明玥後面保持了相當長的一段距離,紅蘭攙著明玥,表情跟要哭似的,她往後看了一眼,見二人離得較遠,心裡頭實在憋不住了,便一邊覷著明玥一邊小聲說:「姑娘,奴婢今兒是該死了!可奴婢腦子笨,今兒的事定甚麼也記不住,姑娘若是不放心,回去奴婢就討一碗藥喝了,絕不叫自己再說半句話。」
明玥便轉過來睇了她一眼,眼神輕輕的,卻叫紅蘭差點兒跪下了,半晌,明玥望著前面,方輕聲說:「今日之事,你都爛死在肚子裡吧,否則,我也救不了你。」
紅蘭自是曉得輕重,忙使勁點頭答道:「是,姑娘放心吧。」
明玥若有似無的「嗯」了一聲,上了一個小坡,便見有人一路喊著正往這邊尋過來,遠遠的瞧見她,便帶著丫鬟一路跑過來,「明玥,你跑過哪裡去了,急死個人!」鄧素素氣喘吁吁地嗔道。
明玥面上這才緩了緩,笑道:「表姐,你們來了。」
鄧素素到了,後面的鄧文禎也便到了,他們今兒一早兒啟程的時間差不多,但在路上比鄭家眾人多耽誤了些功夫,到了山下,又多等了一會子,是以方才才進了寺。
結果在前面大殿進了香,剛轉到後院見了鄧環娘就聽說東院出了事,丫鬟們們也沒弄太明白,稟報的含含糊糊,鄧環娘擔心明玥,鄧文禎便自告出來尋她,鄧素素也跟了出來。
明玥一看鄧文禎那個不大自然的表情,就知道這表哥還處在「不能娶她」的愧疚之中,遂先行打招呼道:「表哥也來了。」
鄧文禎笑著點了個頭,問:「表妹可沒事吧?姑母正擔心你。」
明玥搖搖頭,鄧文禎便越過她看到了正趕上來的裴雲錚和葛慶之,他略帶疑惑的看了眼明玥,卻也沒有多問,遙遙拱手道:「不想在此能碰見葛公子與裴公子,幸會。」
裴雲錚與鄧文禎是同期春闈,可說半個同窗,雖說過的話不多,但也相識,而葛慶之實與鄧文禎只見過一面,還是兩年前要購得馬匹之事,不過他這人有個好處,就是極其認臉,舉凡見過一面打過交道的,日後他都能記得,遂也朗笑著十分自然的見了個禮:「鄧公子好。」
隨即又「啊」了一聲道:「這可真是一家人了,我與雲錚剛慕這寺裡的景色,隨意逛著竟走岔了路,正要向鄭姑娘問問,不想就碰上了鄧公子,看來是有緣。」
隨隨一句話便將眼前情形解釋了。
鄧文禎因碰見他們倒自然多了,做了個請的手勢笑道:「是有緣,二位若不嫌棄,文禎便來引個路。」
二人一拱手,又跟鄧素素見過禮,便跟著鄧文禎走在了前面。
鄧素素和明玥走在後面,她一面睃視著裴雲錚和葛慶之的背影,一面跟明玥嘀咕:「你是才碰上他二人麼?你膽子倒也大,還好碰上了我們,否則回去又得解釋一大通。」
明玥面不改色道:「裴公子自不必說,我是要稱一聲表哥的;葛家公子也是世交,我只在前面給他們帶兩步路,旁人也說不得甚麼。」
鄧素素「嗯」了一聲,「好在葛家也是五大姓氏之一,葛公子若是說了,旁人自也無話。」
明玥看了看她,不由小聲頑笑道:「表姐你是出來尋我的麼?怕不是尋我只是順帶,找我四哥……才是真的吧。」
鄧素素臉上一羞,作勢在明玥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叫你胡說。」
明玥笑了兩聲,又忙問:「你們剛見到我娘時,二哥和四哥都沒過去麼?」
鄧素素嘟了下嘴:「你那個二哥倒是在的,你四哥就不知跑哪裡去了!我們出來尋你之後,你二哥好似也出來了,但不知是不是去了姑父那裡。」
明玥點點頭,又問:「東邊怎的了?」
「我也不曉得」鄧素素惦著腳往前望著,說:「聽說好似是有人行刺毅郡王,左右毅郡王那麼好的功夫,出不了大事!你看,這半天了也沒見有人搜到這邊來,只把東院和各位夫人歇息的地方派了人,興許人已經抓到了。」
明玥也覺得奇怪,這半晌了,按說以黑騎衛的速度,早該將寺裡圍了個水洩不通,這面雖遠一些,可更該有人來搜才是,怎到現在還沒個大動靜?
除非,是徐璟有意放水。
明玥想著,不由又走了好一段路,前面的三人一停,鄧文禎便道:「以此處往南,便是大德寶殿;往北是眾位夫人歇腳客院;往東……東邊剛剛出了些事,現在恐是圍起來了,聽聞是毅郡王和和禮部的常大人在,二位看看,是要往哪裡去。」
鄧文禎只簡單一說,因他知道,裴雲錚與毅郡王識得,而葛家,實是與皇家沾親的,只是葛家人從不拿這個與人說事,遂他二人若是要往東院去,興許當真沒人攔。
葛慶之聞言皺了下眉,正要說話,倒見打東邊過來了一隊人,為首的明玥也認識,卻是鄭澤瑞和吳鑲兩個。
鄧素素抓著明玥的手一緊,假裝偏開了頭。
這一隊人有十一、二個,見到他們便頓了頓,吳鑲的目光打從葛慶之和裴雲錚的身上緩緩劃過,沉聲道:「眾位怎的還在此地?還請都回北院暫作歇息,莫要亂走了。」
鄭澤瑞也早叼見了明玥,將她看了兩眼道:「二哥沒找見你麼,你跑哪了玩耍去了?快些和鄧家表哥回去。」
明玥答應了一聲,心說鄭澤昭找自己去了?不見得吧。
吳鑲也看見了明玥,施了一禮後皺眉多看了她一眼,卻也沒多說甚麼,幾人打個招呼,便即往西去了,不過明玥看他們的樣子總有些漫不經心,估計知道去了也是一無所獲。
他們一走,葛慶之思忖了片刻便道:「既如此,我同雲錚還是先去見過各位夫人,剛在山下聽說崔家長房裡的崔夫人與崔家公子也是來了?」
鄧文禎笑道:「聽聞是,不過小弟到得晚,方才過去北院時不敢巧,尚未見過禮。」
幾人一聽,便求證似的看向明玥,明玥心裡微微發緊,不由看了下裴雲錚,卻見這廝正瞧著鄧文禎出神,她笑了下,說:「是,崔夫人帶著崔公子和崔姑娘一併來的。」
葛慶之略一點頭,便笑著沖明玥和鄧素素欠了欠身:「既是去給夫人們見禮,還是兩位妹妹在前吧。」
鄧素素剛見著了鄭澤瑞,心情正好,笑著一福身便挽著明玥走在前面,沒走多遠,便「咦」了一聲,手指往前一指道:「那不是你三姐姐麼,她跟著的……是毅郡王?」
她一說話,前面的人也回過頭來,明玥等人看得清楚,正是毅郡王徐璟。
他身後跟著的除了一名面無表情的黑騎衛和一個手纏佛珠的僧人外,那披著男子大氅,面色蒼白的女子,正是鄭明薇。
作者有話要說:
……更的太晚了……這一更算昨天的,明天我繼續碼,時間不敢保證,會把寺裡事情寫完。
話說,這下裡面的小哥都叫我拉出來溜了一圈吧,給他們撒個花∼∼∼∼
另外,謝謝兩位姑娘扔的雷和手榴彈!灰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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