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請崔薇吃飯,王氏可是破天荒的頭一回,但這家裡她說了卻是不作數,楊氏見不得王氏這模樣,她這會兒正是恨崔薇的時候,聽了王氏這話頓時耷拉著一張臉,將手裡的掃帚一扔,厲聲便罵:「這家裡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做主了!豬草割回來沒有,沒有就趕緊滾出去,等下還要做飯呢!」楊氏臉腫了大半,看起來本來就嚇人,她一板起臉來,額頭硬生生的疼,她臉抽著,可又強忍的模樣,看起來有些滑稽,王氏聽她這樣喝斥,心裡不由詛咒了一回,但面上卻不敢多說,忙沖崔薇討好的笑,可惜崔薇根本不理她,王氏也只有哭喪著臉,趕緊將衣裳晾了拿了背兜出去了。
「薇兒來坐,我剛編了些竹藍,你等會兒,我再湊幾隻你一併拿走了。」崔世福沒有理睬楊氏兩婆媳的吵嘴,只笑著沖女兒招手。他手邊擺了一大溜竹藍,都編得精緻小巧。這古代不像現代時有各種各樣精美的禮盒可以用來裝蛋糕,崔薇也唯有用這東西來裝蛋糕了,臨安城那邊最近蛋糕賣得好,竹藍也沒少要,她準備再讓旁人也跟著編一些,可看崔世福兩手飛快的編織著竹片兒,就為了想多掙些錢的樣子,她話到嘴兒邊又有些說不出來。
「爹,您也歇一歇,這銀子我照舊給您就是了,我那兒還有錢,聶大哥說他兩年後還要進場試的,若是到時中了進士,銀子只有更多的,您這樣辛苦做什麼。」崔薇看他手掌上被割出大大小小的傷口,鼻子不由有些發酸,連忙進廚房裡打了些溫熱水出來要讓崔世福洗手。
楊氏透過腫脹的眼皮兒看著這情景,心中酸得厲害,又聽到崔薇說出口的話。想到前幾天聶秋染非要讓崔世福去縣裡告崔敬忠的情形,更是將聶秋染恨得入骨,想到以前崔敬忠便不喜歡聶秋染,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這會兒聽崔薇這樣一說,忍不住便冷哼了出來:「話不要說得這樣滿,他當自己是什麼文曲星下凡呢,也敢厚著臉皮說中進士,我瞧著他就不像這塊料!」
崔世福聽到這話,頓時大怒。此時人極為講究凶兆吉說。楊氏這樣無異於在觸人眉頭而已,這話只是她自個兒說了痛快,又得不到好處。反倒損了別人,而且聶秋染還是她的女婿,也不知道她話怎麼說出口的。崔薇卻是沖崔世福搖了搖頭,一邊擰了帕子遞給他擦手,一邊看著楊氏溫和的笑:「你這話就說錯了。我聶大哥再不是這塊料。也是正經的舉人,比起一些只知吃喝賭無所事事,惹了禍還要不是那塊料的人來替他擦屁股,該遭天打雷劈不要臉的小人來說,聶大哥已經很不錯了。」
楊氏原本咒了聶秋染一回,還覺得心中痛快。可誰料崔薇一句話正好戳在她心窩子上,頓時讓她氣得渾身顫抖,指著崔薇便罵:「小東西。你越長膽子越大了,你這小賤人,老娘今兒打死你!」她這會兒氣昏頭了,也不管崔薇是不是已經嫁了人,伸手拿了掃帚便要朝她沖。崔世福冷冷站起身來。看著楊氏便道:「你今天動一動手試試看,就瞧瞧我能不能把你抬回娘家去!」不是將楊氏趕回娘家。而是將她抬回去,便證明崔世福是要動手打楊氏的。
猶如兜頭被人潑了盆冷水,楊氏心裡剛湧出來的火氣登時便熄了個乾淨。崔薇這會兒一想到崔敬忠便噁心,也懶得跟楊氏多說,本來想與崔世福說幾句話的,但楊氏在,她也懶得去開這個口了,剛跟崔世福說了句話準備拿著藍子離開的,誰料外頭傳來一陣陣的喧嘩聲,不遠處人聲傳了進來,間或還夾雜著一聲聲有些沙啞的嚎叫,這聲音有些熟悉,崔薇還沒反應過來,楊氏手中的掃帚便落了地,慌忙朝外跑道:「二郎回來了!」
她做母親的,一下子便聽出了兒子的聲音,崔薇沒想到她說的是崔敬忠回來了,也顧不得拿藍子,也跟了出去。崔世福臉色鐵青,扔了東西便朝門口走,不遠處幾個衙役推著崔敬忠便朝這邊走,崔敬忠嘴裡還喊著:「你們放開我,我是有功名的,我妹夫是舉人,你們敢這樣對我!」他這話音一落,那兩個提了大刀的衙役便重得推了他一把。
這幾人身後跟著不少的人群,看樣子有些還不是小灣村的人,應該是從別村一路跟過來看熱鬧的,此時崔敬忠滿身狼狽,臉上還帶著血跡,這樣一路被人押回來,他恐怕功名就算未被剝奪,但名聲臉面也算是丟了個乾淨,楊氏只覺得腦門兒裡像是有什麼突然間斷裂了開來般,嘴裡喊了一句:「我的兒呀!」說完,便一頭栽倒了下去。
此時崔世福根本沒理睬她,只是面色鐵青的盯著不遠處看,崔薇瞧他臉色不對勁兒,忙伸手扶住他胳膊,隔得近了,才感覺到崔世福身體還在不住顫抖著,顯然心裡此時並不太平。崔敬忠被人一路押著回來,身上穿了一件棗紅色長袍,只是此時那衣袍上已經沾滿了泥污,看起來狼狽不堪,他遠遠的一路被推過來時,看到站在門口的崔世福,頓時滿臉怨毒之色,抬頭看著崔世福便喊:「你不是我爹,你故意害我!」
一句話說得崔世福身子抖得更加厲害,崔薇歎了口氣,安撫似的拍了拍崔世福的背,低聲勸他道:「爹,他變成如今這樣了,您就當少一個兒子吧,也不必為他傷心難過,不值當的。」崔世福重重握了下女兒的手腕,一邊就點了點頭,下意識的伸手想去掏腰間的旱煙,崔薇替他取下來了,取了煙桿遞到他手上,崔世福深呼了一口氣,臉色才稍微平靜了些許。
這會兒功夫,村裡許多人都圍過來瞧熱鬧了,隔壁崔世財一家子已經跟了過來,那衙役押著崔世福回來了,劉氏指著崔敬忠的鼻子便破口大罵:「你這不忠不孝的,連你祖母的埋葬費你也偷,你良心被狗吃了吧。你讀書讀的良心也黑了,該遭天打雷的狗東西!」眾人聽到這話,也你一言我一語的罵了起來。
崔敬忠不甘被劉氏這樣責罵,頓時也跟著劉氏互罵了起來。崔敬忠平日裡瞧著是個讀書人,以前也是滿腹傲氣的,他沒有跟崔薇撕破臉以前,崔家裡的人都當他是個斯文的人,可誰料這會兒一張嘴跟劉氏對罵,才顯出他那張嘴不是唬人的,一些污言穢語。就是成婚了幾十年的婦人恐怕都不好意思說出嘴,他此時卻不管劉氏是長輩,直與她對罵得面紅耳赤。實在讓人大大出乎意料之外。那兩個衙役將人給帶到了,也樂得看人熱鬧,抱著雙臂不說話。
一時間崔家大門前熱鬧非凡,眾人瞧得都津津有味兒,崔世福滿臉通紅。又氣又惱,崔薇忙遞了一個錢袋子到他手中,看了崔世福一眼,崔世福這才強忍著心裡的難受,上前遞了打點的錢分別給兩個衙役。一收到錢,那兩人也不再袖手旁觀了。重重一巴掌拍在崔敬忠腦袋上,厲聲喝道:「罵夠了沒有!枉你還是個讀書人,竟然也是這般模樣。呸!」
「大人,這崔敬忠不孝不義,又是個心狠手辣的,該叛他斬首才是!」劉氏這會兒被崔敬忠罵得火大,一抬眼皮兒便沖那兩個衙役嚎了一句。惹得崔敬忠還要罵她,那頭楊氏卻悠悠的醒轉了過來。一聽到劉氏這話,頓時氣急攻心,一口痰堵在喉間吐不出來,瞪著劉氏,眼神似要吃人一般。
「你們的家事兒,咱們管不了。這一趟咱們過來是給送人回來的。上回聶老爺舉報,說此人偷竊銀兩,不知此事屬實否?若是屬實,咱們便要將人帶回去了!」那兩個衙役中身材略為高大些的又重得一巴掌拍在了崔敬忠頭頂,崔敬忠吃疼,卻是連聲都不敢哼,只是哀求的看著崔世福,哪裡還有之前的囂張模樣。這人便是個欺善怕惡的,崔世福早就被這個兒子寒了心,又想到剛剛女兒塞來的那包銅錢,恐怕足有幾百錢之多了,便為了打點這兩人,一個外嫁的姑娘總惦記著娘家,而自己一直捧在手心的兒子最後卻這樣不成器,他這會兒鐵了心,也不去看崔敬忠的眼神,一邊飛快的就點了點頭:
「勞煩兩位差大哥,此人偷我娘銀子,他不是我兒子,該怎麼辦,我,我沒有意見,全聽大人的。」他這話一說出口,崔敬忠眼睛登時便瞪大了,楊氏那頭受了刺激,咕咚一聲將堵了喉口的痰吐了出來,抓著崔世福便哭嚎了起來:「當家的,他可是咱們的兒子啊,不能啊,差的銀子,四丫頭已經還了,饒了他一回吧!」崔世福忍著心頭的不捨,將楊氏給踢了開去。
周圍人指指點點的望著這邊,崔敬忠嚎哭著被人又拖了回去。
有了崔世福塞錢的打點,衙役們辦事也很是利落,那天崔世福的態度眾人都看在眼裡,這事兒是聶秋染親自給寫了書信的,聶秋染是什麼身份,他現在年紀輕輕便中了舉人,若往後哪一日他有了出息,中了進士,往後前途不可限量,恐怕就是縣太爺也得對他陪笑幾分。崔敬忠無權又無勢,縣裡的人自然樂得整他一回,好給聶秋染賣臉。
因此崔敬忠回來時,是被人剔掉兩隻膝蓋骨給送回來的!沒了兩隻膝蓋骨,崔敬忠這輩子便成了廢人,功名也被剝奪了,從此行走也不便,崔薇聽說這事兒時,只知道楊氏哭成了個淚人兒,頭一回不顧崔世福的怒罵,執意搬到了崔敬忠那邊,要好好照顧兒子,楊氏心裡重重的恨上了崔薇二人,又跟大房也鬧得不可開交,這事兒才算落幕了。
ps:第二更∼最近說女主冷血的人很多,我多少受了點影響,覺得鬱悶得很,我也不想女主變冷血,可到時對楊氏等人好了,最後被虐,大家會不會更罵作者聖母,女主活該傻逼之類的……望天……
感謝:奇跡一生123、來自非洲的小犀牛、兩位親投的粉紅票∼
感謝:sissi2011,親投的評價票∼
感謝天洛打賞的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