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流膽子雖然一向很大,也沒少幫著羅玄做些傷天害理的齷齪事兒,他事實上是鬼神不懼,人畜都不怕的,但說著是不怕,可真看到聶嬌這模樣,依舊是令陰流嘴角抽搐了起來。頭一回親眼看到這樣的情景,他以前認為自己神鬼不懼,那只是因為沒有看到過神鬼,如今看到了一眼聶嬌像是中邪的情景,果然有些令人雞皮疙瘩都湧了上來!
崔薇嘴角邊露出一絲冷笑來,看著顧寧馨被嚇得臉色慘白,這可是比剛剛她向自己求饒時還要嚇得多的表情,聶嬌一面緊緊抱著她,她一面就想趕緊躲了開來,看得崔薇心頭又是難受,又是想笑。
「陰先生,就想個法子,讓她安息吧。」崔薇歎息了一聲,說出自己早就有的主意:「我捨不得我的女兒,但也不想看到害了我女兒的人在我面前喚別人做娘。」她準備讓聶嬌永遠的安睡,至少可以自己欺騙自己,女兒只是睡著了。只是暫時她不準備真將聶嬌給弄沉睡,她要先問問聶秋染再說,畢竟聶嬌是兩人的女兒,而且這名叫媛兒的口口聲聲喊聶秋染做爹,並說顧寧馨是她的娘,崔薇也想問問看聶秋染這事兒要怎麼說,或是由聶秋染來跟這名叫媛兒的姑娘說,看看能不能從她口中問出些什麼來。
「就讓她睡到等聶大哥回來之時吧!」崔薇話題一轉,原本聶嬌還以為她要殺了自己的,心中還極為害怕,可這會兒一聽到她說等到聶秋染回來再處置自己,頓時聶嬌便笑了起來。她自己是知道聶秋染現在有多喜歡這個名叫聶嬌的小丫頭的,以前的自己是聶媛時聶秋染從來不曾這樣抱過她,現在的聶秋染這麼喜歡她。自己又是他唯一的女兒,他一定不會殺自己的!女人對於聶秋染來說算什麼!
雖然這會兒已經跟以前有了很大的區別,但聶媛仍是相信,自己在父親心中是一樣的,崔氏不過是個女人而已,就算告了狀,自己只要說自己是聶媛,是爹唯一的女兒,他一定能知道的!
一想到這兒。聶嬌沖顧寧馨甜甜的露出一個笑容來,膩聲道:「娘,媛兒先回去了,媛兒等爹回來,打跑壞女人!娘一定要等媛兒哦!」她奶聲奶氣的說完這話。又調頭看著崔薇,惡狠狠的道:「你小心照顧我娘!否則我可不會饒了你性命!」
誰不饒誰還不一定呢!崔薇懶得再跟她多說,直接招了手喚碧枝進來,也懶得打她了,反正過段時間她便知道厲害,現在看她能得意到幾時!
「把她給我好好看著,不准給吃的。只給點清水,現在糧食珍貴,聶嬌那邊也少些下來,只留條命就行了。我倒要看看,聶秋染回來了,會把我怎麼樣!」崔薇招了手讓碧枝等人進來,大聲吩咐了一句。聶嬌一聽這話。氣得臉色漲紅,嘴裡開始不乾不淨的罵了起來:「你這惡毒的賤女人。你這遭瘟的,你不得好死……」她嘴裡辟里啪啦的,崔薇聽起來怎麼就跟孫氏罵人時那樣相像?這姑娘口口聲聲喊著聶秋染是她爹,莫非是什麼時候聶秋染真背著她跟別的女人生了孩子?
碧枝等人聽到聶嬌這樣張嘴便罵,雖然之前就已經聽到過她罵自己親娘為賤人,可如今看她一個才四歲多的孩子卻如同鄉里大人一般詛咒,頓時無比吃驚,這聶嬌罵自己親娘也就罷了,只當她鬼迷心竅被一個顧寧馨迷得連親娘也不認了,但這些鄉下裡的話她怎麼能想得出來的?要知道聶嬌可從沒在鄉下呆過啊?當初未滿週歲時倒是在鄉下裡住了一段時間,但侍候她的奶娘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又不是什麼粗俗野蠻的,這樣的話她怎麼會說的?
陰流剛剛在屋裡聽到過了,倒是知道聶嬌是被崔薇說的鬼上身了,開始他還有些驚疑,但如今看來這姑娘自己都承認了,恐怕說的不假,只是到底為什麼會如此卻令陰流有些好奇了起來,可他卻沒有開口,對於這種匪夷所思的事兒他都覺得心裡有些毛毛的,不知為什麼,崔薇卻很是淡然的樣子,甚至還敢出手對付她,果然不愧是自己主公的姐姐。
將罵罵咧咧的聶嬌帶了下去,也將惶恐不安的顧寧馨也弄了下去,崔薇心頭窩著一把火,若不是想等聶秋染回來,她這會兒便忍不住想要先讓陰流對聶嬌下手了。幸虧如今事情接踵而來,很快的,崔薇已經沒有心思再想聶嬌的事情了。那日顧延年被流民打死,雖說法不責眾,但正德帝其實心裡對於聶秋染是很火大的,死了一個顧氏老頭兒他不在意,但對於崔薇,他卻很想弄到宮中來,往後讓聶秋染投鼠忌器。
如今聶秋染名聲太大了,已經穩壓過了他這個皇帝,正德帝心中哪裡能容易自己的位置與名聲被人分享,更何況這些流民也太過無法無天了些,連羽林軍也敢打!接下來兩天,正德帝又派人過來了一趟,先是派了五百大軍前來。這些人雖然已經不少了,若是驅散兩三千人那是已經足夠了,可偏偏這些流民何止兩三千而已,兩三萬都不止了!眾人這會兒在崔薇家中四周住了下來,個個安營紮寨,每天有吃的,有喝的,還有陰流那廝時常派了陰雲前去給眾人不時嘮叨幾句聶秋染夫婦的好處,一時間使得流民們對崔薇感激不盡,也都想著若是能在這邊住下來,有吃的有喝的,往後等到定洲水患退了,再由聶大人安排著重新安家落戶,自然心中對於崔薇更在意了些,許多人組成隊伍,自發自動的開始在崔薇家周圍巡邏了起來。
正德帝派來的軍隊一過來,眾人想到這些人是想要自己命,讓自己等人沒吃沒喝,想要把自己等人活活餓死的,自然對這些朝廷的鷹犬不客氣,來一對打一雙,來多少流民們全部都揍了回去!雖說羽林軍是正規受過訓練的士兵們,本來照理說這些普通百姓不該是他們對手的,但這些流民嘗過挨餓的滋味兒,都怕崔薇被捉進宮中去了自己等人沒得吃喝,再加上聶秋染還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如此種種之下,自然敢為了報答崔薇跟這些羽林軍拚命!
一個只想完成皇帝的交待,一個則是為了往後拚命,自然氣勢便不一樣了。再加上流民人數眾多,一擁而上便是沒有章法的打架也夠讓人喝一壺了,因此幾天下來,正德帝派了兩撥人去,死傷倒是有,可是偏偏崔薇的影子都還沒能瞧見,自然險些氣炸了肺!
這樣的情況下正德帝也不是沒有想過法子想驅散民眾,但他京中留的親衛只得期門與羽林兩支隊伍,加起來也最多就一萬人而已,如今折損了幾百人,剩餘的流民還漸漸再往京中趕,而一開始正德帝便賑災早了,將這些人餵好了,糧食倒是散了出去,京中商人也恨他入骨了,可偏偏這些民眾卻早忘了他賑災時拿出來的糧食,如今只守著那個崔氏,讓她撿了個便宜!正德帝這會兒氣得要命,大慶的主要軍隊幾乎都在西涼那邊,就算是現在要調集人馬,最少都得等到三個多月後軍中人馬才會到來,雖說如今早送了信兒出去,可算算時間最少也要到明年初大軍才會到來。
正德帝心裡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如今他雖然是名正言順的皇帝,可其實心頭的擔憂不比崔薇少多少。
在這樣的情況下,聶秋染其實也擔憂遠在京城的妻子,一路領著定洲與江淮一帶沿海遭了災的難民們朝京中趕,這些人一路上除了一些老弱病殘以及幼小的孩子外,其餘青壯年被聶秋染以保護弱小的名義集合了起來,成為他一支親衛隊伍,大約有兩萬人左右。大慶朝因連年都要與西涼外的蠻族開戰,因此每隔幾年便會徵兵,如今能在十幾萬人中征出兩萬人,聶秋染已經很是激動了,他其實怕正德帝狗急跳牆不管不顧衝自己一家下手,因此才有了這麼一個後著,一路急趕不敢停歇之下,總算在十一月初時,比眾人猜測中早了半個月的時間,聶秋染領著人回到了京中。
如今聶秋染領人一回來,正德帝便知道大勢已去。
聶秋染帶回來的不止是人口而已,還有大批的糧草,人群在京外駐紮了下來,一路熟門熟路的開始安營紮寨了起來,聶秋染早就擔憂妻子,等眾人安頓下來之後,便讓羅玄守在外頭,羅玄一聽這話,頓時有些不樂意了:「聶大哥,我也想回去瞧瞧姐姐,不如我跟你一塊兒吧。」
外頭這樣多人,聶秋染只準備帶小隊人馬回去,羅玄本來就粘崔薇粘得緊,帶他回去,不就相當於帶了個礙事的麼,一聽羅玄這話,頓時似笑非笑:「我先回去一趟有什麼,反正你姐姐跑不了,我先回去瞧著,免得皇帝真急了,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到時可是後悔也晚了。」那裡頭有他的妻子,有兒女,聶秋染是連半點兒心都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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