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了。
她懷孕了……
顧夕岑笑了。
這是顧忘川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如此幸福的微笑。
林悅爾洗好了水果端進來,聽到她的聲音,顧夕岑慢慢側過頭,「小悅……」
「我在,」林悅爾將東西放在桌上,趕緊過來,「怎麼了?」
顧忘川回過頭,什麼也沒說,望了她一眼,默默的離開了病房。
林悅爾來到他床邊,他伸出手,她立即握住,他只是握緊,力道是這些天少有的大,「真的……懷孕了嗎?」
聽到他的話,她就知道,是顧忘川告訴了他。
林悅爾直接抓過他的手,放在小腹上,「在這裡,感覺到了嗎?」
他瞇了瞇眼眸,最後,慢慢閉了上,枯瘦的手卻在她的小腹上,輕輕撫摸著。
儘管,那裡仍十分平坦,沒有一點懷孕的跡象,但是,他似乎已經感覺到了那裡有一個頑強的小生命……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珍貴的新生命,卻讓他覺得悲哀。
「你一個人帶著孩子……很會很累……」
只要想到她一個人孤單辛苦的身影,他就沒辦法不去擔心。
他很清楚,這個孩子意味著什麼,是對她的慰藉,同時,又是一個時刻提醒她,自己曾經存在過她生命中的事實。
不該……她的人生不該僅止於此。
她應該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擁有一個愛她的男人,擁有可愛的子女,還有一個完整的家。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帶著對他的祭奠過活。
林悅爾握住了他的手,「那就別讓我一個人……」她將臉頰貼在他的掌心,明明觸手可及,可是,卻總覺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那種隨時都會失去的飄忽感,讓她開始恐懼,「夕岑,你不再是為了自己而活了,就算是為了我們也要挺下去。」
她沒辦法想像,如果她的生命中不再有這個男人的身影時,會變成怎樣的晦澀,斑駁。
懷孕的喜悅,絲毫沒有沖淡頭頂那片愁雲。
她的不是生命的更替,而是延續。
顧夕岑的眉又蹙了起來,本來就難看的臉色,已經臘黃的一片,雙唇都失了血色,額頭上隱隱現出汗珠。
知道他正在忍受著怎樣的痛苦,林悅爾立即按下呼叫器,叫來護士給他打止痛針。顧忘川也是皺緊眉頭站在一邊,看到弟弟正在承受的,他就是一陣陣的心疼。
顧夕岑這才慢慢平靜下來,隨即,又陷入了暈迷之中。
林悅爾就這樣陪在他身邊,望著他,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
怕他……會消失。
就這樣陪在他身邊整晚,她毫無睡意,也不想再睡。
而顧忘川也陪在這裡,將她對他的付出,通通都看在眼裡。
這時,門被人推開了。
「小悅!」
伊籐風塵僕僕的進來,下巴上驚現一片胡茬,這對於一向注意外表的他而言,簡直就是不可容忍的事,是在自毀形象。但情況緊急,他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伊籐,」小悅站起身,看向來人,閃爍的眸光,充滿了期待,希望他能帶回來好消息。可是,她又不敢張口去問,她真的很怕再次失望。
伊籐走進來,一把就拉住了林悅爾的手,「我找到了一個人!」
林悅爾的心提了起來,有種奢望,又不敢輕易的面對,顫著聲音,輕聲問,「什麼人?」
伊籐興奮的說,「是個很厲害的傢伙!他爺爺曾是二戰時期的軍醫!」
林悅爾聽了一頭霧水,不明白這其中會有什麼聯繫。
顧忘川貌似明白了什麼,眸中瞬間升起一絲期待,「他對生化武器有研究?」
伊籐直點頭,「沒錯,他爺爺當年隨軍時就曾親眼見過許多被毒氣彈炸傷的軍人,其中絕大部分就是芥子氣!所以,他回國後就針對芥子做起了研究,是這方面的權威專家!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那裡,不過,我找到他的時候才知道,他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去逝了。但是沒關係,我把他的孫子帶來了!」
顧忘川立即問道,「他也做過這方面的研究嗎?」
「嗯!」伊籐點頭,「我們現在只能試一拭了,我不想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伊籐帶回來的,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讓林悅爾仿若置身夢中。
她急問道,「那個人呢?」
「他想瞭解一下岑的病情,我就先帶他去找了walker醫生。」
幾人正說著呢,walker醫生和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男人走進來。他的臉部蒙著,只露出一雙眼睛,看上去很像中東地區的服裝風格。
伊籐介紹道,「這位就是維薩。」
林悅爾和顧忘川都跟他打過招呼,同時也在打量著他,他看上去很年輕,不由得讓人開始擔心,僅憑他,他到底能不能解決他們的困境。
維薩連理都懶得理幾人,逕直走進來,「就是他?」他的英語說得很好,聲音很悅耳,不帶口音。
walker醫生卻跟在他身後,邊往裡走,邊將顧夕岑目前的情況說給他聽,從他的態度不難看出,他對維薩很尊敬。
維薩聽著,一雙寶石藍的眸,散發出碧海般清澈的光澤,有絲神秘的氣息,時而游離。
他問了好些幾人聽不懂的專業術語,walker醫生聽罷,有些驚詫,沒想到,他連他們正在研究的病理課題都瞭如指掌,隨即,便耐心的解答著。
維薩回眸,「我要他的血液分析報告。」聲音異常冷靜從容,絲毫不在意對方是全球頂尖專家的身份,就像在對待一個普通的助手。
walker醫生很自然的應下,臉上還噙著微笑,「沒問題,我讓人送過來。」說完就出去了。
不大一分,有護士將他要的血液分析報告送了過來,維薩接過來,不過就是隨意的翻看了幾眼,便丟了回去,「行了。」
小護士離開了,伊籐馬上問道,「什麼時候開始治療啊?有具體的方案了嗎?到底要怎麼下手?「
維薩轉過身,目光掃過伊籐,高傲得像一隻驕傲的孔雀,「問那麼多幹嘛?你行就讓給你做,不行就把自己當啞巴!」
林悅爾和顧忘川都微微愣了愣,沒想到他這個性子倒挺強勢的,說話也犀利刻薄了點。但那都不是重點,只要他能幫助夕岑,怎麼樣都不算過分!
伊籐顯然也不是第一次見識過了他的刻薄,好脾氣的陪著笑臉,「趕了一天的路,也累了吧,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呢?」
「你說呢?」維薩瞥了他一眼,朝門口走去,眼睛看都不看站在旁邊的兩人。
伊籐剛想跟林悅爾交待些什麼,他就不耐的回過頭,「你是想我浪費休息的時候,在這裡等你嗎?」
伊籐尷尬的一笑,跟林悅爾比一個打電話的手勢,就匆匆跟了上來,「我的維薩主子啊,您想做什麼就告訴我好了,保證是百分百服務!」
維薩高傲得抬了抬下巴,「想到再說吧。」
直到兩人離開,林悅爾都覺得像在做夢。難道,真的會出現轉機嗎?而不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顧忘川其實也是同樣的心理,只是,相對林悅爾,他要更加堅強些才行。走過來,安撫的說,「現在,只要是希望,我們就要抓住。也許,奇跡就在裡面也說不定呢。」
林悅爾轉過頭,看眼床上的人,「我明白,我們誰都不可以放棄。」
顧忘川說什麼都不讓林悅爾繼續留在這裡守夜了,她暴瘦成這樣,又懷著孕,必須需要足夠的休息。他這樣子照顧她,權當是……彌補之前沒有盡到責任的遺憾。
林悅爾只得應下,戀戀不捨的離開了。
她回到公寓時,突然愣了住,沒想到,伊籐和維薩居然也在這裡!
維薩坐在沙發上,身板筆直,臉上仍蒙著布。伊籐倒了水過來,放在桌上,看到小悅,他招招手,「維薩會在我這裡住幾天。」
維薩瞥一眼林悅爾,「我不習慣跟別人擠在一起住。」
伊籐一聽,剛想說什麼,林悅爾連忙說,「沒關係,那我搬出去好了。」
儘管不清楚維薩的醫術怎樣,但是,目前來看,他就是他們的希望,她絕對不能搞雜了。
維薩瞇了瞇眼眸,好似開恩一般,揮了下手,「算了,反正我也需要一個女僕。」
「女僕?」伊籐瞪大眼睛,他自己怎麼受這刁鑽的男人折磨就算了,可不能把小悅也給拖下苦海,連忙說,「她這笨手笨腳的,什麼都做不好,不如就讓我來為您效勞吧!」
維薩不樂意了,「怎麼,提這點要求都不行嗎?」說完,起身,「算了,我要回去了,你們愛找誰就找誰吧!」
「等等!」林悅爾急了,「我可以的,絕對沒有問題!」
「小悅……」伊籐有些不忍心,這要是讓岑知道了,鐵定會心疼死的。
維薩盯著她,一雙藍眸好看得很,「這可我不是我逼你的啊。」
林悅爾直搖頭。
「那好吧,」維薩又坐了下來,很放鬆的就將臉上的面罩取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