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薇心裡又驚又怒,一下子站起了身來,聶秋文本來還拿了塊帕子替孫梅擦著嘴,屋裡一股濃郁苦澀到令人嘔吐的中藥味兒,他回過頭來看著崔薇冰冷雪白的臉色,一邊有些驚訝道:「大嫂,你怎麼了?」
「我沒事兒。」崔薇強忍了心裡的怒火,站起身來,一邊與聶秋文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我只是過來看看。」她說到這兒,又猶豫了一下,想到聶秋文近來的變化,聶秋文額頭上之前被她打出來的一條口子現在已經結了疤,原本還帶了稚氣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在短短大半年的時間中看起來多了幾絲沉重與凝重,崔薇心裡歎了口氣,一邊又搖了搖頭,將到嘴邊本來要說的話又嚥了進去,一邊道:「我先出去了,恐怕再過不久聶晴就要回來了,我瞧瞧外頭飯做好了沒有。」
聶秋文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點了點頭,崔薇也沒再說什麼,轉身便出去了。外頭孫氏陰沉著一張臉,看到崔薇從孫梅屋裡出來了,臉色便有些不大痛快:「一個二個的不是裝病便是偷懶,今兒是聶晴回門的日子,莫非煮飯燒菜這事兒還得要我一個做婆婆的來幹了不成?」聶家做流水席三天,從聶晴出嫁前一天算起,到現在早就已經完了,孫氏一向又養尊處優的慣了,家中有事以前一向是聶晴兩姐妹做。而聶明出嫁之後便是孫梅跟聶晴二人做,現在孫梅倒了床,聶晴又出嫁了,孫氏現在沒個使喚的,自然便只有喊崔薇了。
只不過是些熱飯菜的工作,崔薇也懶得跟孫氏計較,飯菜都是現成的。前些天辦流水席了剩了不少的菜,現在只要拿出來熱一下便成了。只是現在天氣熱,正值七月,前兩天留下來的一些飯菜根本吃不得了,就是昨兒新做的好些肉也酸了,崔薇乾脆全倒進餿水桶裡,她這樣的動作引得原本從在院子中等女兒一家回來的孫氏頓時臉色便難看了起來,一邊罵著她敗家子兒,一邊雖然不想做飯,可又看不得崔薇那樣大手大腳。只好自己去弄飯菜了。
難得好心一回,可孫氏還不領情,崔薇也不做了。由得孫氏自個兒去折騰,只進堂屋裡坐著,這一舉動又引得孫氏不舒服了起來,罵罵咧咧好一陣,直到與聶秋染正說著話的聶夫子不滿了。喝令她住嘴,廚房裡才漸漸安靜了下來。
聶晴兩夫妻二人是直到太陽都出來了,農家裡好些人在地裡都已經做完一輪活兒了才回來的。孫氏早飯早就已經熱好了,等得頗為不耐煩,看到賀元年引了聶晴進來時,她心裡一把火氣便湧了出來。不陰不陽的便道:「姑爺兩人回來得倒是會掐時間點兒,都是一個村兒裡的,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兒給耽擱了。若是來不及,也不事先讓人過來打聲招呼。」孫氏一大早熱了飯便等著聶晴夫妻倆過來,可誰料等到這個時辰點了,聶家人還沒有吃早飯,這夫妻倆都快掐著午飯時間點過來了。
不止是孫氏有些不快。那頭聶夫子臉色也有些不大好看,崔薇看了看聶晴兩夫妻。才嫁過去三天時間,可她看聶晴時倒像是多了些陌生的感覺,剛成婚的婦人,可聶晴臉上不止沒有歡喜與嬌羞,反倒帶了幾分蒼白與憔悴,賀元年則是一臉吊兒郎當的表情,兩夫妻過來手上竟然連半點兒回門禮也不帶!
這個時候的禮節崔薇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一般婦人若是成婚回門時,為了表示其貞潔與夫家對她的看得,是要備些回門禮的,鄉下地方一般是備豬心、豬蹄與豬腰等各一對,若是講究些或是有銀的人家,一般都是送整豬到丈母娘家裡,可聶晴這會兒竟然回門來一樣東西都不帶!本來開始時賀家表現得還挺看重這門親事的,可現在瞧起來,賀元年一臉的不快,聶晴對他甚至隱隱有些害怕的樣子,倒是與陳小軍夫妻倆看起來頗有幾分的相似,這會兒崔薇心裡不由湧出一絲古怪的念頭來。
「丈母娘要是嫌咱們回來得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賀元年撇了撇嘴,一臉不屑之色。
孫氏沒料到他竟然敢這樣跟自己說話,頓時呆了一下。賀家人之前要娶聶晴時可是一副巴心巴肺,恨不能跪地上討好她的模樣,這才幾天時間哪,賀元年這小子竟然變得這樣的快!崔薇看到賀元年的舉動,不由想起陳小軍頭一回與崔梅回門時的情景來,心裡頓時湧起一絲詭異的感覺來,當初聶晴自個兒不想嫁陳小軍,又使了他來害了崔梅一生,沒料到如今風水輪流轉,最後聶晴竟然自個兒也變成崔梅那般的情景,看得崔薇心裡一陣陣暢快。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孫氏先是有些不敢置信賀元年對自己的態度,接著又有些火大,叉了便指著賀元年罵了起來:「你這是什麼態度,敢這樣跟我說話,你是個什麼東西,回門時竟然連禮也不帶,潘家這是什麼意思,我要去找他!」聶夫子在一旁臉色也有些不大好看,因此也沒喝住孫氏,只任她指著賀元年罵。
那頭聶秋染伸手將崔薇拉了過去攬在懷裡,望著這邊嘴角掀起一絲細微的笑紋來,屋裡聶秋文聽到動靜,也跟著站了出來,聶晴低垂著頭,身子跟篩糠似的站賀元年身後,賀元年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一邊雙手環胸,等孫氏話音一落,他頓時臉冷笑了一聲,掀著嘴皮兒,怪眼一翻,表情便猙獰了起來:「老東西!給你臉不要臉,你非要鬧是吧!你們家教出這樣不要臉的女兒,竟然還敢問我要回門禮,我呸!」
賀元年一口唾沫噴到了孫氏臉上,孫氏沒有料到他竟然這樣囂張,頓時嚇了一跳!惡人自有惡人磨,孫氏本來很是氣憤的,一向在家裡也是囂張無比的,可這會兒遇著賀元年這樣凶狠的姿態,她竟然嚇得倒退了一步,拿袖子擦著臉上的口水,噁心得犯嘔,卻是不敢再張口了。
聶夫子聽到賀元年這話,臉色頓時鐵青,一邊厲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給我說清楚了!」他這會兒心裡隱隱湧出一團不好的預感來,忙看著一旁乾嘔的孫氏,一邊忍了氣,捏緊了雙拳道:「有什麼話,先回屋裡再說,孫氏先去將門給關上!」
賀元年聽到聶夫子這話,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喜色來,嘴裡嘿嘿笑了兩聲,一邊朝聶夫子靠了過去,伸手便搭在了聶夫子肩上。聶夫子一生嚴肅自持,哪裡有過與人這樣不莊重接近之時,更何況賀元年不過是一個跑街竄巷的小貨郎,屬於下九流的營生,平日裡賀元年恐怕是跪在他面前他也不見得會抬眼皮子瞧他一眼的,此時見他竟然敢與自己做出這樣的舉動來,頓時氣得面色漆黑,還沒有開口喝罵,那頭賀元年已經嘻皮笑臉的嚷了起來:「原來老丈人也知道這是家醜,見不得人的!」
他說完,一邊伸手將躲在自己背後,低垂著頭不敢見人的聶晴給拽了過來,狠狠一耳光便劈頭蓋臉抽了過去,『啪』的一聲脆響,直打得聶晴輕呼了一聲,嘴角沁出一絲殷紅的血跡來,臉頰上迅速冒出五個指頭印,她卻是不敢喊叫一聲,身體只不住哆嗦著,還沒等進屋,便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這個情景頓時令聶夫子與孫氏二人都驚呆了!孫氏平日裡也不是沒有打過女兒,可她打聶晴再狠的時候也沒有像賀元年這樣,既狠不說,還不給人留臉面!而且這不止是打聶晴而已,當著自己的面打聶晴,無疑是這個女婿極為不將自己給放在眼裡!聶夫子面色也有些不好看,那頭賀元年打完人,已經又臉色猙獰的往聶晴身上踹了一腳,惡狠狠道:「賤人!」
「賀元年,你這是什麼意思?」聶夫子這回眼神一下子冰冷了起來,雖然他也不見得多喜歡聶晴這個女兒,可至少臉面上也要過得去,像賀元年這般當著自己等人還打聶晴的行為,無異於往聶家臉上抽耳光!聶夫子生平最愛臉面名聲,又極顧惜羽毛,否則他早將聶晴嫁給當初潘老夫人的娘家侄兒,而不至於將聶晴嫁給賀元年了,這會兒賀元年竟然如此囂張,他哪裡忍受得了,一把便站了起身來,厲聲道:「潘世權便是如此做紅人的?我倒要找他理論一番!不管他是否九品官兒,我也是朝廷正經有功名的秀才,我兒秋染亦是朝廷正經的舉人,哪裡容得你這小子在此如此囂張!」
一般來說,聶夫子這樣發火,且他本身又是讀書人有地位的,賀元年剛剛做事又不妥當,照理來說他應該會嚇一跳,然後再調笑著賣好的。誰料聶夫子這樣一發火,那頭賀元年已經囂張的大笑了起來,一邊大喇喇便往聶家堂屋裡走,一邊便道:「你去,老丈人,請你快些去!堂堂聶秀才,家裡又出了個舉人老爺的,可是教個女兒出來,卻是一個破爛貨,你當老子是個撿破鞋的,娶她一個半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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