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府。
夜已深沉,掛在後殿簷下若明若暗的紙燈籠,在晚風中輕輕搖曳,將殿中兩個人影拉得不停動盪。
潘尚書坐在太師椅上聲淚俱下:「太子殿下,現在滿朝大臣都在猜疑,說刺殺方錚的刺客是老臣指使的,老臣實在是冤枉呀!恨不得一死以證清白……」
太子溫聲寬慰道:「老師不必動怒,清者自清,冤屈總有一日會大白於天下,孤相信老師是清白的。」
潘尚書搖頭道:「清也好,濁也好,老臣身在局中,卻是看不清這局外之事。
太子殿下,老臣與您有師生之緣,老臣不明白,為何您有所動作時,不跟老臣商量一下呢?」
太子微微詫異道:「不知老師所言何意?」
潘尚書沉聲道:「此處無外人,老臣與太子殿下從無諱言,老臣失禮,開門見山了。請問太子殿下,刺殺方錚之事,可是太子殿下所為?」
太子吃了一驚:「老師何以懷疑是孤派人做的?」
潘尚書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太子的表情,沉聲道:「數遍整個朝堂,與方錚真正結怨的,只有太子殿下與老臣二人。換句話說,想要他命的,也只有你我二人,老臣知道,太子殿下對方錚此人日漸提防,此人算是福王一系,如今福王聖寵日深,若不提早動手剪除他的羽翼,恐福王對您有奪嫡之患,所以老臣斗膽認為,殺方錚,太子殿下比老臣更有理由。不知老臣猜得是也不是?」
太子聽到「福王」二字時。眼角不可察覺地輕輕抽搐了一下。隨即太子溫和地笑道:「老師言重了。是與不是並不重要。老師以前不是教過孤。身在朝堂之人。心中便不該有私仇麼?只要對自己有利。便是私下有天大地仇怨。也可以暫時與他合作。有利則合。有弊則斷。呵呵。孤對此話可是記之甚深呢。」
潘尚書深深地看著太子。腦子裡想著「有弊則斷」這幾個字。忽然展顏一笑:「太子殿下說得是。是老臣糊塗了。呵呵。年紀大了。越來越老眼昏花。看來老臣也該頤養天年了。」
太子淡笑道:「老師可別這麼說。朝廷倚仗老師之處甚多。能者多勞。老師怎能輕易言退呢?孤倒是想請父皇給老師再加封爵位。以示皇家恩寵呢。老師偏勞。還得為朝廷多效幾年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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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少爺養了五天地傷後。華朝與突厥地結盟談判終於重新開始了。
一大早方錚便來到了突厥國師默棘連住地驛館。
皇恩浩蕩,皇上擔心方錚再次被人刺殺,命馮仇刀派五百龍武軍士兵隨身保護方錚,如今的方錚很是得意,領著五百兵馬滿京城亂竄的高幹待遇不是誰都有的。
方錚現在終於可以像只螃蟹似的四處橫著走了,他心裡很高興,出場擺的譜比誰都大,前面二百人鳴鑼開道,後面三百人緊緊跟隨,知道地說是官員出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押送死囚去法場呢。
默棘連率領突厥使團的各官員在驛館門口迎接方錚,魏承德和馮仇刀一行。默棘連一見方錚便笑道:「方大人,多日不見,氣色不錯啊。」
方錚故作驚訝的迎上前去,拱手笑道:「哎呀,勞累國師大人親自迎接,本官如何敢當,您安心的坐在驛館等我來拜見您不就得了嘛,這大太陽曬的,何必出來,瞧,您這幾天變黑了,要不要用點如玉齋出的男士護膚品?很便宜的哦……」
默棘連苦笑連連,他實在是猜不透這個油滑的小子到底在想什麼,每次說話都能將人嗆個半死。
雙方寒暄一陣,進了驛館分賓主坐定,默棘連面露關切之色道:「老夫聽說方大人前幾日被人刺殺,還受了點傷,如今傷勢可好了?」
方錚不在乎的笑了笑:「好多了,國師大人有心,只是一直查不出那刺客到底是誰指使地,實在令人惱火之極。」
默棘連聞言笑了笑,沒搭話。
雙方於是正式開始了談判。
默棘連沉聲道:「方大人,老夫上回提的條件可能不太妥當,回去想了想,老夫決定再提一次,您聽聽看如何?」
方錚高興的笑道:「甚好甚好,老默呀,不是我說你,你們在草原上混的,應該都是大氣豪爽之人,怎麼提地條件小氣巴拉的,這種習慣可不好呀,弱了你們突厥人地名聲嘛。提,儘管提,希望這回不要讓我失望,我看好你喲。」
默棘連暗暗惱怒,這人言語之間市井痞子氣十足,毫無官場規矩,真不知華朝的皇帝怎麼會派他來主持談判之事。
默棘連忍住氣道:「老夫的條件比上次略有增加,其一,我突厥向華朝賠償這些年的戰爭損失共計三百萬兩銀子,銀子若不夠的話,我們可以用良馬牛羊和皮毛來充抵。其二,釋放所有在
華朝婦孺和勞力。其三,貴國若與我突厥結盟,我永不毀盟,世世代代不再向貴國動一兵一卒。但是同樣地,老夫要求貴國與我突厥結盟之後,派出軍隊,與我突厥合力剿滅叛賊默啜,這些便是老夫的條件,方大人你看如何?」
方錚笑瞇瞇地看著默棘連,半天沒說話,默棘連被方錚看得渾身不自在,半晌,默棘連忍不住道:「方大人,……方大人!」
方錚回過神,笑道:「呵呵,國師勿怪,我剛剛在思考你提的條件呢。」
默棘連見這回方錚沒有明確拒絕,不由得大是高興,看來這回提地條件有些靠譜了。
默棘連笑道:「不知方大人考慮得如何?」
方錚笑道:「國師大人,你這條件提得還是不夠呀,嗯,遠遠不夠……」
默棘連急道:「不知方大人有何要求,你可以說出來,咱們共同商討呀。」
方錚搖著頭,歎了口氣道:「國師大人,看來你是在咱華朝遊歷久了,失去了突厥人該有的豪爽之氣呀。」
默棘連嘴一張,正待開口,方錚卻沒給他機會,接著道:「我跟你打個比喻,比如說,我搶了你老婆……」
默棘連濃眉一掀,便待發怒,方錚趕緊道:「比喻,是比喻,令夫人年紀想必比我老娘還大,本官是絲毫沒有興趣地,我後面的這位魏大人可能比較喜歡這調調兒……」
魏承德聞言使勁瞪方錚。
「比如說,我搶了你老婆,然後睡了她幾年甚至是十幾年,有一天我把她還給你,你說你是應該感謝我的大方呢,還是直接大嘴巴子抽我?」
默棘連怒道:「我突厥人視奪妻之仇不共戴天,不將奪妻之人千刀萬剮絕不罷休!」
方錚一拍大腿道:「對呀,所以你說歸還華朝婦孺,我覺得這根本就不算條件,這是你們應該做地,我華朝沒出兵打你們,是咱們仁慈,不跟你們計較,你卻把它列在條件裡,這實在讓本官感到可笑呀,本官再打個比喻,我去挖了你家祖墳……」
默棘連又待發怒,方錚趕緊笑道:「比喻,還是比喻,你別老是這樣,不打比喻你怎麼明白這事兒的道理呢。——比如說,我挖了你家祖墳,把你太爺爺,爺爺,老爸老媽的屍首全都偷了出來,然後我再跟你說,我把這些屍首全還給你,你還不趕緊感謝我?——國師大人,不知你聽了這話高不高興?」
默棘連聞言默然不語,他大概明白方錚的意思了。
方錚見默棘連不說話,笑了笑,接著道:「所以呢,國師大人,你剛剛提的四個條件,其實只有三個,其中一個還是要求我華朝出兵幫助你們剿滅叛軍。釋放婦孺與勞力,在我看來,不是條件,而是貴國想與我華朝結盟所提前出示的誠意,不知我這樣說,國師大人可同意?」
默棘連想了想,無言的點了點頭,為了達到結盟地目的,他只能由著方錚胡掰亂扯了。
方錚見默棘連點頭,高興不已,欣慰的拍著他的肩膀道:「不錯,國師大人深明大義,看來突厥人也不完全是蠻橫講理的二楞子嘛。國師就是突厥人當中很明顯的一個反面教材……」
默棘連聞言苦笑道:「方大人,咱們還是接著談,別說無關緊要的話行嗎?」
方錚笑道:「我只是誇誇你嘛。咱們再接著說,你剛才所提的條件,咱們華朝佔著好處的只有兩條,一是三百萬兩銀子,二是承諾永不侵犯。這永不侵犯嘛,其實只是句客套話,我性子直,說了你可別不高興,如果咱們合夥滅了默啜,你覺得你們突厥人有可能不侵犯我華朝麼?這話連你自己都不信?所以,那永不侵犯之類的,其實只是句屁話。」
方錚笑著看了一眼默棘連,見他皺眉不語,顯然是默認了。
方錚接著道:「所以你提地條件的實質是,出三百萬兩銀子請我華朝出兵幫你打仗。本官這麼說沒錯?」
默棘連眉頭一皺,總覺得方錚這話不對勁,可他一時又說不上哪裡不對勁,聞言只好沉默著沒搭話。
方錚笑道:「你們突厥人是老闆,願意出三百萬兩銀子,我華朝是打工的,起碼得派十萬大軍出來幫你打仗才夠意思?那我再跟你打個比喻……」
默棘連聞言急忙擺手道:「方大人,你直接說,老夫聽得懂的,不必再打什麼比喻了。
方錚地比喻不是搶他老婆就是挖他祖墳,默棘連實在是怕極了方錚的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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