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看了他一眼，半晌，這才說道：「沒什麼正經好談的。」
「好吧，那我們聊聊家常。」楊康說道，「您老叫什麼名字？」
「木易！」對於這個問題，老乞丐回答的非常快，「木頭的木，容易的易。」
馮秀才皺了一下子眉頭，木易——不就是楊？這老頭難道和楊康有什麼關係，難怪了，楊康見到他，就不由分說的把他拉了回來。
而且，他們這位小王爺，今天的脾氣算是不錯了，這要是換個人，他絕對翻臉揍人，而不是好飯好湯的侍候著。
「家父楊崇軒。」楊康看著他，說道，「你應該認識吧？」
對於這個問題，木易這是看著他，老半天才說道：「這就是你把我帶來這裡的緣故？」
「是！」楊康點頭道，「我爸爸到死都放不下你——讓我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好好照顧你。」
「呵——」對於楊康的這麼一句話，木易只是苦笑。
「木老先生，我在整理我爸爸遺物的時候，發現了一張照片……」楊康說道。
「什麼照片？」提到這個，木易突然就有些緊張起來。
「呵——」這次，楊康學著他的樣子，笑了一下子，說道，「那是我小時候，大概只有二三歲吧，您抱著我，和我爸爸站在金陵博物館門口的合影，我不知道你老是不是還有印象？」
「記得！」木易眼見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當即淡淡的開口道。「那個時候，你虛歲只有三歲，各種調皮。我帶著你去看博物館的……哦，我必須說，我就不會哄孩子，理論上來說，我應該帶你去動物園或者是海洋館、遊樂場什麼的地方。」
「去博物館也沒什麼，從小培養化修養，還成吧！」對此，楊康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呵——」木易笑著。說道。「好吧，如果你感謝我帶你去逛過博物館，那麼，我現在吃你一碗飯。算是扯平。」
「老人家。我們規規矩矩說話。不要胡攪蠻纏，成不？」楊康說道。
「嗯！」木易點點頭，說道。「我一直都在規規矩矩說話。」言下之意，是你在胡攪蠻纏。
當然，這次楊康聰明的選擇裝著沒有聽懂，當即問道：「木老先生，你是什麼地方人？不是金陵本地人吧？」
「楊城人，討飯過來的！」木易說道。
「好！」對於他的這個回答，楊康沒有吭聲，問道，「從當年的照片上看，您老也曾經意氣風發過，現在怎麼就弄得要出來討飯了？」
「是啊！」木易想了想，說道，「當年我有錢的時候，也買過棒棒糖哄你，可現在我老了，沒錢了，自然只能夠討飯，人總不能夠餓死，對吧？」
「令郎呢？」楊康終於忍不住問道。
「死了！」木易看了他一眼，說道。
楊康用力的握了一下子拳頭，說道：「我是問您老正式的孩子，不是問私生子。」
聽的楊康這麼說，木易居然生氣了，用力的拍了一下子桌子，怒道：「私生子怎麼了，私生子難道就沒有人權了？是個人就能夠隨隨便便欺辱了？」
「呃？」楊康怎麼都沒有想到，這老頭居然如此激動了。
「老頭，你別激動！」楊康搖頭道，「私生子當然有人權的，現在法律都規定，私生子一樣擁有繼承權——我現在問的是，您那位正房夫人給您生的孩子呢，為什麼他不給你養老，居然讓您老出來行乞。」
「養子不孝！」提到這個，老頭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說道，「老子現在很後悔，早些時候沒有把他丟馬桶裡面溺死。」
「養子不孝？」楊康故意說道，「那是因為你老風流，養子不教吧？養子不教——那是父之過。」
「成了，你到底要說什麼？」木易閉上眼睛，想起那人，有時候他真的很想把那人摁在馬桶裡面溺死。
「你和我爸是什麼關係？」楊康問道。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木易歎氣道，「你這孩子，你就和他一樣，太聰明。」
「我爸爸不是太聰明的人。」楊康淡淡的開口。
「是，你爸爸是個心底仁厚的好人。」木易居然贊同他的觀點。
「來了金陵，為什麼不來找我？」楊康直接問道，「為什麼跑去行乞？」
「我來金陵確實是來找你們父子的。」木易遲疑了一下子，這才說道，「實話說，我準備過來跟你們父子過，我再也不想見到某些人了，但是，我來了金陵，卻發現，你爸爸死了，你受人欺辱，寄居在玉珍齋的儲物室，我無顏見你，所以，我去行乞。」
楊康倒是沒有想到，他居然承認的這麼乾脆利落，當即再次皺眉，略略一想，問道：「你身份證呢？」
「身份證？」木易嘴角浮起一絲諷刺的笑意，說道，「你見過哪個老叫花子身上，有身份證的？老早就丟了。國家也沒有規定，討飯需要提供身份證。」
「你——」楊康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馮秀才忍不住看了看郭胖子，感覺有些凌亂，似乎……有些不對勁？
郭胖子也正好看著他，馮秀才站起來，向著郭胖子使了一個眼色——
郭胖子會意，首先站起來向著外面走
去，隨即，馮秀才也跟著向著外面走去，侯智卻是留了下來。
「那老頭什麼來歷？」馮秀才開門見山的問道。
「不知道，聽楊康口氣，似乎——似乎……」郭胖子也感覺，這個人家太過荒唐了，當即說道，「他似乎是楊崇軒的生父？楊康的爸爸是他的私生子？是這個意思嗎？」
「是這個意思。」馮秀才點頭道。
「小王爺的爺爺？」郭胖子越想越是感覺好笑。
「那老頭，我見過……」馮秀才突然說道。
楊康偏著腦袋，看著木易，半晌，他才說道：「老頭，我是不是應該管你叫爺爺？」
「你叫我老頭，我覺得滿順耳！」木易笑笑，爺爺……那個孩子倒是管他叫爺爺呢，可是，他雖然對他極端依戀，卻有著普通人難以想像的冷暴力，一個自制力強到讓他心悸的孩子，如果不是因為如此，他也不會絕然的跑來金陵街頭，沉默的討飯。
「你住在這裡！」楊康說道。
「好！」木易點點頭，問道，「管飯不，如果不管，我可以出去討的。」
「管飯！」楊康揉揉太陽穴，說道，「今天晚了，明天我陪你去買點東西。」
「嗯！」木易依然只是點點頭。
「我帶你去樓上看看。」楊康說道，「我姥姥原本住這邊，如今，她搬去別的地方了，玉珍齋你一個人住。」
「我睡客廳！」木易指著客廳上的軟塌說道，「對於這個老婆子住過的地方，我沒有興趣。」
「你倒是窮講究了？」楊康瞬間有些哭笑不得。
「我一向講究。」木易說著，竟然走到一邊的軟塌上，拉過一個靠墊當枕頭，然後就這麼躺下，說道，「你還有事嗎？如果沒有，我要睡覺了。」
「你倒是好，吃飽就睡？」楊康一邊說著，一邊起身上樓，抱了一條毯子給他，說道，「你睡覺吧，我就在如意坊，有事你叫我。」
侯智很聰明，已經走了出去。
「人啊！」木易輕輕的說道，「相通了，事實上就是這麼回事，討飯沒什麼不好，吃飽了，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楊康已經走到門口，聽得他說這麼一句話，當即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沒有你看得開。」
這次，木易沒有說話，只是翻了一個身，面向著裡面，開始睡覺。
楊康直接走了出去，打了蔣有為的電話，讓他找兩個靠譜一點的小弟過來，看著點木易，別讓他跑了，這老頭一准就不是好鳥，說不準還要跑。
馮秀才和過郭胖子看著他沉著臉走向如意坊，當即跟了上去。
侯智也打了一個電話，內容基本和楊康打給蔣有為的電話差不多，但他卻是多了一條——立刻查明木易原本的身份。
如意坊內，楊康靠在沙發上，呆呆出神。
「小王爺，那老頭是你爺爺？」郭胖子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是！」楊康老老實實的說道，「我爸爸過世的時候交代過，但是，他老人家沒有說清楚，只是說，這個老頭和我有大淵源，如果將來我見到到，一定要以禮相待，並且好生侍候著。我媽媽那邊，有我姥姥，還有舅舅和姨父一家子，雖然我和他們不和，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不存在。
可我爸爸這邊，居然沒有親戚，我從小就沒有見過我爺爺奶奶。姜巖的那個遠方姑媽，事實上並非是爸爸的親戚，而是早些年幫過我爸爸的忙，算是有些交情。
所以，從我爸爸的言辭中，我多少有些知道，勢必是他本身的身世有些不清不楚，他老人家有些心結，或者怕我有些心結，就沒有說明白。」
馮秀才笑了一下子，說道：「你爸爸估計沒有想到，你和這老頭居然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