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為了滿足一己私慾，她甚至都能將念頭動到這上面？
她從來都不知道，在他心裡的她，會不堪到這種程度。
「打掉。」
顧忘川的冷酷絕情，又將她拉回到現實。
他不要這個孩子，如此堅決，果斷。
林悅爾又閉上了眼睛，低低的輕笑出聲，臉上的笑容，飄渺得不真切。顧忘川眉擰得更緊了，他不喜歡凡事無法掌控的感覺，特別是對這個他朝夕相處了一年的女人，他更加不喜歡。
她的笑容驟斂，又是一派淡然，淡到風欲止水欲靜，沒什麼再能激得一絲漣漪，「你放心，我沒打算留下他。」
顧忘川瞇起眸子，看到她這麼冷靜的說出要打掉肚裡的孩子，說不清為什麼，胸口火焰燒得厲害。
原來，不需要他多此一舉，她早就做好了準備！
冷笑幾聲，他的聲音又冷下幾分，唇角揚起一抹不屑，「是嗎？那最好不過！」
「所以，你不用擔心，也不用想著怎樣對付我。不被祝福的孩子，我不會讓他來到這個世上，免得他長大後，只記得恨，那不是我想要的。」她波瀾不驚的說著，絲毫不去在意對面男子慍怒的眼神。
顧忘川捏緊拳頭，他怎能聽不出她的意有所指？想要教訓她，但一想她懷著身孕，他就情不自禁的克制了住。
「好，既然你也這麼想，那就盡快解決吧。」
「我會的。」林悅爾別開眸光，不想再去看他，在她轉身要走時，他的手機響了。
顧忘川接起來，生硬的聲音即刻軟了下來，「曉君，哪裡不舒服……好，我馬上回去，別亂動，在家裡等我。」
林悅爾瞇緊眼睛，逼退那裡淚，不想讓他看出自己的軟弱。
顧忘川起身就往外走，越過她的時候，他側過頭，眸中似鋪了層冰霧，「你應該慶幸才對，因為這個孩子，我們之間的一切，可以一筆勾銷。」
他的口吻，高高在上，充滿施捨。
是啊，他顧忘川想要折磨的人，沒有誰能夠全身而退。若不是他開恩，她又怎麼會平安無事的站在這裡？
他推開門走下樓，林悅爾站在門口，背抵著門，慢慢跌坐到地上。
林悅爾，你真的好可悲，可悲到，初次見面時，就將他的身影深埋在了心底！可悲到，這麼輕而易舉的就交出了自己的心！現在，還要連累到了肚子裡的小生命，你知道，這將會是你欠下的，永世都還不完的債嗎？
樓梯間響起腳步聲，漸漸來到她跟前，停了下來。
顧夕岑低下頭凝視著她，隨即，慢慢的蹲下身，一字一句的說，「如果，你想要留下這個孩子，我會幫你。」
林悅爾只是搖頭，他眸光微垂，不再多說。
顧夕岑的效率很高，第二天便安排林悅爾見了醫生。
檢查過後，醫生很中肯的建議道，「身子太虛，還不適合做手術，先調整好飲食和睡眠，休養幾天再說。」
林悅爾心頭一沉，天知道，這段時間將會對她造成怎樣的折磨。
她果斷道，「醫生，我沒問題的，我要馬上動手術！」
這個孩子，她連一天都想再留。
因為……每多一天，她就多了分不捨，她怕，怕自己最後做不到。
醫生有些為難，看向顧夕岑，後者皺下眉，平淡的聲音裡，透出一股不容拒絕的強勢，「手術推後。」
林悅爾堅持道，「不行，我要馬上做！」
顧夕岑瞇起眸子，那裡出現一道精芒，極不易覺察的。
「你習慣用自己的命開玩笑嗎？」
「命是我的，我有權做主！」林悅爾鐵了心，既然是下定決心的事，她就不想再猶豫，更不想因此而改變決定。
顧夕岑眸中那道精芒漸盛，完全不加以掩飾，竟有種震懾人心的力量。
「現在，由不得你。」說完，他看向醫生，「手術十天後再進行。」
醫生鬆了口氣，「好。」
林悅爾倏地站起身，生氣的瞪著顧夕岑，「你憑什麼干涉我的決定？」
醫生一見這氣氛不對，借口要巡房就離開了。
顧夕岑盯緊她，目光清明又犀利，「如果你想要冒險，走出這裡，隨便你去哪裡我都不會管！可是，在我這兒，在我眼前，我就不會允許！」
「好！」林悅爾抓起包包，轉身就走。
醫院又不止有一家，不過就是個人流手術，到哪裡不會做？！
她受夠了凡事不由已的感覺，尤其是，連決定肚裡孩子的生死，都要看別人的意思，她真的受夠了！
顧夕岑的臉色愈漸暗沉，胸口微微起伏著。
他極少動氣，更不會因為不相干的人而動氣，可是，林悅爾這次的不管不顧橫衝直撞則真的惹到了他。
林悅爾出了醫院，攔了輛出租車，就要去最近的醫院。
剛要上車，手腕卻被人攥了住。
回過頭，便對上顧夕岑散發些許怒意的臉龐，對著她，冷漠出聲，「你不是用別人的錯在懲罰自己，而是用你的錯在懲罰肚裡的孩子！」
原本還在掙扎的林悅爾，突然就怔住了。
出租車開走了，只剩下兩人突兀的站在馬路旁邊。
她低下頭，眼淚毫無預警的就掉了出來，最後，乾脆蹲在路邊，捂著臉頰嗚咽的哭起來。也不管這裡是不是人來人往的街頭，也不管身邊站著的是誰，從昨天得知這個事實，直到現在，對她而言，分秒都是煎熬！
顧夕岑闔了下眸子，那裡的犀利漸漸退卻，望著痛哭的她，眉頭深鎖，眉宇間是道無法逾越的溝渠。
「我……我不想打掉他……」
終於，她說出了深埋在心底的話。
不想打掉這個小生命，不想扼殺掉她對他的眷戀。
儘管，她知道這有多傻！可人的感情不是說放就能放，說沒就能沒的，就因為她付出的心沒有瑕疵，她才會這麼難過！
顧夕岑深深的看著她，然後將她拉起來，凝視住她哭紅的雙眼，「那就留下來。」
林悅爾驚呆了，忘記了哭泣，瞪大的眼睛裡，儘是不可置信，「留……留下？」
他點頭，「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