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康坐在椅子上,看著坐在他對面的王其英。王其英今年二十三歲,比楊康大了一歲,現在,他有些得意。「我早就說過,就算是畢業了,你也只能夠給我打工,你看,現在可不是?」王其英嘴角浮起一絲諷刺的笑意,看著坐在他對面的楊康,冷笑著說道。「你到底想要怎樣?」楊康的目光落在辦公桌的一隻錦盒上,錦盒打開,裡面裝著一隻宣德青花纏枝蓮花碗的碎片。是的,碎片!楊康——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名字,和《射鵰英雄傳》裡面那個小王爺楊康沒有一毛錢的關係,早些時候,家裡在金陵夫子廟附近開了一家古玩店,生意做的非常好,也算是比較富裕的人家。但是就在二年前,楊康的父親楊崇軒在購買一副古畫中打了眼,把萬貫家產都賠了進去。受不了打擊的楊崇軒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人世。楊康無奈,在父親過世後,家裡的房子被抵押給了銀行,古玩店他廉價賣給了一個遠方叔叔,然後籌了一點錢,還清了父親借下的一些親戚朋友的借款。靠著半工半讀,念完了大學,開始找工作的時候,他才發現一個悲劇的問題——他是學歷史的,這年頭,這個專業工作非常不好找。幸好父親生前的好友周博民念舊,把他安排到這家「王記典當行」來工作,平時工作也算輕鬆,就是打理一些雜物,幫著整理資料等等。但是,開始的楊康真不知道,這家典當行竟然是王其英這個在學校就和他有些過節的人家的。昨天傍晚時分,有人前來典當了一隻明代宣德年間的青花纏枝蓮碗,經過周博民鑒定,這只宣德青花瓷碗品相完好,釉色清亮,隸屬於不可多得的精品,市場上至少要賣到二百萬左右,典當的人聲稱乃是祖傳之物,如今急需錢用,因此八十萬就出手。收了這麼一件典當物,典當行等人都開心的不得了,當即眾人都玩賞了一番,然後周博民就命楊康把這只青花瓷碗鎖進保險櫃中。再然後,今天王其英來典當行,要求看這只青花瓷碗,命楊康拿出來,可是,當楊康捧出錦盒,放在桌子上打開的時候,他傻眼了……那只青花瓷碗碎了,成了大小不等十多塊碎片。周博民當場臉色就變了,而王其英的臉色也非常不好看。楊康呆了半晌,這才說了一句話:「不是我……」是的,這只宣德青花纏枝蓮碗絕對不是他打碎的,但是,昨天是他鎖進保險櫃,今天也是他親手捧出來的,保險櫃的鑰匙,只有周博民這個典當行的大司理有,另外就是作為典當行的少東家王其英。楊康就算再笨,也知道這事情意味著什麼,價值二百萬左右的宣德青花就這麼碎掉了,經手人只有他——如果找不到有力的證據證明不是他做的,那麼他就要賠償王記典當行二百萬人民幣。摸摸胸口,他哪裡有二百萬啊,殺掉他賣肉,他也沒有二百萬啊?他才勉強工作一年,月薪三千左右,扣掉平時一些吃用開銷,目前他所有的資產加起來,不過一萬五的樣子。楊康在說了這句話之後,就跌坐在椅子上,面如土色,呆若木雞。他的模樣非常不好,導致周博民想要抱怨他幾句,都不知道從何說起。「周叔叔,你先出去,我和他說幾句話。」王其英說道。周博民看了看楊康,這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原本自己和他父親楊崇軒的關係就一直不錯。當年那張畫,自己也勸過他不要買,價錢太貴了,他所有的資產加起來,也不足那張畫的一半價錢啊。可是楊崇軒不聽,他實在沒有法子,等著他變賣資產,借貸買下那張畫,卻發現那是一張高仿貨。當初預定畫兒的買家消失了,而賣畫的賣家不用說,也早就找不到人影,可是欠下的錢,楊崇軒不得不還。就這樣,好端端的一個人家,弄得了家破人亡。周博民都是看在眼中,有心想要幫忙,卻也幫不上什麼,楊崇軒死後,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照顧一下子楊康。可今天這事情,他……實在也說不上個話——少東家王其英就坐在一邊看著呢。「好吧!」周博民微微皺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楊康,然後才轉身出去。看著周博民出去後,王其英看著楊康,卻是沒有開口,辦公室的氣氛有些沉悶。而這個時候,楊康反而鎮定了下來,這只宣德青花瓷碗絕對不是他打碎的,他昨天鎖進保險櫃的時候,還是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就碎了?保險櫃的鑰匙,只有周博民和王其英有,周博民對他一向照顧有加,自然不會坑害他,但王其英就難說了。可是,王其英就算要坑害他,也不會把一隻價值二百萬的宣德青花瓷碗砸掉啊?除非……這裡面的碎瓷片不是真品?真品已經被他換掉了?想到這裡,楊康忙著小心的把錦盒中的碎瓷片拿出來,對著光仔細看著。「我不會砸一隻普通的高仿品來坑你的。」王其英見狀,焉有不知道他的心思,當即附在他耳畔低聲說道。「你……」王其英此言一處,楊康已經瞬間就明白了,這事情就是他做的。「你瘋了?」楊康大怒,忍不住喝斥道。「我瘋不瘋,那是我的事情。」王其英低聲笑道,「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這只青花瓷碗是你砸碎的,你得賠我。」楊康強壓下心中的怒火,抬頭看著王其英那張得意洋洋的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才說道:「少東家,我沒錢。」「沒錢?」王其英冷笑道,「你難道一句沒錢,就想要把一切都抹殺掉?」「少東家,現在顛倒黑白,抹殺一切的人——是你。」楊康搖搖頭,他已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這事情如果報警處理,也是說不清楚的,頂多就是他和王其英、周博民都有嫌疑,沒有確定證據,就不能夠證明這事情就不是他做的。就算三人分擔賠償,攤到他的頭上也要賠個六七十萬,一樣不是他能夠承擔的責任。「小王爺,你知道我要什麼。」王其英湊近他,輕聲笑道,「你答應我,這事情我不計較了。」「你——」楊康聽得他再次重提舊事,原本一直努力壓制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揚手就是一個耳光,對著王其英臉上狠狠的抽了過去。王其英沒想到他會陡然發怒,一愣之下,已經被他一巴掌甩在臉上,頓時怒從心起,一把抓過他的衣服,揚手對著他臉上就是兩巴掌,罵道:「你敢打我?」說話的同時,他陡然用力一推,把楊康推到在地上,然後抬腳就對著他胸腹之間狠狠的踹了下去。「啊……」楊康憤恨之下,甩了他一個耳光,已經有些後悔,這時候被他一腳踹在胸口,頓時就痛的叫了出來,只感覺眼前陣陣發黑,嗓子裡面,也是又腥又甜。「少東家!」這個時候,站在辦公室門口的周博民聽得裡面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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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知道不對勁,忙著開門走了進來。開始的時候,楊康和王其英說話,都是故意壓低了聲音,他並沒有聽到,但後來兩人打鬥起來,動靜卻是非常大,他自然是聽到了。眼見楊康痛的蜷縮在地上,周博民忙著衝了過去,一把抱住王其英,叫道:「少東家,有話好說。」王其英被周博民抱住,自然沒法子再動手,當即怒道:「周叔叔,是他……是他先動手的……」「啊……」周博民愣然,楊康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啊,一向斯儒,別說動手和人打架,就算吵架只怕他也不會啊?他怎麼會動手打人?但看看王其英臉上指印赫然,又由不得他不相信。這個時候,楊康咳嗽了兩聲,張口吐出一口血水,才感覺緩過一口氣來,忙著掙扎著扶著一邊的椅子站了起來,然後他轉身就向著外面走去。「站住!」王其英大聲喝道。楊康站住腳步,想了想,說道:「這事情你就算告我,我也只需要承擔三分之一的責任。我沒錢,你頂多就是利用權勢把我抓進監獄,關我個二三年而已。」說著,他頭也不回的向著外面走去。周博民原本還想要勸說幾句,但這個時候卻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少……東家,你要告他?」周博民想了想,忍不住結結巴巴的說道。「我又沒有吃撐了?」王其英也是惱恨不已,想了想,說道,「他如果要走,你讓財務給他把這個月的工資結算了,我……」「呃?」周博民有些回不過神來,這才七月初,如果楊康要辭職,按照王記典當行的規定,他是拿不到七月工資的,何況這裡面還有別的事情。看著剛才王其英的模樣,可是很嚇唬人,這個時候怎麼就這麼通情達理了?「周叔叔,你快去啊!」王其英眼見周博民站著不動,當即跺腳道,「我這個時候可拉不下臉面來和他說什麼,你快去。」「好,我這就去!」周博民忙著向外走去。果然,楊康已經收拾好簡單的幾樣東西,準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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