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李陵宴的手腕根本沒有感覺,玉崔嵬那團扇一敲換了任何人都該鬆手,只有他沒有鬆手。手指上的勁力大得驚人,剎那之間玉崔嵬臉色由白轉青。「你住在我這裡,就該老老實實地等到我死!其他——你為了什麼在打抱不平?根本沒有人稀罕你打抱不平!他們根本不稀罕我去愛——他們也根本不稀罕我到底為他們犧牲了什麼——他們只要無論他們闖了什麼禍都有我給他們收拾、給他們避難就好,我到底想怎麼樣,他們根本就不關心!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愛還是不愛,我只知道除了他們我什麼都沒有。所以我老老實實地做我的好兒子、好弟弟、好哥哥——可是二十多年還是沒有人在乎我……我要為我自己熱熱鬧鬧地活一次,讓我自己死在我挑選的人手裡——那很過分嗎?很過分嗎?」他低吼一聲,「你根本就不懂!」
玉崔嵬猛然掙開他的手指,瘖啞地嗆咳了幾聲,「我為什麼要懂?我只要覺得你很可笑很可憐,我就會很開心——」
「你再說一次!」
「我說……你很可憐,你真的很可憐!」玉崔嵬陡然大笑起來,「怪不得聖香一直都很同情你……哈哈哈……」
李陵宴鬼魅一般欺近玉崔嵬身邊,當頭一掌就要劈下。
但玉崔嵬卻頭微微一側,昏了過去——他方才被李陵宴扣住脖子,又大笑了一陣,氣息根本舒緩不及。
他昏過去的時候「砰」的一聲跌在地上,領口的衣扣散開,露出李陵宴剛才握出來的青紫指痕,以及——一些看得出很久遠卻依然很清晰的傷疤。
那些……是什麼東西傷的?李陵宴的眼力何等好,那些是鏟子、鋤頭、火鉗、剪刀……還有簪子——燒紅的簪子扎進去的傷痕。誰傷的?都是些家裡常用的東西,還有簪子——是他娘嗎?
是……他的親娘嗎?
不知為何,李陵宴那一掌沒有劈下去。
這世上被親人傷害得很徹底的人,並不止他一個。
這世上被蒼天待遇不公、被世人詛咒的人,也不止他一個。
甚至這世上活得可笑可憐,卻不知道為什麼還活著不肯去死的人……也不止他一個。
「很可憐的人……」李陵宴喃喃自語,慢慢半蹲下來看著地上玉崔嵬的臉。
這個人已經三十多歲了,卻依然像他當年稱艷江湖時那樣嫵媚。
玉崔嵬昏了一陣,以他的武功很快就清醒過來,睜開眼睛看見李陵宴睜著一雙眼睛看著他,不禁也驀然一呆。
李陵宴怔怔地看著他的臉,陪著他坐在地上,一直沒有移開目光。
玉崔嵬掠了掠頭髮,驟然閃電般出手托住李陵宴的下巴,在他唇上強吻了一下,「你看著我做什麼?」
李陵宴驚醒,「啪」地給了玉崔嵬一記耳光,怒道:「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