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將嚴曉君送上了飛機,她都沒有回過頭來看顧忘川一眼,而是不停的念著,「麟兒」,她就像是丟了一件寶貝似的,心心念的,都是要找回來,以至於,連她是誰都忘了,連她身邊的人也一塊忘記了。
飛機起飛,顧忘川隔著大玻璃,沉著眼眸望著。
說不清是誰傷害了誰,他與嚴曉君,其實就像是兩個相互取暖的人,不論他們執著的情感是否不同,卻都是不顧一切的想要抓在手中,這樣才會有歸屬感。終究,靠近了,卻灼燒了彼此。
離開了機場,他駕車返回顧宅。
車子上了盤山道,在距離大門還有十幾米時,他看到了有人站在那兒,一件深棕色的外套,與這樣清爽的天氣,顯得格格不入。
顧忘川的車子開近了些,車燈照過去,那人才緩緩轉過身。看年紀,五十上下,但保養得不錯,身姿挺拔。
那人看到他的車,很有禮貌的讓了開。
顧忘川也算是閱人無數,這人氣度不俗,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他出現在自家門口,還對著望了那麼久,應該不是觀光那麼簡單。他索性停下車,推門下來,「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他微微一笑,盡顯儒氣質,「沒什麼,有一位老朋友住在這一片別墅區,只不過忘了具體是哪一幢。」
「哦?他叫什麼名字?我可以幫你找一找。」
他擺下手,笑得有幾分釋然,「算了,找不到就是無緣,何必去強求呢?」他抬眸,反觀顧忘川,目光十分友善,「你也是住在這裡的?」
「嗯,」顧忘川很大方的指了指對面的顧宅,「這是我家。」
那人愣了下,馬上又斂下眸中的異樣,輕笑道,「那你姓顧?」
顧忘川揚揚眉,「你知道?」
「呵呵,誰不知道,這片最好的宅子,就是顧家這一幢,連風水大師都說是塊臥虎藏龍之地。」他又看向顧忘川,目光卻有了絲探究。
他這話說得不假,無論地勢還是風水,數顧宅最佳。顧忘川站在顧宅的大門前,望著從小看到大的這幢老宅,雙眸淡淡輕闔,「我從不信風水這東西,更不信那些神棍的話。」
那人扭過頭,「哦?為什麼?」
「因為……」顧忘川揭起唇角,口吻有絲自嘲,「我就住在這裡。」
他就住在這兒,感受到的,是支離破碎。
對方深深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問,而是將目光投向那裡,幽然深遠。
顧忘川回身,「真的不需要我幫忙?」
他一笑,搖搖頭,「我已經等了那麼多年,不介意,再多等一會。」
顧忘川點點頭,「再見。」他轉身回到車裡,又發動車子,開進了自家大門。
透過車鏡,他看到那人仍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大門緩緩關上,那個男人這才慢慢的垂下眼眸,手撐在旁邊的樹桿上,輕輕撫摩著。樹桿上有大大小小幾十個傷疤,像用刀子刻出來的一樣。
他苦笑一聲,「老朋友,當年真的對不起了。」
這時,身後倏爾出現動靜,他卻連頭都沒有回,淡淡的問,「他是……」
加西上前一步,畢恭畢敬的回道,「他就是顧忘川。」
他的手,突然一僵。
慢慢的,他垂下了雙手,回過頭,去看向對面那幢宅子。不再似多年前那麼悲憤惱怒和彷徨無助,現在的他,則要平復許多。
「他接受了安容的提議嗎?」
「沒有。」
他收回視線,淡然道,「告訴安容,可以開始了。」
加西立即正色,「是,司令!」
最後,好像老朋友那樣拍了拍那棵樹,他斂著手,漫步走下去。
這裡的景色,依舊是e市最美的。
無可替代。
顧忘川走進爺爺的房間,顧長天的氣色不是很好,看到他進來,慌忙將手裡的東西放進抽屜裡。
顧忘川知道,他又在看父親的相片了。
「忘川,你回來了。」顧長天坐了下來,隨口問了下公司裡的事,然後,又沉默了下來。
良久,他才開口,「沒事的時候,讓夕岑回來坐坐吧。」
顧忘川有絲意外,看向爺爺,他的眼神不自在的迴避了下,悶聲悶氣的說,「我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顧忘川點點頭,「爺爺你休息吧。」
來到樓下,花姨正準備晚餐,邊做邊說,「老爺的身體不是很好,可能是年歲真的大了,人也變了許多,經常偷偷翻出來你們小時候的照片看,被我發現了,還不承認。」說著,她轉過頭,語重心長的說,「大少爺,人都有老的時候,也都有犯錯的時候,再怎麼說,他也是你們的長輩,該多擔待點了。況且,你爸爸的事……」頓了下,花姨歎息,「老爺心裡也挺難受的,恨了這麼多年的人,一下子就不在了,還是自己的兒子……」
花姨沒有再說下去,搖了搖頭,「老爺挺想二少爺的,有機會,讓他和林小姐回來吃頓飯吧。老爺嘴上不說,可是,一連失去兩個重孫子,他能不難過嗎?哎,林小姐肚子裡的,終歸是顧家的骨肉,對老爺來說,也是一個安慰了。」
顧忘川沒說話,仍是垂著目光。
花姨說,「花姨知道你心裡的苦,可怎麼說都是一家人,難道以後都不見面了嗎?就算是,哄哄老爺開心也好。」
顧忘川深呼吸,朝著花姨笑了笑,「花姨,我明白的,我不會讓夕岑難做。」
花姨望著他,也是一陣心疼,過去輕輕抱了抱他,「花姨保證,你會遇到更好的姑娘。」
顧忘川失笑出聲,「花姨,別擔心,我的行情不知道有多好呢,每天等著跟我約會的女人能排出e市去。」
花姨被他逗笑了,「對啊,我們家大少爺這麼好……」倏地,她鼻子翕了翕,「哎喲,我的魚!」趕緊回身,往魚鍋裡加點水,「光顧著說話了,把它給忘了。」回身又推著他出去,「這裡油煙大,你快出去等著吃就好。」
顧忘川輕笑著走出了廚房,卻滯住了腳步。
面對偌大的客廳,他突然感覺十分空曠,而四周更是靜得有點……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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