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揚州的官道旗幕日,黃卓漫天
黃塵漫天是因為侍衛們正在群毆葉家二公子。!!
「扁他!給老子使勁的扁!」方錚氣焰非常囂張,做官以前,他本是京城的紈褲子弟。人稱京城「方太歲」做了官後,由於怕失了體面,囂張跋扈的性子才稍有收斂,今日被人瘧端冤枉,方錚骨子裡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紈褲性子又開始抬頭,官道邊,方錚高高擼著袖子。全然不顧官員形象,氣急敗壞的指使著侍衛們痛揍葉二少。
葉敏之知道方錚的身份,他也很明白胳膊拗不過大腿的道理,他甚至明白得罪了欽差。葉家將會是個什麼下場,幾乎人人都認定欽差這次下江南準備找個不開眼的世家開刀立威,葉二少爺好像生怕欽差方大人找不到借口似的,瓷嘛二楞的主動送上了門。
明白歸明白,可葉二少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鍾愛的女人被人仗勢奪走,自認為已經是個男人的他,怎能嚥得下這口氣?所以他仍然不顧後果的追來,並且與方錚發生了衝突,結果很顯然,胳膊,真的拗不過大腿」,
不過葉二少倒也算是條漢子,在侍衛們砰砰乓乓的拳打腳踢中,仍在破口大罵:「方錚!你這狗官!奪人妻女還仗勢欺人,我杭州葉家跟你沒完!」
韓亦真扯著方錚的袖子急道:「方大人,快住手!杭州葉家與我韓家乃多年世交,你此舉將陷我韓家於不義!」
方錚氣得在一旁直跺腳:「我冤吶!我他媽冤死了!誰奪你妻女了?你丫滿蘇州城打聽打聽去,我和韓家小姐比青菜豆腐還清白,我們是純潔的男女關係」
韓亦真聞言羞怒道:「你你閉嘴!」
葉敏之滿身傷痕。喘息著抬起頭,對方錚的解釋充耳不聞,只是輕蔑的哼了一聲。然後他望著面容清冷的韓亦真,目光中的癡情如同烈火一般灼熱。
「小妹,你」,你真要嫁給這狗官麼?你我認識十餘載,兩家一直交好,莫非我對你的情意。你從沒看在眼中?」葉敏之嘴角滿是血跡,聲音嘶啞道。
韓亦真面容緊繃,冷冷道:「葉世兄。你今日之舉,委實孟浪了,男女姻緣,全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從未許過親事,我韓家也未曾收過你的聘禮,我韓亦真仍是未嫁之身,世兄何出「奪人妻女。之言?」
葉敏之怒道:「可我是真心愛慕你,而這狗官憑什麼?他家中已有正妻,仗著他有權有勢。卻還想納你為妾,你跟著他會幸福麼?你把我對你的一腔情意當成什麼了?」
韓亦真一甩袍袖。冷聲道:「葉世兄,我從小就只把你當作兄長般看待,你對我有意那是你的事,我卻不能勉強自己對你有意,世上之事。不是付出了就一定能的到回報的,至於這個欽差大人,他也不像你所說的那般不堪,這件事情是個誤會,家父已修書至杭州葉府。信上已將此事說得清清楚楚,你還是回去問問令尊大人吧。」
方錚被葉二少一口一聲「狗官」氣得渾身直哆嗦,劍眉一豎便想叫人繼續扁他,但他看了韓亦真一眼,見她面無表情,可目光中卻露出幾分委屈之色,方錚重重歎了口氣,滿腹悲憤之情頓時化為烏有。
原本以為是一出男女糾纏的言情劇,沒成想演變成一場爭風吃醋的鬧劇,實在是大出方錚意料之外,方錚覺得自己在這中間無端端做了回小人,惡霸的角色,偏偏人家根本不信他的解釋,這日子過得真憋
「住手住了!收拾收拾,讓這傢伙滾蛋,老子還就不解釋了,愛咋咋地!」方錚哼了哼,一甩袖子,再也不理葉二少,轉身就走。
眾侍衛聽得方錚下令,紛紛住了手,然後惡狠狠的瞪了葉敏之一眼,回到隊伍中,方錚大手一揮,欽差儀仗繼續前行,長長的官道上,黃尖漸漸散去,葉二少鼻青臉腫,不停擦拭著臉上的灰塵和血跡,他無力的躺在官道中間。俊俏的臉龐極度扭曲,顯得分外猙獰,與方才顧盼風流的模樣判若兩人。眼睛死死盯著欽差儀仗消失的方向,目光中露出令人遍體生寒的陰冷怨毒光芒。
「方錚,你會付出代價的,我發誓!」
拉車的馬兒加快了腳步,趕上了方錚騎的馬,一車一丐在官道中並駕而行。
韓亦真掀開了馬車窗戶的簾子,看著方錚騎在馬上,一臉委屈憋氣的樣子,她不由輕輕一笑。笑容如春日的花兒般綻放,令人驚艷心動,可惜方大少爺沉浸在委屈中,絲毫沒有注意到。
「方,方大人,此事,,是家父沒考慮周全,讓方大人受委屈了,民女代家父賠罪。」
唯一能理解方錚委屈的,大概也只有韓家這位三小姐,同為當事人。緯亦真當然也知道韓竹欲與方家結親,而方錚卻拒絕了,理由是不忍辜負家中妻子。
得知方錚拒絕的理由後,韓亦真還是小小的感動了一回,位高權重,聲名顯赫的少年臣子。為了不辜負妻子而拒絕納妾。這樣的男子不能說沒有,但至少也是鳳毛麟角,很是難得,韓亦真不由對他高看了一眼。
當然,一碼歸一碼。佩服他對妻子有情有義的同時,韓亦真仍然很不認同此人言行如無賴潑皮般的作風,所以她也一直未給他好臉色看。
方錚騎在馬上。側頭斜睨了她一眼,氣哼哼的道:
誤會嘛,當老子倒霎吧。子曰!「人不知而不訕。引君子乎。我覺得吧。我現在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君子,不過我發誓,這輩子只做這一次君子。君子這職業,一般人做不來的哎,我怎麼老覺得君子和冤大頭這兩種職業有異曲同工之妙?你說,孔老夫子定義「君子。的時候,該不會在說反話吧?老頭兒夠損的啊」
韓亦真噗嗤一笑。接著發現不妥,又板起臉,道:「方大人,此事是不是可以不追究了?」
方錚一楞,接著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畢竟韓家與葉家是世交,若真要追究葉二產對欽差不敬之罪,勢必會造成韓葉兩家翻臉成仇,這是韓亦真所不願看到的。
方錚咧嘴笑道:「算了,打也打了,氣也出了,那傢伙估計是個被家裡人寵壞了的主兒,我何必跟他計較?」
韓亦真略感驚奇的抬起頭,透過狹窄的車窗,看了方錚一眼,目光中的含義有些複雜。
方錚見她看著自己,不由笑了笑:「韓小姐,你是不是覺得我是那種絲毫不講道理的人,不分青紅皂白,誰得罪我我就滅誰的那種惡霸型官員?」
韓亦真沉默不語。
她還真是這麼認為的,畢竟自從認識方錚以來,他所言所行給她造成的印象,就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他做事情很專橫。連皇帝的聖旨都沒請,就自作主張將江南七府的知府全部抓了起來,他也很貪婪,江南七府的知府們送給他的金銀珠寶裝了好幾車,他面不改色的全部笑納。同時他還很無賴,公然輕薄於她,事後卻矢口否認,完全不認蜘…
可今日他卻輕易放過了襲擊侮辱他的葉敏之,這倒真的讓她感到驚
了。
要知道他是欽差大臣。是代表天子的,其身份自是尊貴無比,葉敏之雖出身世家,可他仍只是個白身,一介平民,平民襲擊侮辱欽差,這罪名若真要追究起來,足夠可以令葉敏之死個百十回了。方錚如此輕易放過他,確實出乎她意料之外。
「方大人,你真的寬宏大量,不計較葉敏之冒犯你的事了嗎?」韓亦真睜大眼睛瞧著他。美目泛起幾分動人的神采。
方錚笑道:「我沒那麼偉大,他罵了我,我也打了他,這事就算完了,何必得理不饒人呢?」
韓亦真咬了咬下唇。難得的現出嬌俏的模樣:「可是你是堂堂欽差,不覺得官威受損麼?」
方錚不屑的撇嘴道:「狗屁官威!老子從來沒把這破官兒放在心上。要我做我就做。不要我做拉倒!我不像別的當官的肚子裡那麼多彎彎繞,你罵了我。我打了你,行,這事兒就解決了,做人做事別搞得那麼複雜,遇事說事。能解釋就好好解釋,不能解釋就開打,別拿所謂的官位身份來唬弄人。在真正的英雄好漢面前,身份根本唬不了人,在那些孬種面前抬出官位身份,只能說明我把自己降到跟孬種一個檔次了,
方錚嘿嘿一笑:「所以說,吵架打架動不動就抬身份出來嚇唬人,這種行為跟小時候打輸了架哭著找大人告狀一樣沒品。像我這麼追求高品位生活的翩翩美男子,怎會幹這麼沒品的事?」
韓亦真深深的看著方錚,目光不經意間散發出異樣的神色,抿著嘴笑道:「方大人。民女今日才發現,原來你也並非一無是處。看來一個人再是卑劣。總還是在他身上找得到優點的」
方錚俊臉瞬時黑了下來:「哎,你這誇我還是損我呢?我怎麼聽著這麼不順耳呢?」
韓亦真終於忍不住噗嗤一笑,如花兒般艷麗脫俗的笑顏,如同陰霾中透射出來的一絲陽光,令方錚情不自禁的一呆,接著大流口水。
弗亦真一見方錚一臉豬哥模樣,頓時將笑臉一收。冷聲道:「登徒子,你在看什麼?」
方錚恢復了表情,騎在馬上一本正經道:「我在深深的思考,就這麼放過葉家二公子,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韓亦真驚道:「你還想怎樣?」
「我覺得吧,葉家肯定是有錢人家,葉敏之身上也肯定帶著不少銀子」反正打都打了,要不,再搶他一回?」
「你,,你無恥!」
「我怎麼無恥了?我一大家子要養活,這個要買珠寶,那個要買房子,婦良缺錢亦」
「總之你很無恥!」
「公然侮辱欽差大人,要扒掉褲子打屁股的哦」
「你,混蛋!」
欽差儀仗走了三天,終於來到揚州城下。
遠遠寥見那巍峨高聳的城牆。方錚輕輕舒了口氣。
如果不出意外。這揚州城將是他巡視江南的最後一站,只待將泰王抓捕回京,將其餘孽清剿殆盡,此行下江南的任務就算順利完成,回了京城向胖子辭官。從此帶著妻兒老小逍遙世外,漫遊天下。無拘無束做他的華朝首富兼紈褲少爺,遠離朝堂的勾心鬥角和是是非非,他的人生才算是完美了。
儀仗即將快到城門時,城門的景象卻令方錚大吃一驚。
只見揚州城門緊閉,無數百姓在城外徘徊叫罵,一隊隊巡城的衙門捕快和衙役手執鐵鏈鐵尺,如猛虎下山般,對百姓肆意打罵呵斥,不時從人群中揪出幾個壯年漢子,問也不問便將鐵鏈往其脖子上一套,城牆根下,倒跪著一排身戴鐵鏈的漢子,他們一個個面有忿色。卻垂頭喪氣的跪在那裡
方錚見狀驚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還沒等溫森派人去瞭解情況,緊閉的城門忽然間打開,一名知府模樣的官員急步走出城,向方錚的儀仗走來!他的身後,跟著一大群大大小小的官員,他們神色頗有幾分惶急,行走間也不見官員該講究的從容氣度。
「下官揚州府新任知府徐壽,率揚州大小官員,拜見欽差方大
在徐壽的帶頭下,一干官員盡皆向方錚拜了下去。
方錚網張嘴打算發問,卻聽耳邊傳來一聲稚嫩的哭喊:「爹,爹!你們憑什麼抓我爹?」
側頭望去。城門口,一個六七歲大的孩童正死死抓著一名漢子的手,漢子脖子上套著一條鐵鏈,正被衙役們像牽狗似的往城牆根拖去,孩童抓著他爹的手死死不松,邊哭邊朝衙役大聲責問,並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身邊的百姓:「各位叔叔大嬸們,求你們救救我爹吧,我爹他是冤枉的」
衙役們脾氣不好,見孩童哭喊,惹得他們心煩,於是一個耳光朝孩童抽去,孩童踉蹌著摔在路邊,仍然大哭不止。
方錚見狀勃然大怒,喝道:「住手!」
身旁的侍衛早就氣得義憤填膺,聞言急忙飛身上前,一腳將施暴的衙役踢飛,衙役慘叫一聲,身子倒退著撞在城門的銅釘上,喉頭蠕動幾下,吐出一大口血,終於萎靡的到了下去,足見侍衛下手多重。
正在肆意抓捕百姓的衙役們見狀驚呆了,急忙撒手扔開了手中的鐵鏈和鐵尺。然後紛紛跪在塵土裡,嚇得頭也不敢抬。
方錚冷冷的注視著這位揚州府新上任的知府。目光中的寒意令徐壽不自覺的冒出了一層冷汗,跪在地上的身子也開始不住的抖了起來。
抬眼掃視了一圈城外或坐或站著的百姓們,見他們都用懼怕的目光看著自己。方錚只覺得面上一陣發熱,那感覺比被人抽了一耳光還難
沉默良久。方錚騎在馬上甩了甩袖子,冷冷丟下兩個字:「進
說完方錚便當先策馬緩緩朝城門行去,理也不理猶自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徐壽和揚州城的大小官員,馬蹄飛揚,轉眼便消失在城門內。
欽差儀仗跟著方錚浩浩蕩蕩進了城,只留下徐壽和揚州府的大小官員,在漫天的黃塵中,深深將頭伏在地上,不敢稍動。
揚州的欽差行館安排在瘦西湖之畔的綠蔭館內。
瘦西湖景色怡人,以清秀婉麗之風格獨異於江南諸景,成為文人雅士們爭相遊覽並以詩頌之的天下名湖。
綠蔭館位於小金山西麓,緊鄰瘦西湖,館前為青石廣場。四周白石圍欄,欄下建有水碼頭,停泊畫航漁船,風景絕佳,令人心曠神怡,由此可知,徐壽為欽差安排的住處,還是頗費了幾分靈巧心思的。
可方錚卻沒心情欣賞這些怡人的景色,他現在滿腔怒火,眼睛漲得通紅,平日裡慣來笑嘻嘻毫無正經的俊臉,已被怒火所掩蓋,面色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潮紅。
「啪!」
進了行館正堂。眾人還未坐定,方錚便氣得狠狠一拍桌子,眾人一驚,嚇得又趕緊站直了身子,沒一個人敢坐下。
徐壽緊跟方錚其後,見方錚發了脾氣,嚇得渾身一抖,急忙在前堂正中面對方錚跪下。
「徐大人。你上任揚州知府幾天了?」拍了桌子後,方錚深呼吸了一口氣,強自壓下了滿腔憤怒。
「回」回大人的話,自從揚州前任魏知府被大人抓捕之後,吏部緊急調派下官赴揚州上任,頂上知府一職,如今已是第十日了。」
「十天了?」方錚古怪的一笑:「才十天呀,看來徐大人真是天生當官的好材料。官威正隆呀,十天的功夫,便將這揚州城鬧得雞飛狗跳,天怒人怨,徐大人,本官應該嘉獎你才是,」
徐壽飽讀詩書。自是知道方錚這番話是反話。不由渾身冷汗淋漓,把頭伏在地上,不敢再發一語。
方錚閉上眼。將頭靠在椅背上,歎道:「你們應該都知道,我在做官以前,是京城裡遠近聞名的浪蕩子,我幹過很多缺德事兒,打架罵人,偷雞摸狗,什麼狗屁倒灶的事兒都幹過,可惟獨有一件事我不敢干」
方錚睜開眼。挺直了身子,目光定定的望著徐壽,一字一句道:那就是欺負百姓!」
徐壽聞芊一顫,冷汗順著額頭滴下,落到地上,浸成一團汗清。
韓亦真站在方錚一側,聞言有些驚訝的抬頭看了看他,目光中泛起幾分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神采。
「我平生天不怕地不怕,惟獨卻怕被人在背後戳脊樑骨,什麼水可載舟,水亦覆舟的大道理我就不跟你們講了,我只告訴你們,我們當官以前。也只是個普通平凡的老百姓,跟城外那些見了官老爺就下拜磕頭的百姓們沒有任何區別。」
盯著大汗淋漓的徐壽,方錚悠悠道:「徐大人。負民即負國,何忍負之?你讀的書比我多,肯定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告訴我,你對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大肆凌虐,是何原因?若說不出個究竟,對不住了,徐大人,今日我便要借你項上大好頭顱,去平復百姓們對官府的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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