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被那個憑空冒出來的男人用力地拖進房間裡,榮甜才得以看清,他到底是誰。
居然是……
是蔣斌?!
他一個內地的公職人員,怎麼會出現在香港的高消費會所裡?而且,看起來還十分的放浪形骸?!
榮甜頓時有些懵了,後退一步,愣愣地看著他。
蔣斌也是在心頭暗罵該死,怎麼能在這種地方,這種緊要關頭,竟然遇到了榮甜?!
她的身上有混著香水味道的酒味兒,嘴裡有煙味兒,和平時的端莊完全不一樣,這讓蔣斌也感到一絲意外。
兩人面面相覷,保持了幾秒鐘尷尬的對視。
「你怎麼在這兒?還有,你剛才是不是在走廊裡走了好幾圈?」
他一邊問,一邊抬起手,朝外面指了指。
半個小時以前,蔣斌就開了這間包房,又點了幾瓶酒,然後隨機放了幾首歌,把聲音調得很大,然後就一直等在這裡。
他小心地觀察著外面的情況,沒想到居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還在包房外面的走廊上晃了好半天。
「我……我和朋友過來玩。結果,出來之後,忽然找不到是哪間包房了,門上也沒有門牌,走廊裡也沒有服務生,我就來回走走,看看能不能遇到我朋友出來找我啊。」
榮甜終於回過神來了,理直氣壯地回答著蔣斌的問話。
聽了她的回答,蔣斌頓時感到一陣的無可奈何。他知道,不關她的事,也不是她的錯,只能說,一切都太過巧合了。
幸好他剛剛隨機應變,一把把她拖了進來,兩個人看起來好像是來這裡來玩的正常客人一樣。要不然,蔣斌真的不敢保證,接下來會不會發生什麼恐怖的事情。
因為,她剛才的舉動,真的好像是在這裡偷偷找什麼,或者查什麼的樣子,很容易讓人懷疑。
雖然當時他不敢回頭,可憑藉著職業敏感,他斷定,那一瞬間,在他和她的身後,一定是有人的。
看來,這家酒吧,確實很有問題,不,是太有問題了。
「那你呢?你不是警察嗎?內地不是有警風廉政的要求嘛?你怎麼會來這裡,我看過了,這裡的消費很高,你不會是公款吃喝吧?小心我舉報你啊,說不定還有獎勵呢!」
榮甜卻沒想那麼多,笑著問道。
她似乎絲毫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竟然是和死神擦肩而過。
蔣斌長出一口氣,他很清楚,沒法和她說實話,自己現在是在執行任務,一切都是保密的,不能和任何人說。
「我自己的錢,不信你去查,舉報也可以。」
他正色道。
榮甜扁扁嘴,這個男人可真無趣,連玩笑話都聽不出來嗎。
「我開玩笑的,你還當真了。」
她有點兒無奈地說了一句。
蔣斌看看她,笑了,也說道:「我也是開玩笑的,你比我還當真而已。」
榮甜頓時更加無奈,張了張嘴,才開口道:「哇,你這個人太奸詐了吧!做警察怎麼可以這麼奸詐啊!不是應該誠實嘛!」
他笑意更甚,點頭道:「對付什麼人就用什麼招數。」
榮甜發現自己根本沒法在語言上壓過他一頭,只好悻悻地閉上了嘴。
而蔣斌已經轉身,按下室內的召喚鈴,讓一個服務生過來。
很快,就有人出現在門口了。
「麻煩你帶這位小姐回她的包房裡,她的朋友是……」
蔣斌轉頭,看向榮甜,榮甜立即接口道:「我是和榮先生翁小姐一起過來的,麻煩你帶我過去吧。」
服務生笑著一指隔壁,說道:「就在右轉的第一間,最近的就是。」
不過他還是親自帶榮甜過去了。
她大窘,沒想到自己路癡到了這種地步,不過也只能從另一個側面證明,這裡的包房隔音效果實在太好了,私密性也強,站在走廊裡,即便伸長了脖子,也完全看不到房間裡的任何人和事。
換句話說,別說在裡面唱歌喝酒,就是殺人分屍,也沒人看見,更沒人能夠打擾。
很快,在服務生的引領下,榮甜回到了榮玨他們所在的包房。
「哇,你躲到哪裡去啦,快來喝酒!」
翁卉雅大聲喊著她,還以為她是為了躲酒偷跑出去了。
榮甜本想說去洗手間,但包房裡就有獨立衛生間,她只好說自己出去抽煙,怕別人不想聞到那味道,然後接過了翁卉雅遞過來的酒杯,和她碰杯之後,一飲而盡。
其他人也圍過來,開始新一輪的拼酒和遊戲。
以至於好半天以後,被灌下好幾杯酒的榮甜才有些回過味兒來,剛才在走廊的時候,蔣斌幹什麼要故意裝得醉醺醺的,跑過來抱著自己一路拉扯,還非要說一堆很奇怪的話?!
她想了一下,也沒想出來答案。
今晚她喝了不少酒,所以腦子裡已經有些混亂了,想不通索性也就不去想了,很快和榮怡一人一支麥克風,唱起情歌。
凌晨兩點,所有人都已經醉醺醺的了,除了榮玨和另外一個男性友人還比較清醒。
他開始招呼大家離開,好幾個已經兩腿發軟了,被服務生攙扶下去。
各家的司機早已經等在門口了,榮怡最慘,已經吐了兩次了,此刻靠著榮甜的肩膀,嘴裡嘟嘟囔囔地說著胡話。
榮甜也沒比她強到哪裡去,兩人東倒西歪地向外走。
殊不知,這一幕,正呈現在保安室的監控器上。
一個女人抽著煙,仔細地盯著屏幕,看到榮甜,她的煙灰抖了一下,連忙伸手,指著她,喊了一聲「停」。
「暫停。這個女人是誰?是店裡的熟客嗎?」
她問著旁邊的經理,那經理湊過去看了看,搖搖頭說看不太清,於是又用對講機喊來今晚當值的服務生。
「是榮少爺的妹妹,他們一群人一起來的,花了四十多萬。」
聽見服務生這麼說,抽煙的女人點了點頭,眼中的疑惑之色漸漸褪去。
不過,她好像忽然又想起來了什麼似的,開始在屏幕上繼續找尋著。直到她在另一台的監控器上,看到一個男人朝之前的那個女人擺擺手,上了一輛計程車,她才終於徹底放了心。
看來,他們果然是認識的,自己確實是有些過於敏感了。
女人走出保安室,又點燃了一支煙。她伸手撩了一下頭髮,藉著燈光,長卷髮遮擋著的臉頰上,露出了一道醜陋的刀疤,從眼角外下方蜿蜒到耳垂那裡,看起來十分的恐怖。
蔣斌坐上了計程車,鬆了口氣。
他一直不敢單獨離開這家酒吧,所以特地留意著榮甜那邊,見他們走了,這才跟著一道下來,就是怕有人盯著他們,看看他們究竟是不是一起來玩的朋友。
如果兩個人剛才那麼親密,後來各走各的,就很容易被人起疑。
而事實也證明了,他的想法並不是多餘的。
今天晚上,蔣斌只是按照線索,獨自過來查看一下。但他也知道,這家會所已經在香港開了好幾年,背後一定有相當厲害的大老闆撐腰,否則也不可能堅持這麼久。
所以,不要打草驚蛇就是最好的了。
而且這裡畢竟不是中海,他的手沒法伸得太長,一旦真的有事,關鍵時刻還是要上報領導,和當地的警方合作。
蔣斌暗暗地抱怨著,官僚主義害死人,如果不是上頭遲遲不批,他也不至於查個案子還要偷偷摸摸的。當年沒抓住鍾萬美,這件事在他的心裡一直都是個疙瘩,平時倒也不覺得,一想起來,就難免抓心撓肝的。
這女人也真的很狡猾,那麼多的大佬都栽了,偏偏她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直到上個月,才有線人在香港見到她,而且見到的人還不確定一定就真的是她,只是覺得像。
蔣斌不願意放棄這個線索,所以趁著有幾天假期,直接過來了。
沒想到,正事兒沒查到,還被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榮甜給差點兒攪合了。
不過,坐在車上的蔣斌也連連後怕,萬幸中的幸運就是,夜嬰寧現在不再是那張臉了,如果這家酒吧的幕後老闆真的是鍾萬美,就算是榮甜站在她的面前,這個女毒梟恐怕也是一樣認不出她來。
她當年和欒馳在一起的時候,是知道夜嬰寧這個人的,也知道她是欒馳以前的女朋友。要是她想要報復欒馳,卻發現他已經死了,於是就把怨恨發洩到與欒馳有關的人身上,那就糟了。
這麼一想,為了慎重起見,蔣斌回到酒店之後,還是主動給領導打了個電話,把搜集到的線索和自己今天查到的東西一起匯報了上去。
領導自然氣得不行,這個手下什麼都好,就是破案上癮,不聽指令。
無奈之下,他只好同意蔣斌繼續暗中把這條線跟下去,不過他不能在香港多做停留,要盡快返回中海,等上頭同意了再進行調查。
蔣斌表面上連連道歉,其實心裡樂開了花。把這個案子結了,他的一個心病也就徹底了了,不然,這麼多年來,他每每想起,總是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