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崔敬懷心下內疚,倒是主動打了盆水進來,連妻子王氏不忿之下擰了他一把,他也沒有放在心上,直將王氏氣得不輕,待他進門來,靠了過去,嘴裡輕聲罵道:「要你獻能,你娘不會打水是怎麼滴?要你去?」一邊說著,一邊又狠狠擰了崔大一下。
這下子崔大如同被蜂蜇了一下般,頓時跳了起來,聽到王氏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劈頭蓋臉就要一巴掌抽過去,嘴裡大聲罵道:「我妹妹,我打盆水怎麼了?要你這敗家娘們兒在一旁唧唧歪歪的,再說一聲,你信不信我抽你?」
頓時眾人的目光就被引崔大一句話引到了王氏身上,王氏臉頰漲得通紅,看到婆婆不善的眼神,以及剛剛險險躲過一巴掌,沒料到崔大竟然會打自己,這樣的情景之下她不知該如何是好,頓時張嘴嚎啕大哭了起來,一邊想往地上蹭:「崔大,你敢打我?你這沒心沒肺的,我為你生了兒子,你如今竟然為這麼一個丫頭片子打我,你還是人嗎?我要回娘家,這兒是沒法子呆了!」若是以往,聽到王氏這話,楊氏為了家庭和諧,少不得要兒子趕緊道歉才是。但此時她先是聽到王氏嚇得女兒砍了手指,接著又惡人先告狀,最後崔大給女兒打盆水,她也心裡不樂意了,是不是哪天這個兒子要侍候自個兒,這個兒媳婦心裡也該背地裡罵自己?
不管崔薇她如何不喜歡,但總歸還是自己的女兒,楊氏之前只注意王氏肚皮去了,又得了孫子歡喜,難免就放任王氏了一些,如今看來倒是錯了,她瞇了瞇眼睛,沒有開口,崔大早就氣不打一處來,聽了王氏這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你回吧,你回去之後與你爹娘好生說道,就說你好吃懶做,虐待小姑子,看你爹娘有臉收你沒!」
王氏氣結,她知道如果自己真回家這麼說,她老子娘非得拿掃帚追得她滿院亂竄不可,幾個哥嫂也不會容得下她,因此也不敢再提回家的話,剛剛不過是嚇崔大而已,這成婚一年多以來她每回說這樣的話都是百戰百勝,倒是沒料到楊氏剛剛竟然不勸和了,王氏下不了台來,又見崔大雙手抱胸,眼神不善的看她,頓時心中一虛,沒人喚她起來,眾人都冷眼瞧她,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自個兒站起身來,拍了拍裙子上頭的泥灰,不吭聲了。
崔薇看她這作派,險些沒氣樂,這王氏也是夠厚臉皮的,這樣的情況下自己也能裝作若無其事的起身!她正自氣憤間,手腕卻是微微一緊,回頭一看,爹崔世福一雙濃眉皺得緊緊的,將她小手握在了掌心裡頭。崔世福常年握鋤頭砍刀的,那手掌厚實繭又多,被他握住手腕,就跟被砂紙磨似的疼,但崔薇看到他臉上憐惜的神色,卻是想到了自己上一世的父母,也不知道如今怎麼樣了,這樣一想,又是悲從中來,眼圈一紅,眼淚又落了下來。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愛哭了!」楊氏訕訕的看女兒掉眼淚,一邊拿了帕子看她還在滴血的手,掌心中已經被血塊凝固了起來,一層層的血淌過,倒是結了厚厚一層血鍋巴,頓時也心疼,眼圈紅了,忍不住背過身去抽了兩下鼻子,這才拿了清水替她清理手上傷口。那傷口在食指處,這會兒時間過了一陣,咧開了嘴似的一道口子,指頭沒有斷,楊氏鬆了口氣,林氏等人也跟著鬆了口氣,不過那傷口可真夠大的,林氏愛憐的摸了摸孫女兒的頭,嘴裡笑道:「你這孩子,人小,力氣倒不小,切個豬食,也能將手切這樣大一個口子。」她說完孫女兒,又轉頭怒目對媳婦兒:「你也是,這弄刀的事,明明該大人做,薇薇這麼小,你就讓她幹這個,她好歹也是從你肚皮裡爬出來的,你還當真以為她是撿來的不成?絲毫不心疼!」
「我怎麼不心疼了?」楊氏看到這傷口,再也忍不住眼淚就流了出來,她這會兒心尖兒都在顫抖,疼得說不出話來,女兒疼得臉色蒼白,就像傷口在她身上一般,這會兒聽婆婆一罵,有些委屈:「不過最近家裡忙了些,您也知道花兒剛生孩子,家裡忙得轉不開身來,這才讓薇薇也跟著幫忙……」花兒是王氏閨名,這會兒楊氏倒也一時間還沒遷怒到她身上,因此喊她之時並未直接喊她王氏。
「哼,該忙的不忙,不該忙的瞎忙!我看你這樣對你閨女,早晚薇薇得與你離了心,你就歡喜了!你這樣,簡直是連個後娘也不如了!人家後娘好歹還得避著人家的眼睛偷偷虐待兒女,你倒好,正經眼皮子底下就讓她給切出了這麼一個窟窿!王氏如此大一個人了,難道連個七歲小孩兒也不如?更何況她生完孩子都多久了?半年多了,也沒見過你這樣嬌慣兒媳婦的!當初我生完福哥兒,還不到半個月,田里忙了,人手不夠,還不得紮緊腰帶跟著下田?誰像她這樣了?以為是個千金小姐不成,可惜托生到了咱們鄉下人的肚皮裡頭,也就是泥腿子的命!」林氏說話毫不避嫌,她輩份最高,在場人人都得聽她的,王氏臊得臉頰通紅,連崔大被祖母這樣一罵,也是又氣又羞,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打定主意回屋再修理她。
楊氏被婆婆罵得抬不起頭來,心裡不服,有心想爭辯,但想想確實又是這麼一個理兒,頓時羞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想到這一年多來兒媳婦登鼻子上臉的模樣,頓時對女兒就有了些愧疚,三郎崔敬平一慣嬉皮笑臉的神態也沒有了,只是盯著妹妹手上豁大的傷口看,還在淌著血,他趁著大人爭吵,轉身跑了出去,沒多久舉著手回來,趁著大人沒注意,一把將手上的東西往崔薇傷口上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