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不謀而合(下)
夙沙緋胭心頭微微一動,想著這也是人之常情,何況他們家也不是養不起。不過另一方面也覺得其中似乎有隱情,有可能族中曾經有過祖訓,夙沙家族的兒女不能過繼給外姓吧!
「鎮上的王婆婆平時最是好事,因為東家沒有兒子,所以沒少上門過,愣是要給東家納妾。但總是被東家再三推辭,說是家中有祖訓,規定除了當家的,其餘男丁只得娶一房妻室!王婆婆笑的不行,說你不就是當家的嗎?東家卻一臉嚴肅的說他不是!王婆婆好說歹說都沒有用,走了之後就到處傳揚說夙家當家做主的是夫人,並不是老闆!其實我們夫人可好了,並不像外間傳聞的那樣是個河東獅吼!她不僅溫柔賢惠,對女兒極其疼愛,對下人也很慈和,要是有人生病,她就親自去廚房煎藥,從來不擺架子!有一次我爺爺也勸過東家,說眼看著就年過五旬了,要是再不納一房妾侍,恐怕以後家業都無人繼承。老闆卻滿不在乎的說沒有長男又如何?有長女就行,外嫁之後生了男丁送回家裡撫養,就算是夙家的繼承人了。這個說法太過新奇,大家都覺得分外好笑。」少年繼續說道。
夙沙緋胭卻覺得鼻子一酸,因為她也曾經擔當過這樣的責任。這也曾經是父親的心願,可是天不遂人願,最終未能讓他如意。但是,這樣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吧!不然的話,如今的她恐怕已經嫁作人婦,成了安陵家足不出戶、忍氣吞聲的少奶奶!
想到安陵家,她忽然覺得腳趾一陣劇痛。急忙在心裡安慰自己,那是錯覺,夜沉沙早已經解了,不會再疼了。
「這些似乎都不足以構成一個人的特別,你說這些,讓我們如何下手去查?」鍾離越皺了皺眉,有些不滿道。
「啊?我想想,對了,最奇怪的就是,每年他們家祭祖的時候都要關門閉戶。按理說祭拜祖先並不是見不得人的事,但是他們家卻似乎非常的神秘。」少年急切的說道:「還有,他們從來都不祭天!有一次我問過爺爺,爺爺說他們可能信仰不一樣,因為他也問過老闆,老闆說天上早就沒有神了。你說,這怎麼可能呢?神仙不是都居住在天上的嗎?」
諸神隱遁已經千年了,尋常百姓恐怕早就不知道了。或許只有一些最古老的家族中才會流傳著無神的說法,就這一點,幾乎已經可以說明這一家子應該就是夙沙家族的後裔。
他們祭祖的時候避過旁人,大約也是因為祭拜的真正祖先不能夠讓外人知道吧!
「他們家的祠堂在哪裡?」夙沙緋胭吸了口氣,問道。
雖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很多事都是昭然若揭,可還是要確定一下。
「就在樓下大廳後面,不過從來都禁止外人進入。我長這麼大,也從來都沒有進去過。就連我爺爺都沒有去過呢!」少年一面說著,一面拿起蠟燭往外走去引路。
夙沙緋胭望了眼鍾離越,走過去跟了上去,鍾離越也跟了上去。
客廳在一樓,木樓梯的嘎吱聲在靜夜裡極其清晰。前面的少年持著燭火,一丁點的光暈洇開了一團,將那少年單薄的背影拉的極長。
到了之後,少年將蠟燭插在了屏風前的桌子上,又在一邊彎腰摸索著,也不知道從哪裡又找到了幾截短蠟燭,全都點燃,寬敞的客廳才漸漸的有些亮堂了。
「就在那後面,放祖先靈位的地方一般人還是不要進去的好。你要看的話就自己去看吧,反正我是不去!」他退到一邊,指著屏風後,將蠟燭遞給了夙沙緋胭,很是嚴肅的說道。
夙沙緋胭白了他一眼,道:「膽小鬼!」說著就邁開步子走了過去。鍾離越不聲不響的跟過來,走到了她的身側。一時間,便覺得心頭頓安。
那個人即便是一聲不響,也能給人一種心安的感覺。
屏風後有一扇小木門,夙沙緋胭湊近燭火,鍾離越用手摸了摸,並沒有鎖著,但是卻推不開,門上光溜溜的,連門環都沒有。他用手掌貼上去,暗暗運功,竟然也拉不動,不由得皺眉道:「這門甚是古怪,我不敢用力,怕損壞了。」
夙沙緋胭好奇的湊近,貼上手掌輕輕的摸索著,那看似光滑的表面其實卻有著某種複雜的紋路,她的手掌滑過,只覺得那門板竟然不像是普通的木頭,觸手細膩堅實,竟有種溫潤的觸感。指尖掠過隱約的暖意,她心頭忽有所動,運氣火靈咒的靈力,清淺的紅光從指尖躍出,一點點落入了門板上。
就見細密的紋路漸漸從門板上浮現出來,慢慢的匯成了一幅畫,仔細去看,竟是一副浴火鳳凰!
鍾離越的眼中露出歎服的神情,果然,這扇門並不是普通的門板。
待那幅畫終於匯聚完成,就聽的輕微的細響,然後那門板上的畫面驟然消失,一陣悶響,門緩緩開了。
淡淡的光華從門裡映照出來,夙沙緋胭不由得很是驚訝,裡面竟然不是一片黑暗!
鍾離越當先走了進去,夙沙緋胭也跟著走了進去。
空蕩蕩的房間,但是左右兩列卻各點著一列長明燈,光華的盡頭,是一座精緻莊嚴的香案,神龕上供奉的並不是一般祠堂裡的牌位,而是一面松香木牌,上面雕刻著兩個古老的文字。那文字像是用某種東西塗過,所以散發著幽幽的紅光!
鍾離越側過頭,道:「那兩個字,你可認得?」
夙沙緋胭百感交集,點了點頭,道:「爹爹的書房裡,有這樣一個牌匾。聽說那是我們姓氏最古老的寫法!」
一切不謀而合,到得現在,終於確定了。這個夙家,果然是夙沙家族流落在外的一脈旁支。
周圍靜悄悄的,光亮照不到的地方,似乎有無數只眼睛一般。夙沙緋胭上前一步,鞠了一個躬,鄭重道:「我是這一代的家主,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將所有流落在外的族人全都接回。以後,我會守護所有的夙沙族人,不會再讓他們受顛沛流離、擔驚受怕之苦!」
然後轉身往外走去,鍾離越沒有說話,默默的跟了上去。
兩人走出來之後,那扇門緩緩的合上了,像是從來都沒有開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