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真以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說罷傾身過去推窗子,正欲縱身躍出去之時,忽聽那人高喊道:「哎呀,你怎麼沒穿衣服就往外跑?」
夙沙緋胭驚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識的雙手交叉抱住了肩,然後低頭去看。
「哈哈哈哈哈……竟然這麼好騙,真是、真是太好玩了……」耳畔傳來不知死活的笑聲。
夙沙緋胭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飛身而起踹開窗子躍了出去,直直落入水中。
當她浮起來的時候,看到漫天星輝之下那紅袍少年正從窗中探出身子笑著朝她揮手,她游的遠了,已經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聽到他溫煦好聽的聲音順著水面傳了過來,「我想我們還會再見的!」
粼粼波光上映著漫天星輝和畫舫遊船之上的花燈,格外輝煌和耀眼。
這一帶花船雲集,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於耳,就連水中都有著嗆人的胭脂香粉味。夙沙緋胭不願意多呆,於是閉氣潛行,不再多想。
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過去了整整一日。
她起身上岸,運功烘乾了全身的衣服!
雖然已經發覺了香寒對她下毒的事,但卻並沒有套出什麼有用的信息,為了不至於打草驚蛇!
說起來一切都是很不經意間發現的,爹爹剛出事的那幾天夙沙緋胭心急如焚,連吃飯睡覺都顧不上,餓了隨便抓個果子或者點心暫時充飢,但是有一日洗臉的時候卻無意間發現臉上的瘡痕少了一些!
初時並沒有注意,最後反覆好幾次後她才開始留意,並且心裡起疑了。
只是如今這當兒,她根本就沒有心力去查別的事,自然也不可能去把幕後主使者揪出來,只能自己先當心著。
自從不再吃香寒送來的食物之後,臉上那些可怖的瘡疤好了許多,至少停止了生長,而且也沒有之前那麼疼了。而自己此刻沒有戴面具,那個可惡的傢伙竟然一點兒都不害怕?
這倒是挺讓人覺得驚訝!
「大小姐,您去哪裡了?」天濛濛亮的時候,夙沙緋胭剛邁進大門就被斜刺裡衝出來的珍娘拉住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大人出了那麼大的事,如今府裡頭群龍無首,三老爺和五老爺忙的不可開交,卻始終無法穩住人心,您看這可如何是好?」
夙沙緋胭不由得眉頭一皺,是啊,已經一天多了,那件事,肯定早就在府裡傳的沸沸揚揚了。
「我娘還好吧?」想到昨日迷夢中夙沙淵鴻的話,不由得很是擔心的問道。
「夫人哭的跟淚人一樣,二小姐去勸,結果兩人更是抱頭痛哭,誰也安慰不了誰!天啊,府裡頭出了這樣的大事,可如何是好?咱們大人好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就給判成蠱惑人心的妖人了?」珍娘又是驚恐又是憤憤的問道。
夙沙緋胭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是說道:「我們去看看她吧!」
本來這幾日夙沙夫人身子剛剛見好,然而卻突然驚聞此噩耗,頓時心神大震,容顏又憔悴了幾分。
夙沙緋胭再見到她時,不由得暗暗心驚,不過幾日不見,竟已變得兩鬢斑白。夙沙雪柳也沒有了往日的鮮活和俏麗,素面朝天、洗淨鉛華的她看上去少了幾分光彩,坐在夙沙夫人旁邊,和尋常丫鬟沒有什麼兩樣。大約也是因為傷心父親之死吧,所以看上去神情呆滯,目光迷離。
夙沙緋胭鼻子一酸,走過去跪下來伏在地上道:「娘,對不起,我沒能將爹爹安全的帶回來!」
說這話的時候,心底最深處無能為力的絕望和痛苦正一點點的往外冒。
雖然她從來都不願意承認,但這卻是事實。
她承諾過,但是她沒有做到。
她不僅沒有將父親平安救回,甚至連他的屍骨都無法帶回來。
這一刻,忽然覺得心如針扎。
她的手指不由得用力扣緊了冰冷的地面!
不知何時,一隻溫柔的手掌輕撫著她的發頂,『啪』的一聲輕響,一滴清淚墜落在手邊描繪著幽蘭圖樣的青瓷地板上。
然後,夙沙緋胭便感覺到了一個溫暖而輕緩的擁抱。這樣的感覺,並不陌生。那一瞬間,她的身子不由得顫了一下。
這是夙沙夫人第三次擁抱她!
第一次是在上元節家宴上初見時,第二次是在次日正式拜會之際,而第三次,便是如今!
母親的擁抱,有種神奇的撫慰力量。
雖然她什麼都沒有說,但是夙沙緋胭卻感覺得到,她原諒了她,或許她從來就沒有怪過她。
「緋兒,我的緋兒,以後家裡就都要靠你了!」夙沙夫人將她摟在了懷中,溫柔而憐憫的撫摸著她的頭髮,聲音悲喜難測,卻是溫婉和煦,讓人如沐春風。
「你爹爹對我說過,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你便是唯一一個可以守護我們夙沙家族的人。雖然在此之前,家族繼承人中從沒有過女子,但是他這樣說了,我就相信。不僅因為相信他,我也相信你!我的緋兒,自從你歷屆歸來,我便已經感覺到,從今以後,無論什麼事,都沒有你做不到的……」母親的聲音在耳畔娓娓響起,夙沙緋胭的心底則一點點重新變得冷硬堅定起來。
本已經鬆垮接近決堤的心防和自信,就這麼一點點加固,重新塑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