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沙夫人的身體日漸康復,但是夙沙緋胭卻始終無法真正開心起來。
因為父親的死是她心底難以抹去的痛,也是她最無法對母親開口的事。
等了幾天了,朝廷竟然一直沒有放出任何消息,也並未將遺體送還。
到了第六天的時候,夙沙緋胭終於沉不住氣了。因為明天就是頭七了,可是父親別說安葬,連入殮都沒有,心裡怎能不著急?
容將軍上次幫了她很大的忙,但是如今他已經奔赴前線了,偌大的帝都,她真的只剩下自己了。
「主人,真的要這樣一個一個的找嗎?這些人……會幫忙嗎?」醉藍看著夙沙緋胭列出的名單,有些擔心的問道。
夙沙緋胭歎了口氣,道:「這是最笨的方法,可是除此之外,我真的束手無策了!也許還有別的法子,那就是我練好功夫後去闖刑部大牢將父親帶出來,可是……時間不等人,父親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等著我,我絕對不能讓他老人家的遺體爛在那樣的地方!」說到最後,幾乎是咬牙切齒。
刑部尚書李銘仟!
刑部主事伏平崇!
刑部副主事歐陽琪!
刑部副主事張啟蓬!
刑部副主事李政蕭!
刑部副主事顧明東!
刑部副主事馬宏!
刑獄官裴羅!
……
這些名單上所列的都是刑部的大小官員,所以此事找他們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法!
夙沙緋胭幾乎已經計劃好了一切,比如在某個街巷攔住某人,在某個路口堵住某人等等,她派人將這些官員每日的行蹤都仔細搜尋了一遍,到手的信息雖然不是很多很詳細,但是卻已經足夠用了。
然而,她所有的計劃,卻被一件突如其來變故給打亂了!
「主人,不好了,屬下剛剛探得消息,大人的遺體被梟首示眾,並且冠以『妖人』『蠱惑民心』等罪名!」一向沉穩持重的夜蓉神色慌亂的來稟報。
夙沙緋胭本來正在喝水,部署著將要進行的第一步計劃,一聽此言,手中的杯子不由得拿捏不住,茶水潑了一身。
「這、這……你說的是真的嗎?梟首示眾?父親……這怎麼可能?」夙沙緋胭不由得臉色發白,顫聲道。
「是真的,主人,屬下先前也只是聽城中百姓在議論,開始也不信,後來親自找找到了廣德門……竟然、竟然是真的,只是懸在城門之上的那句無頭屍體根本就不像大人生前的模樣,還有掛在竹竿上的人頭,更沒有半點兒大人的儀容。屬下懷疑,這一切都只是別有用心的陰謀。」夜蓉見夙沙緋胭臉色慘白,神情萎頓,不由得很是擔心,忙上前扶住她寬慰道。
夙沙緋胭一時間只覺得心慌氣短,喘了口氣,扶著夜蓉的手臂站穩腳,蒼白著臉道:「你不知道,這是真的,這一定是真的,因為只有我知道父親的遺容是何等樣貌!他們也忒狠了,竟然這樣侮辱一個死者!我、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我一定會為爹爹討回公道!」最後兩句話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喊了出來。
夜蓉扶著她,感覺到她的身體在自己的臂彎裡簌簌發抖,然而卻沒有半分柔弱的感覺,反倒有種傲骨錚錚的冷硬和堅定,即便是這常見的脆弱,也都帶著股子不屈不撓和堅強無畏!
這樣的情況下,夜蓉反倒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了。
她們四人自幼便生長於夙沙府,是府中家主專門培植的暗人,心智、天賦都是百里挑一,打從一開始命運就與這個府邸的興衰融為了一體。
她們對夙沙淵鴻的信賴和敬仰絕不必夙沙緋胭少,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那個人曾是她們多年的主人!雖然已經有了新主子,但是舊日的主僕情又豈能忘懷?
若不是夙沙淵鴻將她們送給了夙沙緋胭,那麼直到現在她們都還是活在黑暗中的影子,終生見不得人!
「主人,報仇不是您一個人的事,是我們大家共同的願望。但是此時此刻,您最應該做到的是保重自己的身體!因為我們是您的影婢,這一輩子生死榮辱全都系與您一身,我們還等著您引領我們為大人報仇,帶夙沙家族走出困境!您千萬莫要忘了,大人一生都是心懷家族,他最大的願望就是有一天族人們可以不再擔驚受怕、朝不保夕,而是可以自由、平和、安定的生活在這片天地間!」夜蓉見夙沙緋胭眼中流露出近乎瘋狂的痛苦神色,怕她一時間難以承受走向崩潰,不由得在她耳畔大聲道!
夙沙緋胭只覺得一陣恍惚,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忽然間好像什麼也看不到、聽不到了,然而朦朧之中耳畔卻如同驚雷般響起了一個聲音。
那幾句話,句句正中下懷!
父親的心願,她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其實早在很久以前,從那個原本陌生人兢兢業業守護在側,無微不至的照顧著處於生死邊緣的她時,她就已經在心裡暗暗起誓,以後她的生命便是他的,她將要拼盡全力去守護他所想要守護的東西!
夙沙家族,的確是他一生心血所繫!作為他最疼愛的女兒,最得意的繼承人,她怎麼可能忘記呢?
父親最終拼盡了全力想要助她得到守護的力量,而她豈能辜負他最後的苦心?
她眼中的痛苦神色一點點退卻,變成了冷硬的堅定神色。
「我沒有忘,」夙沙緋胭緩緩的放開了夜蓉的手臂,然後一點點的挺起了肩背,道:「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父親的心願!因為他的心願就是我的心願,他的守護就是我的守護,他的信仰就是我的信仰!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這些都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