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5-17
老人沒有理會苟銳的誠惶誠恐,進了屋後,逕自緩慢地踱步於滿地廢墟之中,然後安坐到一處完好的沙發上,安坐後的老人散發出愈發冷厲的氣息,這個時候,藉著屋外昏黃的夕陽,可以看得到,他的雙目居然沒有任何活物的神采,有的只是一種死寂的冰寒,那枯瘦如干木的身體更是散發出一種危險的氣息。
更加讓人心悸的是,相比苟銳,他在這危急時刻,冷靜地可怕。
他是苟家真正的掌控者,是苟家能夠興起的元勳,本已久不露面,卻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再度出了面。
「我再不出來,你都快把這裡給拆了!」沙啞刺耳的聲音在室內響起,淡然地好似苟家現在一點兒事情也沒有。
苟銳臉上一陣尷尬,看了看屋內狼藉景象,他總算是稍稍平靜了下來:「父親,非常抱歉,只是這一次,兒子是真的沒了辦法,上面那兩家……」
「哼!」老頭兒冷冷一哼,苟銳一個寒顫,再也說不下去,靜候對方教訓:「我怎麼會有你這麼愚蠢的兒子?」
讓苟銳沒想到的是,自己父親開口後,第一句就是這般毫不留情地否定,頓時臉色都變了,但老頭兒積威已久,他壓根不敢反駁,只能聆聽教誨。
「所有的事情和過程我都從老姚以及阿德那裡聽說了,對於你的所作所為,我實在是非常失望!」老頭兒冷冷的話語讓苟銳頗有不服,但隨後就讓他冷汗直流:「沒想到,你居然從一開始就沒有將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注意到!難道你以為,有金家和巴納家的保證,就真的可以為所欲為了嗎?難道你以為,涉及到『國』字級別的機密,那兩家真的能夠護你平安嗎?更別說,你居然在這等事情中還賣弄小聰明,還讓阿德去辦這件事,連一點點後路都沒有留下來,事情成功還好,失敗了,我們苟家還能摘得出來嗎?」
苟銳一腦門冷汗,的確,這件事情一開始他就沒當回事,雖然涉及的東西是「國家機密」,但靠山並沒有特別註明要小心,他就只當是又一次的兩大世傢俬活,以前又不是沒做過,怕什麼?琢磨著反正有人罩,任務難度又不高,就順便讓自己兒子去撈點功績,到時候也好在人前露露臉,對未來有好處,哪裡想得到後果這麼嚴重?
「父親,兒子錯了,兒子大意了。」苟銳這時候趕緊認錯,巴望著老爹能夠想出什麼過關的主意:「這次事情兒子以為和以前的沒什麼兩樣,就沒和姚叔商量,又琢磨著阿德也大了,總要繼承家業,正好可以去歷練一下,結果就直接辦了,沒想到,沒想到失敗了之後,那兩家的臉面和從前完全不一樣,父親,怎麼辦?」
苟銳終究是苟家老爺子唯一的兒子,聽到他這麼慌亂惶恐的求助,他也唯有一聲歎息:「怎麼辦?忍!」
「忍?」苟銳覺得,自己的父親不會是老糊塗了吧,這時候了,還忍什麼?再忍下去,光家裡那些白眼狼就足夠將苟家弄崩潰了。
老頭兒哼了一聲:「為什麼不能忍?難道你忘記了,我們之所以有今天,忍受了多少的煎熬?那時候能忍,這時候就不能忍了?」
「可是父親,現在我們忍,別人並不會因此而放過瓜分我們的企圖啊,這麼忍下去,我們的實力只會越來越弱,貽誤機會而已啊?」苟銳急急爭辯。
老人冷笑一聲:「誰告訴你,忍下去沒好處的?」
苟銳一臉茫然,老人卻已經自顧自繼續說了下去:「既然德兒那邊到了最後還是沒找著那件東西,那麼這事情已經注定了結局,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這一回,咱們苟家栽了,但也不是就這麼栽到底了,實際上,我從老姚那裡知道了整個事情後就知道,這一回咱們苟家想繼續無風無雨下去也是不行的,不得不用上本來不想這麼早用的手段了。」
言罷,老人一副很是可惜的模樣。
但老人的話卻讓苟銳心中一陣怪異,就好像老人早就在做什麼事情一樣,想到這裡,他小心地詢問老人:「父親,你是不是有什麼打算?或者是什麼計劃?」
老人枯木一般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但昏暗的光線下,看上去就好像殭屍一般,頗為滲人:「當然,我的兒子,難道你到現在都沒有學會,所謂的狡兔三窟之策麼?」
老人的話讓苟銳一怔,這些年來順風順水,以為自家大小也成了世家一員,根本沒想過會有敗落的一天,這狡兔三窟,雖然也想過,卻一直沒真正在意過,說起來,出事那會兒他還後悔過,這些年沒好好鋪設後路來著,沒想到,自己的父親卻是不改當年的睿智,早早就做了準備,頓時面露喜色。
「父親?難道你有辦法將這次災禍弭平?」
老人搖搖頭:「愚蠢,這些年的富貴生活,真的讓你完全喪失了判斷力了嗎?當年,我們將那個家族作為祭品,才得到了今天的一切,不知道有多少人成為了我們的敵人,要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什麼只能窩在北柱市,連雲環星都不能獨霸?現在,因為德兒丟失了的東西,又得罪了這些年保護著我們的那批人,你以為我們在這個國家還有立足之地?」
「那父親,你的意思是?」苟銳在聽聞了老人的話後,呆然了半晌,隨即有些無力地詢問。
老人哼了一聲:「靠人不如靠自己,我本來就沒指望過那些嘴巴上說得好聽的人,只是通過他們爭取資源和時間罷了,二十年,你以為我是白過的麼?不過……也罷,反正計劃的偏差也不大,少掉了那件太古遺寶,使得計劃提前也是沒辦法,而且,那太古遺寶不在咱們手上,必然會牽扯到咱們背後盯著的那些人的精力,這注意力轉移掉一些總是好的,能拖延更多時間。」
隨後他的氣息愈發冷厲:「至於家裡那些雜毛,不過是些白癡而已,養了他們這麼多年,還是一點兒長進都沒有,既然如此,就當做擾亂視線的道具用一用好了,有他們在家裡鬧騰,想必那些世家老爺們也是很樂意看戲的,我們鬧得越醜,他們動手就越晚,對我們越是有利,嘿,這些蠢材也不想想,沒了咱們父子,他們還能夠生存麼?」
老者最後的話讓苟銳非常認同,狠狠點頭:「媽的,這些年來,咱們這一房待族裡人怎麼樣,他們應該是明白的,可一聽說那些世家老爺們對咱們不待見的風聲,就一個個翻了臉,還想來找咱們『評理』?不就是想分了產業,各自立起門戶,和咱們這一房撇清關係麼?怎麼不想想,要不是父親,他們現在還不知道在那個旮旯裡艱難求活呢,哪裡輪得上錦衣玉食?」
苟銳最為憤怒的就是這一點,在遇到大事的時候,家族中人居然不是第一時間想到團結,而是和自己這邊撇清關係,完全就是忘恩負義,他們那些人的生活,他們那些人的風光,他們那些人的富貴,哪個不是自己這邊給的?現在到好,富貴共享,大難不當,真是白瞎了這些年的恩惠,而且,苟銳也算是看透了,就這般模樣的族人,根本就沒法兒讓自家成為真正的世家門閥,一個個都顧念著自己的小利益,根本看不到團結的重要性!
「經歷了這麼多,你還沒看透麼,我的兒?」站起身的老人用盲了的雙目望向窗外,他的神情到是平靜,完全不像兒子那般暴躁:「嘿,他們那些人吶,就是這樣,記吃不記打,升米恩,斗米仇,終究是上不得檯面的泥巴,想指望他們?不如指望母豬會上樹。」
老人的語氣中有一份不可名狀的自嘲和怪異的味道。
「可是,就算這樣又如何?待得計劃成功,我苟家,終究是能夠涅槃重生,笑傲風雲的。」老人自信滿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