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原來是在西涼。秦淑玉嘴角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絲笑容來,聽著崔敬平比起多年前沉穩了許多的聲音,以及偷空看去時,見他變了不少的容貌,只依稀還能看得出多年前的痕跡,開始是心裡有些微甜,像是只聽他這樣說話便都覺得心裡爽快一般,可半晌之後,卻又漸漸的,從心底裡生出一股酸澀來。
如今的自己都已經嫁過人了,便是與陸勁和離,又有什麼底氣再來嫁給他?如今看崔敬平穿著打扮,又聽他們剛剛所說的話,明顯不是乾的普通事兒,往後他若是往上爬,自己卻不過是一個和離之婦,身子還不乾淨了,還有什麼資格嫁給他,還有什麼資格去多想?秦淑玉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眼裡又透出恨意來,身子軟軟的朝地上坐倒了下去。
原本還在說著話的眾人聽到這聲音時,頓時都愣了一下,不約而同的將頭轉了過來,聶秋染皺了皺眉頭,道:「有話等下再說吧,如今人多都瞧著呢。」
崔薇點了點頭,連忙讓碧枝招呼了人在外頭擺了桌子等,這小宅子是她當初暫時買下來的,當初只圖一個掩人耳目,如今人一多了便住不下了,看著堂屋中的眾人,崔薇有些歉疚的看了秦淑玉一眼:「秦姑娘……」
「倒是我失禮了,只是不知道崔姐姐可有空餘房間能讓我暫時落個腳麼……」秦淑玉想到崔薇等人一家人在那邊熱鬧著,越發襯得她形單影隻的難受,可偏偏又不想離開。也不知道心裡怎麼想的,鬼使神差的竟然開口說想要留下來。崔薇自然不會拒絕,秦淑玉剛剛才說了那麼一句話,若是現在將她給送回去。恐怕憤怒之下的陸勁母子兩人能生吞了她。那抱著兒子的白氏倒是乖覺的站起了身來,如今京中情形其實在聶秋染領了人回來之後已經安定了下來,雖然還不像當初定洲大水之前,但至少也恢復了幾分繁榮。她一個弱女子出去至少不用害怕像之前一般被人搶去,因此這會兒倒是抱了兒子,道了謝之後暫時也要離開,出乎意料之外的,倒是秦淑玉替她求情,讓她暫時與自己住在了一個屋中。
本來崔薇倒是有空餘的房間,當初羅玄送她的蛋糕鋪子還在呢,但若是讓秦淑玉住了那兒不免尷尬,因此只讓她在自己這邊的偏房住了下來。一些收拾安頓後。倒是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晚上時聶秋染等人今日是去逼了宮。自然是要與將士共同慶賀的,崔薇倒是沒有去,外頭全是些大男人。她一個人去了反倒不自在,羅玄倒是磨蹭著不想出去。想留在房間中陪她,但聶秋染知道他見針插縫的性格,若是自己不在媳婦兒身邊,反倒要別人來陪,自然不幹,因此也強拉了滿臉不情願的羅玄出去了,屋裡倒只留了崔薇母子等人。
先是牽了兒子去看了看如今還在沉睡中的女兒聶嬌,這些天不知道是不是睡得久了的原因,雖然下人們都侍候得十分精心周到,不過聶嬌原本嬌嫩的小臉兒卻是漸漸有些浮種了起來,看得崔薇心疼,先是替女兒捏了捏四肢等,替她活絡一下筋脈,免得往後睡得久了,四肢枯萎。聶霖也不說話,跟在她身邊學著崔薇的樣子也在聶嬌身上敲著,一邊仰頭道:
「娘,姐姐還會醒嗎?」
「會的,姐姐睡著了,可調皮了,要是往後霖兒長大了,姐姐要是還沒醒來,霖兒可要一輩子都照顧她啊。」崔薇摸了摸兒子的腦袋,聶霖沉默了半晌,點了點頭。兩母子在聶嬌房中呆了半晌,外頭熱鬧的喧嘩聲隔著薄薄的圍牆根本擋都擋不住,畢竟外頭四周都圍了人,便是一人說一句話便都十分吵鬧了,更何況這會兒外頭還點著篝火,不少人在喝酒吃肉,一興起更是熱鬧,襯得屋中越發的冷清。
雖然已經是開春,但其實天氣還是冷得很,尤其是這上京還在北方,到現在雖然還沒下雪了,但一旦入了夜還是手腳僵冷,崔薇也怕兒子感冒了,如今她一個女兒還躺著,兒子可不能再出什麼差錯了,回了屋之後連忙便讓奶娘將他帶下去洗漱了。自個兒剛剛收拾完,換了衣裳倚在床頭,頭髮已經被一旁的銅爐煨得干了,聶秋染才滿身酒氣的回來。
一進屋裡便走到床邊摟著崔薇親了一口,崔薇聞著他身上的酒味兒,不由皺眉,嫌棄道:「趕緊去洗洗吧,一身臭。」
聶秋染聽她這樣說,也不以為意,只是哈哈笑了起來,不但沒放,反倒又將她摟得更緊了些,直到崔薇快翻臉時,才將胳膊放了開來:「薇兒,皇帝退位了,太子如今剛登位,恐怕還當自己心願得償呢,明兒說不定便要將劉承的王府賜下來,咱們到時搬回家去!當初出京時可讓你受了些委屈,如今回去了,看看有什麼想要的,一律點出來,我讓人張羅去。」
雖然今天聶秋染就說了皇帝已經死了的話,但崔薇開始還有些雲裡霧裡的,這會兒一聽到聶秋染這話,頓時心裡起了個疙瘩,聶秋染卻是笑了笑,反倒將她放了開來:「你先躺著,我去洗了身上的酒氣再來,我有話要跟你說。」聶秋染原本一張白皙斯文的臉在這幾個月裡不知是不是因為日子過得艱苦,膚色倒是偏蜜色了幾分,看起來少了幾分以前的斯文優雅,卻多了幾分冷毅彪悍之態,唇上與下巴處泛起了青影,一雙幽黑的明亮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崔薇,衝她叮囑了一句之後這才出了內間,準備往爾房裡洗漱了。
等他身影都離開了,崔薇視線還沒能收得回來,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聶秋染話裡有話。照理來說丈夫有話要跟自己說,而他那架勢看起來又不像是要抬小妾通房的模樣,也不可能有什麼壞消息了,他有什麼話好跟自己說的?崔薇想到他剛剛離去時的眼神,心裡倒是有些緊張了起來。
有些心不在焉的將手裡翻著的一本史記丟在了床邊的小几上,這會兒也沒心思再翻書了,反倒開始猜想起聶秋染要跟自己說什麼話來。想來想去剛剛皇帝退位一事兒他說得不清不楚的,若照道理來說,他說不定是想要跟自己說這個,但這些事情聶秋染倒不是看不起她,只是這人一向覺得危險的事情沒必要讓自已清楚一切,免得擔驚受怕,一般能提一提便已經不錯了,若自己要問他恐怕會說,但若要他主動來說這事兒,還是不太可能。
但除此之外,崔薇還真不知道他有什麼好跟自己說的,兩夫妻這些年,說實話,崔薇除了一個穿越來到這個時空的身份外,幾乎從來到這古代起,便一直跟聶秋染青梅竹馬,自己知道自己的性格,聶秋染會知道,就是自己不知道的,他也能知道,兩人之間也沒什麼秘密。心裡裝著了事兒,崔薇倒是覺得這時間過得特別的慢,總覺得聶秋染一直沒洗完,而她聽到聶秋染的腳步聲時,崔薇又覺得時間好像過得太快了些,她現在還沒準備好等下要跟聶秋染說什麼,他人就回來了。
外頭的腳步聲響了一陣,不多時像是有人朝內室過來了,崔薇想也便一下子朝床鋪裡滾了進去,一邊拉了被子將身體遮住,連腦袋也遮了個嚴實,心臟『彭彭彭』的跳,這會兒心裡發慌著,聶秋染已經輕笑了兩聲,他踏上床邊腳踏時的聲音明明不重,偏偏崔薇聽得清清楚楚,床鋪突然之間向下沉了沉,有人坐了過來,一隻胳膊伸進了被子裡,勾著她身體,攬了腰輕輕一勾,崔薇便身體不由自主的一滾,被帶進一個結實的胸膛裡。
聶秋染洗漱完,只隨意著了件袍子,腰間只拿布帶簡單的繫了一下,露出大片平整結實的胸膛來,肌肉勻稱光滑,隨著呼吸間帶出極有力量的感覺來,崔薇正巧臉便貼在了他胸口中處,剛想掙扎,聶秋染便死死將手勒在了她腰間,一腳伸了出去將剛剛她裹到了裡頭的被子給勾了出來,將她給牢牢包裹住了,這才輕輕開口:「薇兒,你知道之前嬌兒自稱媛兒的時候,那媛兒是誰嗎?」
想過千萬種結果,但崔薇唯獨沒想過這一種聶秋染開口的可能,她本來以為那個自稱叫做媛姐兒的姑娘已經早就是過去式了,如今她都已經安睡了,聶秋染再提起她有什麼意思?再者這事情因為關係到女兒,崔薇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心裡浮現出一種淡淡的躲避與不想提來。
感覺出懷中妻子身體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聶秋染其實是知道她有些抗拒的,也明白她不想提,但聶秋染卻並沒有如崔薇希望的一般不再提這事兒,反倒是胳膊用力將她勒得更緊了些,險些要將她腰枝折斷的樣子,將崔薇勒得生疼,剛想開口,聶秋染已經淡淡道:「她叫聶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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