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這話,黑背頓時又拱起了背來,嘴裡發出嗚嗚的叫聲,嚇了唐氏一跳,崔薇連忙安撫似的摸了摸它的腦袋,一邊看著唐氏冷笑:「我這條狗,比你都金貴,今兒要是不給錢,上回你欠我的正好一併還了,若是不還,馬上拉你到縣裡告官去!」
唐氏一聽這話,雖然心裡仍是有些犯怵,不過嘴上卻是硬不肯信,污言穢語罵了一通,崔薇頓時大怒,又拍了拍黑背的頭,狗一下子朝唐氏衝了過去,眾人都嚇了一跳,楊氏手裡的扁擔也下意識的砸在狗背上,唐氏這回抱著兒子沒逃得過,屁股上被咬了一口。雖然穿得厚實沒有咬破皮,不過也是夠痛的了。屋中頓時一片混亂,好端端的一個過年竟然變成了這般,楊氏也有些發蒙了,崔薇卻並沒有就這樣算了,回頭上午聶秋染過來時便將這事兒與他說了一遍,下午他就出了門,夜深時分才回來的,第二日午時,吳氏便表情沉重的領著崔家人又回來了。
還沒吃午飯時,崔薇家的大門便又被人敲了起來,崔薇還沒有去開門,聶秋染便頭也沒抬就道:「你娘他們過來了!」
他昨日下午出去的事兒崔薇還不知道,聽他這麼說不信,崔家人今日一大早便去了楊家,每年過年後初三時他們都要去楊家吃飯,直到傍晚時才會回來的,崔敬平也被楊氏喚著去了,不可能到這個時候就會回來。聶秋染見她不信,忍不住就抿了抿嘴,一邊衝她笑道:「你不信你去瞧,若真是他們,回頭我走時你得給我裝兩塊麥醬肉!」他就是不打賭自己也會給他裝的,崔薇一聽這話,頓時翻了個白眼。屋裡黑背早在聽到敲門聲時便有些不安的拱了起背,聶秋染見到這情況,便沖黑背招了招手,那狗聽到他招呼,漸漸的才安靜了下來。
門外站了一大群人,果然崔世福等人也在裡頭,其中還有吳氏等人,楊大郎一看到崔薇,頓時火冒三丈便衝了出來,一隻蒲扇似的大手就要往她臉上扇。崔敬懷看得真切,忙一把將他拉住了,大聲道:「大表哥。你要幹什麼?」楊大郎氣得要命,一邊狠狠將崔敬懷推了一把,一邊將手掌改握成拳頭,另一隻手指著崔薇便怒聲道:「這小賤人將你表嫂捉去了,你現在還幫著她說話。往後你不要再來我們楊家了!」
一大早的,這楊家人就衝了過來,崔薇還沒弄明白什麼事,險些就被打了一回,頓時往裡頭退了一步,刁氏等怒氣沖沖便要往屋裡擠進來。不知什麼時候聶秋染站在了崔薇身後,皺著眉頭看門外的一群人,聲音冷淡:「你們要是誰敢沒請就進來。回來我一個都不放過!」明明他只是一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書生,但他這樣一喝,就是長得三大五粗的楊大郎也愣了一下,接著嚇了一跳,果然站在門外不敢進來了。
「你這小東西。年紀不大,心眼兒倒是不小。大年初三的,你就使了人將你表嫂抓走,你還是不是個人啊,天啊,立全啊,你以後沒娘了啊,這全是你這表姑給害的啊!」一個年約四十來歲的婆子拍著大腿便哭了起來,楊氏面色鐵青,站在一旁也沒有說話,崔世福連忙攔著眾人,一邊道:「這事兒還沒有說清楚呢,憑什麼就說是薇兒干的。」
「就是她!不是她還有誰,咱們家大妞可沒有跟誰結過仇的!」那婦人滿臉凶狠,指著崔世福就道:「看在親家一場的份兒上,你趕緊給我讓開!不然要是碰到我哪兒了,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那婦人一邊說完,一邊沖崔世福挺了挺胸,嚇得崔世福連忙將手縮了回來,那婦人這才撇了撇嘴,一邊沖崔薇道:「今兒你要是不拿出個說法來,你也別想好過了,老婆子一頭撞死在你門前!若想解決了,你給我三兩銀子,我好去衙門打點!」那婦人一邊說著,一邊便要往地上賴。
崔薇冷冷的看著這樣的情景,氣得胸口不住起伏,身後聶秋染拍了拍她肩,乾脆轉身便進了院子,崔世福還在那兒焦頭爛額的勸著楊家眾人與那哭鬧不休的婆子,這婆子擺明是要來訛銀子的,他三言兩語的哪裡說得通,人家目的就是在錢,也不可能因為崔世福幾句話便打消了念頭,崔敬平費力的從外頭擠了進來,一邊站在崔薇面前,那頭聶秋染提了一桶冒著熱氣的水出來,無屋簷下那婆子還在不住的啼哭痛罵著,一邊要在地上打滾,聶秋染將崔薇推開了些,一桶開水便潑了過去!
眾人一見不好,連忙各自退了開去,唯有那坐在地上的婆子耍賴著,動作便慢了一步!
那婆子還在兀自哭鬧不休,嘴裡咒罵連連,就想著要討些好處的,誰料兜頭一桶開水便潑了過來,頓時被燙得『嗷』的叫了一聲,動作敏捷的從地上跳了起來。頭上的開水還好,始終一流就下去了,可身上穿著厚厚的衣裳,一旦被打濕了便死死粘在皮膚上,燙得她不住跳腳,偏偏又不能將衣裳給脫下來,外頭這樣多人,若是脫了衣裳,可真是沒有臉面了。
「你,你,你,竟然敢拿開水來潑人!」那婆子又痛又難受,身上的開水溫度冷了下去,裡頭燙得厲害,外頭被風一刮卻是凍得人直打哆嗦,這會兒她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哪裡還有力氣去罵人,只是指著聶秋染的鼻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大舅母刁氏冷冷的望了崔薇一眼,也是憤憤不平,指著聶秋染便道:「枉你是個秀才的,竟然敢打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非也!我這只是在拿家裡不要的水,潑到薇兒的家門口而已,去去髒東西,誰讓她偏巧哪兒不坐,坐薇兒這門邊,我可沒碰著她一根手指頭,又何來打人一說?」聶秋染被刁氏指著鼻子罵,絲毫沒有心虛,反倒是將桶往一旁放開,回頭便沖崔薇笑:「薇兒,不知你這門口,我潑水還是潑不得?」
他當然是能潑得!崔薇看著那叫罵不休的婆子渾身濕透了,整個人成了一隻落蕩雞一般,頓時忍不住笑了起來,早知道聶秋染腹黑又損,沒料到他如今竟然能將這婆子比成髒東西,還拿開水潑人家,也不知他哪兒想出來的方法,偏生又叫人說不出話來,忍不住心裡笑了個半死,面上卻是點了點頭:「聶大哥,當然潑得,我記得鍋裡還有開水,正好想燒了來下午喝的,如今門前還沒潑乾淨,不如再提些過來!」
聶秋染眼裡閃過笑意,頓時點了點頭。那婆子開始被潑水時雙手本能的便護住了腦袋,手背上頭起了幾個細小的水泡,直捧著雙手嘴裡哎喲喲的叫喚了起來,一聽到聶秋染還說要提水過來,頓時嚇了一跳,嘴裡心道:「潑不得,潑不得啊!燙死人了!」
崔薇又是一陣想笑,那頭刁氏看親家母竟然如此無能,頓時心裡厭煩,又火大無比,指崔薇便罵道:「你這小賤人,不學好,小小年紀便如此刁鑽狠毒……」她話沒說完,聶秋染便衝她揚了揚手裡的水桶,刁氏一看到兒媳唐氏的母親那副慘況,如今還捂著臉和手不住呻吟,眼皮剎時便狂跳不止,也不敢再罵了,冷了臉乾脆拉了楊氏出來:「小姑子,這話你自個兒去說吧,你生的好女兒,反正我兒媳現在被抓了,立全年紀還小,哪能沒有娘,若是今兒你們不將人給我弄出來,我跟你們沒完!」
刁氏這樣凶悍的話頓時令楊氏心中不滿了。她本來也不是一個好惹的人,性情潑辣得很,不過最近一段時間被崔世福打壓得狠了,又一向心裡向著娘家,才對這個大嫂禮讓了幾分,如今看她竟然對自己這樣說話,還想將這事兒賴給自己一家去解決,誰不知道那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她要是將唐氏給弄出來,少不得要花費銀錢打點,剛剛給崔敬忠才娶了媳婦兒,家裡苦扒扒的,她還想蓋棟房子,哪裡有餘氏管唐氏那破事兒。
「大嫂這話說得我就不愛聽了,唐大妞自己偷薇兒的東西被捉了,那是天經地義的,欠債還要還錢呢,她不還錢,官府自然要捉她,又不是我的媳婦兒,我管個屁。我是嫁出門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之前有事大嫂都要落井下石,現在更不關我的事,女兒大了都不由娘,更何況薇兒如今跟我可沒什麼關係!」楊氏一攤手,將事情推了個乾淨,又想到之前刁氏落井下石的情況,崔世福要休了她時刁氏也不肯讓她回娘家,現在竟然還敢威脅她,楊氏心中自然是不大痛快,憋了許久的氣,這會兒一併發洩了出來,沖刁氏翻了個白眼兒,也不客氣的衝她吼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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