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旁邊一張桌子卻傳來一個粗豪難聽的聲音,說著一口四川話,叫道:「格老子的,麵店的女娃兒,你只招呼那一桌,不來招呼老子麼?」
麵店姑娘楞了楞,趕緊對林平之、李巖等人鞠躬道:「客官們慢用,我去招呼一下那邊。」
李巖和林平之幾乎同時揮手道:「去吧,別冷落了別的客人。」
麵店姑娘走到旁邊一張桌上,只見那張桌邊坐了兩個漢子,兩人都穿青布長袍,頭上纏了白布,看起來倒是斯文打扮,卻光著兩條腿,腳下赤足,穿著無耳麻鞋,這就顯得文不文,土不土的,古里古怪。
其實當時的四川人都愛作這樣的打扮,頭纏白布據說是為了紀念武候諸葛亮,腳下的麻鞋卻是為了方便行走山路。
麵店姑娘柔聲道:「兩位客官要吃點什麼?」
那兩個四川人中比較年輕的一個突然伸出手來,托向麵店姑娘的下頦,笑道:「小姑娘長得倒是滿水靈的,來給爺笑一個笑,要不爺給你笑一個也成。」
麵店姑娘大吃一驚,趕緊仰首後退,避開了他這一托,嘴裡急道:「客官請放尊重點,我們這裡是麵店,不是……不是那……那種地方……我也是正經人家的閨女。」
年輕漢子笑道:「爺就喜歡正經人家的閨女,你在這裡賣面能賺多少錢啊?跟了爺去吧,爺管教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正說到這裡,旁邊的李巖已經大怒,正在考慮要怎麼為這個麵店姑娘出頭。卻不料有人比他動作還快,坐在李沅芷那一桌的林平之突然「碰」地一掌拍在桌上,怒道:「甚麼東西,不帶眼的狗崽子,在我的面前調戲良家婦女。」說完從桌上抓起一個醬油瓶子,兜頭擲向那兩個四川人。
兩個川人向左右一閃,醬油瓶子落在地上,醬油灑了一地。
那兩個四川人一起笑了起來:「喲,這位不就是開學典禮上新生致詞的林平之林大小姐嗎?聽說是小學一年級的優等生,第一名呢,嘖嘖,乖乖不得了,可惜你也就只能在一年級逞能,碰上咱們,可就混不開了。」
林平之大怒:「我是小學一年級沒錯,但我還有福威鏢局家傳的武功,可不止一年級的實力,有種你來試試。」她是福威鏢局的千金小姐,掌上明珠,自小就沒受過別人的閒氣,來到黑木崖之後,身懷家傳武功讀一年級,那當真是一年級裡妥妥的第一高手,心高氣傲,對高年級生也不怎麼放在眼中,一直認為自己起碼真正的實力起碼比得上高中生。
此時被人挑釁,她哪裡還坐得住?從桌邊躍了起來,一拳打向那兩個年輕的川人。那川人伸出手來,接過了林平之的拳頭。
林平之使的是家傳的「翻天掌」,那川人使的卻是一種她從沒見過的掌法,兩人剛一交手,林平之憑著一股銳氣,先聲奪人,使一招「霧裡看花」,左拳虛晃,右掌卻趁機攻入,「啪啪」扇了那人兩個耳光。
那川人楞了楞,隨即大怒,原來他是黑木崖小學四年級的學生,剛才確實有點小看林平之,以為她不過是個小學一年級學生,怎麼可能是他這個四年級生的對手,所以動手之初,出手十分隨意,直到挨了兩個耳光才知道,林平之確實不止一年級的實力,
「不識好歹的龜兒子,老子見你是個女人,逗你玩兒沒下狠手,你還當真以為老子怕你?」那川人怒吼一聲,拳法一變,驀然間如狂風驟雨般直上直下的打將過來。他這一下全力施為,小學四年級的戰鬥力發揮出來,倒是有幾分威力,林平之吃了一驚,趕緊凝神應對。
兩人碰碰碰地過了十幾招,川人招式勁急有力,林平之卻靈活多變,氣力方面雖然不足,但守得倒也嚴密,兩人一路鬥到了麵館之外,大街之上,附近不少學生都放下了自己的早餐,來看他們兩人打鬥。
這時川人一拳中宮直進,林平之左手格擋,想將他的拳力卸開,不料那川人臂力甚強,林平之一卸居然沒卸開,被對方碰地一拳打在肩頭。
林平之身子一晃,領口已被川人抓住,那人臂力一沉,將林平之的上身掀得彎了下去,跟著右臂使招「鐵門檻」,橫架在他後頸,狂笑說道:「龜兒子,你磕三個頭,叫我三聲好叔叔,這才放你!」
林平之一招失利,為敵所制,拚命掙扎,但卻掙不出來。
那姓余的笑道:「大姑娘,你磕不磕頭!」臂上加勁,將林平之的頭直壓下去,越壓越低,額頭幾欲觸及地面。
侍劍和李沅芷兩人站起身來,想要過去幫忙,但那川人的同伴卻也站了起來,擋在二人面前。那人也是一個四年級學生,侍劍和李沅芷都是一年級生,根本不是那人的對手,那人只是隨便一橫步,擺了個架勢,兩女都走不過去。
李沅芷趕緊對李巖使了個眼色,向他求援。
然而這時的李巖卻楞住了,他看到眼前這一幕,心裡陡然想起《笑傲江湖》的故事情節來,眼前這一幕,豈不正是《笑傲江湖》第一回故事裡的情節嗎?天啊!這是……林平之的宿命開始了?
不妙,要不要上去幫一幫林平之?
李巖心中猶豫起來,說起林平之,大多數的讀者應該是非常討厭的,他奪走了令狐沖的小師妹,後來又自宮練辟邪劍法,辜負了小師妹的一番心意,甚至害了小師妹的性命,這樣的人萬死不辭,絕不該獲救。
但其實真正細讀過《笑傲江湖》的讀者就會知道,林平之本來是一個很有正義感,很好的少年。他不偷不搶,愛打抱不平,心地純潔善良,除了有點眼高於頂之外,並沒有什麼別的毛病。他之所以會墮落,會變壞,完全是因為滅門之禍,讓他的人生走上了歧途……如果福威鏢局沒有被滅,如果他沒有如此之慘的遭遇,也許一輩子都是一個好人。
他後來變得很壞,但他的遭遇也很值得別人同情。
李巖暗想:我應該救她麼?
正想到這裡,突然,場中響起了一聲慘叫,那個制著林平之的川人鬆開雙手,退後了兩步,臉上現出恐怖之極的神色,只見他的小腹上插著一柄匕首,直沒至柄。原來林平之被他制在身上,情急之中,拔出了靴子裡暗藏的匕首,反手紮在了川人的小腹上。
川人張開了口想要說話,但卻說不出來,想伸手拔那匕首,卻又不敢。
過了好幾息的時間,那人突然下定決心,右手抓住匕首柄,用力一拔,鮮血直噴出數尺之外。圍觀的學生們大聲驚叫,那川人慘叫道:「賈……賈人達……跟爹爹說……給……給我報……」說完之後,撲地而死。
和他同來的那個川人就是賈人達,他急步跑到屍體身邊,看了一眼,然後大聲道:「林平之,你完蛋了,你剛才殺的人是青城派掌門人的獨生愛子……你……你們福威鏢局就等著完蛋吧。」說完連屍體也顧不上收,匆匆跑了出去。
一場鬧劇就此收場,林平之還驚魂未定,侍劍和李沅芷走到她身邊,一左一右將她扶住。
林平之的神色有點慌亂,她喃喃地道:「我殺人了……我殺了青城派的人,這下不好了,那個叫賈人達的傢伙說,我們福威鏢局要完蛋……不行,我得回家去,我得回家裡去。」
侍劍和李沅芷一左一右地安慰道:「你殺人沒錯,那傢伙調戲良家婦女,該殺。殺了就殺了,東方姑娘絕對不會處罰你的。至於你家,何必怕什麼青城派?福威鏢局在江湖上的名頭多響啊,不輸給青城派吧,他們也未必就能拿你們鏢局怎麼樣。」
林平之定了定,道:「也對,我家未必就怕了青城派,但是我必須回家一次,把這件事告訴我爹爹,我要去向東方姑娘請假回家……」
侍劍和李沅芷道:「我們陪你去找東方姑娘,走吧。」
三女匆匆走出了麵店,李沅芷臨走前對著李巖點了點頭,眼中頗有憂色,李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這是林平之的宿命,它既然已經開始發生,那後面的故事幾乎都可以猜得到了,關鍵的問題就在於,李巖要不要去幫她的忙,扭轉她的宿命,這個李巖還沒想好。
這時旁邊的成衣店開門了,李巖隨手買了十來件衣服,包成一大包背在背上,在麵店拿起打好包的雜醬面,匆匆返回自己的寢室裡來。
赤煉仙子李莫愁還在寢室裡等著他,這位仙子雖然心中有愛,但畢竟是古墓派出身,很耐得住寂寞,她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寢室裡,居然不顯無聊,素雅若仙子般地端坐著,平淡的表情上看到一絲漣漪。
直到李巖把一碗雜醬面送到她的面前時,仙子那純潔美麗的仙顏,才終於變了……
不僅僅是變,而且是瞬間崩潰。
她彷彿從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瞬間變成了一個凡俗的小姑娘,口水嘩啦啦一下流了滿地,雙眼冒著星星,幸福地道:「是……有肉的雜醬面……這碗麵,真的是給我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