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間診所唯一的一間加護病房外,透過玻璃,兩人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嚴曉君?
林悅爾皺了下眉頭,腳步滯了下。
顧夕岑回頭看她,低聲說,「你在這兒等我一會。」
「嗯。」林悅爾朝他笑笑,不想將自己的不良情緒轉嫁到他身上。
顧夕岑推門進去,嚴曉君抬起頭,原本一張漂亮的臉,這會是憔悴不堪,臉頰都深深的凹了進去。看得出,她為兒子付出了很多心力。
「你來了。」她淡淡的開口,毫無熱情可言。
顧夕岑來到病床邊,麟兒好像認出了他,朝著他張開了小手,嘴裡咿咿呀呀的叫著。麟兒已經一歲多了,現在還不會叫爸爸媽媽。
顧夕岑一笑,過去將他抱了起來。
麟兒很安靜的呆在叔叔的懷裡,小手把玩著他的領帶,顧夕岑任他玩,抬頭看向嚴曉君,「麟兒這兩天怎麼樣?」
「還好,醫生暫時先用藥物控制。」她說著,心疼的視線落在兒子身上,「可麟兒太小了,用那麼多藥,遲早會產生副作用的。」
顧夕岑安靜的聽著,望著懷裡的小傢伙。
他是大哥的兒子,無論在他身上發生過什麼,錯都不在他,所以,顧夕岑無論如何也會代替大哥照顧好他。
「在這兒負責麟兒的醫生,都是知名的醫學專家,他們一定會治癒麟兒的。」顧夕岑也不知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自己,或是,從私心角度出發,想要保住麟兒更是要保住薄荷唯一留下來的東西。
嚴曉君什麼也沒說,只是一個勁的搖頭,不知是不敢相信,還是無法相信。
半晌,她問,「忘川怎麼樣了?」
顧夕岑眸光沉了沉,「還沒有醒過來。」
嚴曉君傷感的垂下眼眸,輕聲說,「麟兒一直都盼著他能來,結果……」說著,她幽幽的歎息一聲。
顧夕岑沉默著,也不多說,抱著麟兒玩了一會,然後就把他放到了床上,「我去找醫生談一談。」
嚴曉君送他到門口,意外看到的站在走廊上的人,她的臉色登時變了,冷漠的問,「你怎麼來了?」
聽得出,她在竭盡全力壓抑著自己的憤怒和妒恨。
林悅爾懶得搭理她,不想自己再為這種人分出哪怕是一絲精力。
「我帶她過來的。」顧夕岑維護的意圖那麼明顯,嚴曉君豈會看不出?尤其是兩人眼神不經意的交匯,那種默契與曖昧程度,一眼就能窺得出不尋常來。
顧夕岑不想跟她糾纏什麼,扭頭對林悅爾輕聲說,「我去找醫生。」
「嗯,我在這裡等你。」
顧夕岑點了點頭,臨走之前,冷漠的眸光掃過嚴曉君,似在警告。
不該招惹的人,不要惹。
嚴曉君瞇起眸子,直到顧夕岑離開之後,才凝向林悅爾,冷冷一笑,「林悅爾,想不到你倒是厲害,忘川進了醫院,暈迷不醒,你又勾搭上了他弟弟?」
林悅爾眼眸輕闔著,「嚴曉君,我要是你的話,我會先想著怎麼照顧孩子,而不是在這裡說些有的沒的。」
嚴曉君依舊冷笑,「怎麼,林悅爾,被我說中了?」
林悅爾做了個深呼吸,抬眸望住她,「沒錯,你是說中了,我就是勾搭上了夕岑,而且,我還打算就這麼一直勾搭下去。」一笑,「所以呢?」
嚴曉君咬了咬牙,恨恨的瞪著她,「你不要臉!」
「呵呵,」林悅爾不怒反笑,「要不要臉,是自己給的,不是別人說的。起碼……」她臉上的笑,一點點斂下,「我不怕報應。」目光瞟過病房內,透著淡淡的冷意,「奉勸你一句,為你的兒子積點福吧。」
「你說什麼!」嚴曉君反應很激烈,上前一步,「你敢咒我兒子?!」
林悅爾挑下眉,「你會怕嗎?」她垂眸一笑,「怎麼,用著我女兒的腎,用得不習慣?」
「之前,我會想要報復,但現在不會了。」抬眸,她也上前一步,兩人距離很近,目光直逼對方,林悅爾一字一句的說,「因為,老天是長眼的。」
轉過身,她擺了擺手,「好好照顧你兒子吧,祝他早日康復。」
嚴曉君站在原地,雙手攥成了拳,恨恨的捏緊。
林、悅、爾!
她不會放過她的!絕不!
顧夕岑出來的時候,看到林悅爾站在大門口,他走過去,「嚴曉君跟你說了什麼?」
林悅爾搖頭,「沒什麼。」
「真的?」他蹙了蹙眉。
見他好像隨時都要回去找那女人算帳的架式,林悅爾撲哧一笑,「真的啊!」
他點了點頭,「有事就告訴我。」
「告訴你,你會怎樣?還能去打她不成?」林悅爾好笑的問。她很瞭解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會對女人動手的男人。
顧夕岑攬著她的肩往外走,「我會讓她更難受。」
她側過頭看他,從他那雙神秘的眸中不難看出,他真的會說到做到。
即使對方只是一個女人。
心頭暖暖的,這種被人完全呵護在掌心的感覺,真好。
「夕岑,」她說,「我們去看看顧忘川吧。」
顧夕岑回眸,深深凝視她一眼,勾起唇角,「嗯。」
他說過,從現在開始的一切困難,都是要兩人來面對。
逃避,只會錯失。
顧夕岑駕著車又直奔醫院,來到病房時,推開門就看到了坐在那裡面的人。
「爺爺?」
顧長天抬起頭,佈滿血絲的眸,看眼孫子,又凝過旁邊的林悅爾,最後,視線定格在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上,皺了皺眉,什麼也沒說,又垂下目光,看著床上始終暈迷不醒的人。
林悅爾也站了住,看看顧長天,又看看顧夕岑。猶豫了下,她壓低聲音說,「夕岑,我改天再來吧。「
她與顧夕岑,在外人眼中,仍是個禁忌。她就算再不在乎外人的眼光,也要顧及到顧爺爺,因為他是夕岑的親人。
可顧夕岑卻抓緊她的手,堅定的,不讓她抽走。
林悅爾抬起頭,從他寵辱不驚的臉上,似乎讀懂了什麼。只是,她比誰都要清楚,這樣跟她一起出現在爺爺和自家大哥面前,他是需要多大的勇氣。
林悅爾懂,卻也更加的心疼。
他牽著她的手走進去,林悅爾叫了聲,「顧爺爺。」
顧長天看向她,點了下頭,「小悅啊,聽說你的公司剛剛成立,恭喜了。」
「謝謝顧爺爺。」
顧長天起身,走過來,「你的韻系列香水,銷量很好嘛,爺爺真替你高興。」
林悅爾隨口應道,「哪裡,比起gl的lady,我們的香和韻,可是差了好幾個檔次呢。」
經過這段時間的公司實踐,還有米恩的調教,林悅爾現在基本上已經是半個生意人了,挑著無關痛癢的地方下手,開口十分謹慎。
顧長天搖頭失笑,「未來的天下,就是人們年輕人的了,爺爺跟你們可爭不來。」說著,還特意拍了拍顧夕岑的肩膀,「夕岑啊,你可要跟小悅多多合作啊,有她的專業技術,你的商業頭腦,我相信gl和香悅一定會成為這個領域的龍頭老大!」他的話,無形之中就將兩家公司綁在了一起,彷彿,合作已是水到渠成的事。
林悅爾聽著,只是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顧爺爺的心思,她豈會不知?之前明著暗著都拒絕過,但是,只要有她與顧家的這層關係在,那麼,這個話題就始終都是新鮮的。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重視顧家名譽的顧爺爺在看到兩人一起後,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如果讓他知道,香悅最大的股東就是顧夕岑,不知他又會做何感想呢?
顧夕岑眉頭就沒有舒展過,爺爺凡事都愛算計,他並不在乎。可他在乎的是,他算計到了小悅頭上!
淡淡的,他說,「爺爺,這件事我自有分寸。」
顧長天沉著氣,瞟過他一眼,僵硬著點頭,「好,希望你不會讓爺爺失望。」轉過身,又看了眼床上的人,「這要是你大哥,他就一定不會讓我操心。」
顧夕岑垂下眼眸,雖然他的臉上沒什麼變化,但林悅爾還是感覺到了一股淡然的哀傷。
不是因為顧爺爺的話,而是因為躺在那裡的顧忘川。
「好了,我還約了幾個老朋友喝茶。」
顧長天又叮囑幾句才離開,病房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顧夕岑緩緩鬆開她的手,「我去拿毛巾。」
林悅爾走到床前,望著仍是雙眸緊閉的男子,抿了下唇,說,「馬上就要是春天了,那麼好的天氣,你還要一直睡下去嗎?」
「我今天去看了麟兒,他還好,你不用擔心。」
「哦對了,我的香水賣得還不錯,十月後,我計劃推向歐美市場。這是第一次進軍海外,多少有些緊張……」
「呵呵,說起來,你是這方面的前輩,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能讓外國人喜歡你的lady,如果,你能醒來該多好,我一定要向你取取經。」
「還有一件事……我想要告訴你。」
「我和夕岑……」
「在一起了。」
她微笑著,態度平和,對眼前這個她曾經愛過恨過的男人,她不想有所隱瞞。
回去的時候,林悅爾的神情一直都很放鬆,開著車窗,三月初的夜風灌進來,整個人都舒爽很多。
顧夕岑透過車鏡凝視著她,空出一隻手來,緊緊握住她的。
林悅爾回頭一笑,「夕岑,我告訴你哥了。」
「我知道。」他說,「我欠哥的,我對不起哥的,都由我來還。至於你,你就負責幸福就好。」
林悅爾垂下眸子,隱約有片晶瑩,她反手握住他的,「傻瓜,說好一起的。」
他輕笑出聲,伸手直接把她拉過來,扯進懷裡。
「喂,開車呢!」林悅爾推了推他,他卻不為所動,「放心,有你在的時候,我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林悅爾從他懷中抬起頭,盯著他微微收緊的下顎,知道他絕不是說說而已。一笑,又安心的窩在他懷裡,嘗試著,摟在他的腰上……
顧夕岑身子一震,低下頭,聲音有些低沉,「這樣……對我來說可就有些難度了。」
林悅爾臉一紅,「那我起來好了。」作勢就要起來,他卻強勢的收緊手臂,不慌不忙的說,「不用,我喜歡挑戰難度。」
林悅爾嘴角噙著笑,害羞的垂下眼眸,繼續留在他溫暖的懷中。
兩人回到清河灣時,米恩等人都不在家,只有溫馨,將自己關在了屋子裡。
林悅爾敲下門,見沒人回應,她輕輕推了開,「溫馨?」
打開燈,看到溫馨一個人坐在床上,動也不動,她走了過去,「溫馨,吃晚飯了嗎?」
溫馨抬頭,望向林悅爾的那一眼,有些質疑,又有些冷漠,那樣的目光,很難與一個十七歲的孩子重疊。
「小悅阿姨,」她啞著聲音開口,「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林悅爾坐到她旁邊,「什麼?」
「你結過婚是嗎?」
林悅爾一愣,雖然不知道她是打哪聽到的,不過,她想了下,還是「嗯」的應了一聲。
這種事,她並不怕人,沒什麼不敢承認的。
溫馨皺了下眉頭,「那你……是不是生過一個孩子?」
林悅爾臉色微變,她已能夠自行消化仇恨,但並不代表能坦然面對薄荷的問題,這仍是她心裡的一道疤。
見她沉默了,溫馨很執著的問,「小悅阿姨,請你回答我。這個問題,真的很重要。」
林悅爾抿緊紅唇,做了個深呼吸,點點頭,「沒錯,我曾經……有過一個女兒。」然後,她盯緊溫馨,「溫馨,你怎麼會問這個?」
溫馨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那張稚氣未脫的小臉上,有著疑惑與不平,「那岑叔叔為什麼會喜歡你呢?」
林悅爾眨了眨眼睛,顯然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話。
溫馨坐直了身子,神情有幾分嚴肅,「小悅阿姨,你知道你和岑叔叔之間有差距嗎?」
「溫馨……」林悅爾完全怔住了,溫馨這副大人一般的口吻,竟讓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