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戰略
黃石盯著趙慢熊看了半天,其他的人看他的表情也像是在看一個怪物:「你說什麼?」
趙慢熊陰陰地笑了一下:「剛才李千總不是說趙家還有個沒出閣的女兒麼?卑職的意思是大人可以去向趙家提親,就說想聘趙家小女兒為妻。」
「你瘋了麼,趙守備?」黃石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趙家是讀書人,有個兒子還考上了功名,我是武夫不說,他們還恨我恨得厲害。趙家絕不會同意的,我這是自取其辱!」
「卑職沒說趙家會同意,」趙慢熊聳聳肩:「大人去提親肯定會被羞辱一番。」
大家都聽得雲山霧罩,但趙慢熊和黃石從柳河開始相處,彼此間已經非常熟悉了,他一看黃石面色深沉下來,就知道黃石已經明白了他的計策:「大人以為如何?」
黃石負手而立良久,點了點頭:「不錯,真是好算計。」跟著他又搖了搖頭:「我以前並沒有做錯什麼,但如果這麼做,錯就在我了。」
「是趙家逼上來的,對麼?大人,這只是反擊。」
兩個人說話就像打啞謎,屋子裡其他的人都聽得莫名其妙,但大家雖然不滿但也不敢問黃石,何況金求德、楊致遠都知道有一個人總會去趟渾水的,他們就滿懷希望地等著。
果然,直肝直腸的賀寶刀生氣了:「趙兄你有話直說。」
趙慢熊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卻一直看著黃石的臉色:「大人,趙縣丞再鬧下去,卑職恐怕寧遠道的官員都會對大人有誤解。」
黃石歎了口氣,把臉別了過去。
趙慢熊心中大定,掉頭反問賀寶刀:「朝廷命令我東江鎮首級一律轉送寧遠,可以說我救火營的功勞完全是握在寧遠道的文臣手中,對不對?」
「不錯,正是如此。」
趙慢熊接著問道:「如果寧遠道的一眾文臣對大人有看法,讓這個謠言散開,那麼對我救火營是很不利的,對吧?」
賀寶刀雖然聽不懂這和求婚有什麼關係,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說得不錯。」
趙慢熊義憤填膺地慷慨陳詞:「剛才楊兄和大人都說了事情的經過,李千總的報告也證實這根本是那女子的一廂情願,大人原本也沒有許諾過什麼。而且是趙家女兒自己無事生非地多嘴才鬧出事兒來,趙引弓和同僚的矛盾更和大人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大人不明不白地扯到這個謠言裡實在太冤枉了!」
雖然大家都覺得黃石作的有點失禮,但說到底黃石也確實沒有答應什麼,賀寶刀也知道黃石確實冤枉:「不錯,不錯,但是這和求親有什麼關係?」
「那趙引弓一口咬定是大人欺心,不是他們趙家看不上大人,這分明是往大人身上潑髒水,企圖把他們趙家的黑鍋都讓大人來背,他們這些文人也欺負我們武人欺負得太厲害了,真是豈有此理。」趙慢熊憤憤地一拍桌子,臉上的肌肉都扭曲了:「大人領著我們流血殺敵,還有這種小人在背後陷害!」
賀寶刀已經完全被趙慢熊繞進去了,暈頭脹腦地什麼也想不明白了:「那趙兄為什麼還要大人去向這種小人的家求親?」
「去向趙家求親,正是為了讓事實大白於天下。」趙慢熊義正詞嚴地說道:「趙家這麼看不起我們武人,肯定是一口回絕,估計還會趁機羞辱我們大人一番。這樣大家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根本就不是我們大人欺心,而是他趙家從骨子嫌棄我們大人這樣精忠報國的義士,謠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趙引弓既然已經撕破臉開始抹黑黃石,那他將來給黃石小鞋穿也是必然,趙慢熊的計算就是要把這個隱患消除。如果這個計劃順利進行,趙引弓自然是名聲掃地,以後要是再為難救火營的話,大家也會認為他是公報私仇。
黃石接口問了一句:「送夾子給那三兄弟麼?」
趙慢熊一愣,跟著就微笑道:「大人明鑒。」
其他幾個人聽不懂黃石和趙慢熊又在打什麼啞謎,如果張再弟在場的話,就能明白趙慢熊又在故計重施,趙引弓他們家羞辱了黃石一番,自然再回想起來就感覺自己出了一口惡氣沒吃什麼虧,再說被羞辱的一方總能博得更多的同情。
「如果那趙引弓真是趙兄所說的小人,」賀寶刀苦思了半天,終於再次發問:「那他們答應了親事怎麼辦?」
才說完賀寶刀就自失地笑起來了,屋子裡眾人也都是一片笑聲,這是娶進來又不是嫁出去,趙家為了女兒的幸福著想也得把原先的壞話收回去,對黃石自然是有益無害。剛才李雲睿也說起過,趙家還攀上了一門陝西的親族,據說還有不少子弟可以引為臂助。
楊致遠也取笑道:「我也希望趙家同意這門親事,可惜他們肯定不從的,賀兄弟多慮了。」
「這事情就到此為止了,」黃石讓眾人又笑了一會:「一切都交給趙守備去辦,記得聘禮要盡可能的豐厚。」
「大人放心,」趙慢熊臉上都是邪惡的笑容:「卑職一定重重地準備一份聘禮,讓人絕對無話可說,就讓張小弟去唱這出『完璧歸趙』吧,這樣面子上也做足了。」
「好,好,好,這件小事解決了。李千總,繼續說伏擊建奴的事情吧。」
「遵命,大人。」
根據黃石的命令,長生島的情報網對金州、復州一帶的後金雖然密切監視,但從來不去攻擊或干擾,這也是他既定的長遠戰略之一。
「這是金州、復州間的幾條主要道路,建奴探馬、信使的來往頻率都都記錄下來了,請大人過目。」說著李雲睿雙手捧上了一張紙。
黃石勉強抑制住自己乾綱獨斷的**,培養手下的獨立自主一直是他堅定不移的目標:「你做判斷,建奴會從那條路撤退。」
「這個,卑職不敢說。」李雲睿還是封建軍隊的那套收集情報,而沒有加以分析和篩選。
「你們幾個守備,都過去幫他想。」
幾個人嘰嘰喳喳地從行軍、偵查、後勤、路況分析了一番,不一會兒就爭得臉紅脖子粗,黃石也不打擾他們,過了很久聽他們嚷嚷不出什麼新理由了才叫停:「李千總,你說。」
「剛才趙守備說……」李雲睿才開口就又遲疑了一下,他掉頭看了看金求德:「可是金守備說……」
「我不要聽理由,」黃石猛地一拍桌子,指著李雲睿喝道:「我就要聽你說,你覺得是那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