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禪師微笑,「小施主一意求全,用心良苦,老衲佩服得很。」
聖香一怔,笑瞇瞇地拉開臉皮對一重禪師做鬼臉,「刁老和尚!」
一重禪師只怕一輩子沒被人罵過「刁老和尚」四字,不禁莞爾。群龍的確不能無首,但他們這一群人能為首的實在太多,莫說諸葛智,就是他一重禪師也是登高一呼、響應無數的人物。然而群龍之首畢竟只有一個,玉崔嵬掌管秉燭寺日久,霸氣濃重武功高強,如眾人不能忍他讓他為主,必定在逃離劉婈手掌之前,大家先起內訌殺得血流成河。為求眾人齊心協力,聖香一口咬定堅持玉崔嵬這位「大俠」的地位,用心良苦,也只有一重禪師看得出來。
上玄聽後默然:這等盤算形勢,實讓人耗盡心機,之後還能開開心心地笑出來,聖香心頭負荷之重,為全局考慮之多,委實難以想像……就算換了容隱在此,也不過如此——不!他乍然驚醒,換了容隱在此絕不容玉崔嵬為首,他說不定先殺了玉崔嵬!除了聖香,誰有膽魄讓「鬼面人妖」為首,誰能在屢屢看穿他有殺人之心的同時,依然相信玉崔嵬也許並不會傷人?
所以一重說「佩服得很」……而他自己除了鄙夷憤怒,卻從沒有靜下心來為身邊的微妙局勢考慮一二……突然之間,他竟也興起了一絲絲「佩服得很」的情緒,那情緒消退之後留下的卻是從未有過的擔心憂慮:身負父仇皇恩、在家國江湖中周旋、居江湖數大勢力夾縫之中、深涉亂臣賊子之間的聖香——他究竟能在這波瀾起伏千頭萬緒的複雜世界中,平衡多久呢?世事負荷在他身上是如此之重,能ziyou迴旋的餘地是如此之小,前景看來是如此黯淡,好玩成xing貪吃懶做喜歡叫苦連天的聖香,究竟要被這世事逼到何等地步,才是蒼天對他眷顧的終結?到他不能笑、到他哭、到——死——
夜半之中,星空熠熠生輝。上玄想起數年前開封城內依稀相似的星光,憶起那時候聖香無憂無慮整人成xing的笑意,突然之間覺出一種深入骨髓難以言表的痛來。
第二天清晨,湖底隨陽光的熾熱漸漸升起一層迷離的綠色霧氣。那果然是一種瘴,醒來的眾人紛紛搶佔上風,往山林深處進發。劉婈的追兵居然並沒有找到他們,一路上無驚無險。走了半天,突然看到一條大河,數十人在河邊休息,捕魚喝水,休息了約莫一個時辰,河上傳來了船舶的聲音。
一艘約莫可以乘坐百人的大船緩緩往這邊河中駛來,船上四角懸著碧se輕容紗布,墜著蝴蝶玉珮,銀質鈴鐺。風吹來,輕容紗布、玉珮、鈴鐺搖曳生姿叮噹作響,十分秀雅可愛。
這顯然是一艘少女乘坐的船隻,而且是哪家名門閨秀出門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