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籐走進來,看到站在窗前的男子。
午後陽光斜射進來,將他的身影微微拉長,與上午一身勁酷黑裝的他不同,換過一身白色休閒裝的他,別有一番絕世灑脫的韻味。不論是黑是白,這種極致的顏色,就很襯他,更是襯他的膚力色。黑色神秘,白色脫塵,他都能演繹得恰到好處,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而他整個人,就像這矛盾的顏色一般,讓人無法看穿。
他容顏無雙,是遊走於雌雄之間的美,伊籐望著他,竟不可自抑的一陣心跳加速。
伊籐一驚,隨即又有些好笑,他該有多飢渴啊,才會對一個男人心跳加快?
甩甩頭,只當是個笑話。
他走過去,擺出伊籐式的迷人微笑來,「維薩,我……」
突然,一把匕首已經抵在了他的頸間動脈處。
維薩精通中西醫理,對人體每一個部位都是瞭如指掌,更知道朝哪裡下手,能讓對方在最短的時間內喪命。所以,他鋒利的刀子,只要扎進去零點幾公分,就會讓他血濺三尺!
伊籐動都不敢動,眼角掃著頸間的匕首,嘴裡叫著,「小心小心,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有什麼話咱好好說不行嗎?一定要做這種破壞團結友愛的事嗎?」
維薩冷笑,眸底輝芒比霞光還難以捕捉,「你不是想要進來送死嗎?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感受到來到他週身氾濫的殺意,伊籐知道,這可不是開玩笑的,這傢伙是動真格的了!他想抬手推開刀子,維薩反而將刀身送進,緊緊咬住他薄薄的一層肉,只消張口,就能咬斷他的喉嚨似的。
伊籐不敢動了,「我進來是跟你道歉的,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呵呵,」維薩輕笑出聲,訴不盡的妖嬈風情,不過片刻,又冷卻,「我不接受!」
話音一落,他的刀子就要刺下去。
幽幽的,伊籐歎息一聲,與此同時,他一個利落的轉身,硬是避了開。
身為賞金獵人榜上的前幾,他實力不俗,尤其是險中求生,更是必備技能。
維薩見他避開,也不急近,刀尖朝下,握緊就朝他扎去。他不留情,刀刀都直抵要害,這一刀要是紮下去,縱然他肯出手施救,伊籐也肯定是回天乏術了。
他一邊躲著,一邊趕緊解釋,「理香受到驚嚇……所以才……」
他不提理香還好,一提她維薩就臉色就更冷了,即便不再是隆冬臘月,也能把人凍得直打寒顫。
伊籐就在這不大的客廳內來回逃竄,「維薩!我警告你啊,我也是個有脾氣的人!你……啊,你來真的?!」
維薩對人對事,向來極致,不是他喜歡的,就是他討厭的,絕對沒有中間第三種選擇!而不幸的是,伊籐剛剛就被劃分到了他討厭的那一堆黑名單裡!
看出他沒有手軟跡象,伊籐又是心下一聲歎息,不再一味的逃,而是藉著沙發的彈力,整個人躍了起來,一手瞄準他手中的刀,另一手握拳就揮了過去!
維薩反應機敏,由於左側有桌子礙事,他立即朝右側身。可是,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伊籐的拳頭居然生生改了方向,早就算計好了他會朝右側避讓,他的拳頭也跟了上。
維薩眉頭一蹙,似乎沒想到他會反應這麼快,他又立即退後。就在這個差距極小的間隙裡,他的刀子撤回慢了半拍,伊籐「啪」地一聲,握住他的手腕,藉著沖頸,一把扯住他,整個人以泰山壓頂之勢,朝他壓了去,兩人同時摔倒在沙上了!
維薩一手被他控制住,另一手被他反擰,壓在了身後,躺在沙發上,一雙藍眸,滿是慍怒。
這樣的情緒,能出現在他的眼中,伊籐竟看笑了。他利用體重優勢壓著他,也只有這種方式,才能讓身下的人老實一些。
「聽著,我當時真的是欠缺考慮,看到理香哭得那麼傷心,才會誤會了你。你生氣也是應該,但也不至於想要了我的命吧?」伊籐歎了口氣,英俊的臉上儘是無奈,「大不了,我再讓你打回去!隨便你怎麼揍還不行嗎?」
他在心裡小聲補了一句,只要別動刀動槍就好。
維薩瞇起眼睛,透出碧海藍天般淡然的色澤,那樣的引人入盛。
伊籐滯了滯,盯著他的藍眸,目光竟捨不得移開了。就像面對浩瀚大海,總想一探究竟,想要知道海底到底是怎樣的,那裡又有何神秘多姿?
「女人的眼淚,對你來說,就那樣致命?」維薩冷聲反問。
伊籐闔了下眸,有幾分不自然的說,「也不是誰的眼淚都有用……」
「只有她的?」
「呃……」伊籐的臉頰微微紅了下,慢慢的,他鬆開了手,直起身子,坐在一邊。維薩也緩緩起身,收起戾氣,卻是冷漠依舊。
伊籐沉吟著,出聲道,「我在伊籐家,就像個隱形人,沒人會理一個『女僕』的兒子……沒錯,我母親是伊籐家的女僕,是心甘情願,不拿薪水,寧願挨打挨罵,也不肯離開的傻女人,直到她生命終止。而我父親的妻子,也就是伊籐家真正的女主人,她讓所有的人孤立我,只有在我父親回來時,我才能做幾天伊籐家的少爺……在那段日子裡,唯一不怕她,肯跟我說話,在我孤寂時陪著我的人,就是理香。在我母親離開之後,是她陪著我一塊哭,一塊發洩憤怒……」
他勾起來的唇角,帶有一絲回憶傷感的晦暗顏色。誰人都會有些不願面對的傷痛,而他,更是埋得深,埋得沉,就算是米恩和顧夕岑,他都不曾吐露過。但是,在維薩跟前,他卻毫無防備的,自然而然的剝開了心事,讓他看到一個幾近透明的自己。
維薩眸中的冷息漸漸卻退,一手搭倚背上,目光變得深沉,幽遠。
有關理香的事,他選擇了隱忍。
有什麼比抹去一個人內心深處的一段美好記憶還要殘忍的事呢?
能對他說這些,伊籐也很意外,覺得有點矯情,尷尬的別開臉,「我隨便牢騷兩句,你隨便聽聽就好。」
維薩抬眸,瞥了他一眼,「我是垃圾桶嗎?幹嘛要聽你的牢騷?」
「……」
伊籐矮了聲氣,側過頭,剛要說話,卻看到他因為剛才動作的關係,衣領滑下,一側肩頭半露,說不出的風情。
伊籐愣了下,然後,想都沒想,很自然的就伸過手,將他的衣服整好。
維薩目光一怔,隨即瞪著他,倏地站起身,嚇了伊籐一跳,不明所以的望著他。
這又是怎麼了啊?剛才還好好的,不是已經停戰了嗎?
這是幹嘛?還要再打?
維薩的臉色難看,瞪著他的眸,微微噴出些火星來,最後,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伊籐有些挫敗的抓抓短髮,他有說錯哪句嗎?
最後,他心一橫,乾脆就無賴到底了!看他能把他怎麼樣!
打定主意,他幾步過去,脖子一昂,頭一抬,「我沒地方住,你看著辦吧!」
維薩一點點挑起好看的眉頭,側頭睨著他,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無賴!冷笑,無情道,「和我有關係嗎?」
他要走,不願意再廢話,伊籐哪裡肯啊,伸手就攔住他,見他不悅的攏起了眉,馬上施展魅惑逼人的迷人笑容,「你這兒不是還有空房間嗎?讓一間給我吧!大不了,我付房錢,外加早午晚三頓餐!」
維薩陰柔的一笑,說出的話,依舊刻薄得很,「不必了,不想看到倒胃口的人。」
伊籐想當然的認為他是在說自己,也不氣,好脾氣的說,「你不是喜歡記仇嗎?我要是走了,你還記誰的去啊?」
聽到他的話,維薩回眸正對他,勾起誘人至深的妖艷紅唇,離他很近,「沒大聽清你說什麼,有種的,再說一次給我聽聽。」說話間,他已是捏緊了拳,只要他敢說一句令他不爽的話,那就別怪拳腳無眼了,他不介意給他上一堂生動的暴力美學課!
伊籐又愣了,意識到自己這次是真的說錯了話,趕緊改正,「我是誇你記性好啊!」
「呵呵,呵呵……」維薩笑得滲人,伊籐直起雞皮疙瘩,最後,無奈的避開了他犀利的視線,只得硬著頭皮說,「第七局的人一直都沒離開,看樣子是不會善罷甘休了,雖然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找上你,但是,我不想你會有麻煩……我不放心。」
聽到他的話,維薩臉上的神情,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什麼也沒說,只是深深的凝了他一眼,轉過身,「想留在這兒,就看好那個女人,別讓她在我眼前晃。我可不想因此出現什麼意外,髒了我的手。」
伊籐聽罷,高興的眸光一亮,不停的點頭,「嗯嗯嗯,我知道了!」
他轉身就拉開門出去,「理香,我們可以留下了!」
盯著他的背影,維薩瞇起眼睛來,視線又緩緩垂落。
如果這個決定,能讓這個白癡毫無防備的笑,至於後果,他也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