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三名夥伴！（二）
他名叫張恆……
出生在南京某醫院中，出生時也沒有什麼暗生異香，也沒有什麼靈芝四冒，更沒有天墜巨龍什麼的，總而言之，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嬰孩……
他的父母都是商人，是改革開放最初期就辭職下海的那一批人，九零年後已經有了幾百萬的身家，也算是富有家庭，在南京和上海都有好些房產與門面，而張恆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雖然父母因為忙於生意，對他平日的關懷確實有些不夠，但是張恆生來便是個樂天派性格，生性開朗陽光，倒也不覺得寂寞什麼的，反倒是正正常常的長大，也算是一個心性正常的普通人吧。
但是他性情中卻有一點極為不好的缺點，那就是做事沒有恆心……
張恆張恆，他父母之所以給他取這個名字，意思就是讓他以後做事有恆心，但是誰知道事與願違，也許是因為那樂天派的性情，也許是因為他的性格本就是開朗陽光，灑脫隨意的，所以反倒不如那些心有執念的人有恆心了，往往做一件沒多久，只要遇到了困難就立刻甩手，如此反倒是有違了他名字的本意，這卻是他父母始料未及的了。
不過張恆家庭也算是踏入到了富裕階層之中，在九零年代就有幾百萬的家庭，在那個時代也算是富貴的了，加上張恆的父母也不是那種有錢了就變壞的人，帶著小市民的謹慎，再加上商人的眼光與投資，張恆的家庭也是越來越富裕，所以他這種沒有恆心的性格也並不會對他造成太大的妨礙，以後該讀書還是得讀書，該結婚還是得結婚，該繼承家業還是得繼承家業，人生就彷彿是一條已經規劃好了的軌跡線，他只需要一路走下去就行……
直到遇見了她……
那是大學裡一次很不經意的邂逅，是許多校友聚在一起的一次會餐，因為張恆熱情開朗的性格，讓他在大學裡的人緣頗為不錯，再加上家世富裕，也有些豪爽之氣，所以這樣的聚餐通常都是他代為聯絡場所與校友，算是個主持人與策劃者的角色吧。
那次聯絡的是一些才入校的新生，作為已經升為大二的「老人」，張恆對於這樣的事情自然是非常之熱衷了，早早聯絡好了一處自助餐場所，每個人只需要交三十八元，便可以在這個場所裡進行聚餐，也並不算什麼奢侈之舉，所以張恆跑得極為歡快，很快便聚集到了數十名學弟學妹們，唯有在一名學妹面前碰了釘子。
「對不起，我晚上要看書，實在是麼時間。」
這是一名清秀的女孩，容貌並不出色，甚至只能用普通來形容，一頭如黑緞般的長髮看起來卻極為耀眼，膚色略略有些黝黑和粗糙，彷彿是經常被日曬雨淋一般，也沒有施上任何麵粉勾眉，口紅香水之類，身上的衣物雖然儉樸，但卻洗得乾乾淨淨，這是一個如出水碧蓮樣的女孩，不施任何黛粉顏色，乾乾淨淨，清清爽爽。
張恆雖然是個樂天派的性格，給人一種豪爽的感覺與大咧咧的模樣，但是心思其實相當細膩，在看到這個女孩的同時，他立刻就猜到這個女孩拒絕的原因了……那三十八元錢，對於他來說，或者是對於大部分工薪階層來說，都是一筆很小的資產，一頓飯三十八元其實真的不貴，但是對於像這個女孩樣的人家來說，三十八元很可能就是她一個星期的飯錢了，張恆看著這個女孩那乾淨的衣裝，卻是洗得有許多處都已經脫色，看來是穿了很久的衣服了吧。
「可是我已經付好錢了啊，該請多少人，我就付了多少人的錢，這次本來就是歡迎你們這些學弟學妹們的聚餐，所以自然是我們請你們了，你不去的話，那店家也不會退還我們這三十八元錢，反倒是浪費了，所以你就休息一天不，一起去吃喝一頓，好好休息一下，以後大學生活還有得你忙的時候呢。」張恆追在了這個女孩身後，他笑著說道，內心裡，已經決定為這個學妹墊付上這筆錢了。
少女果然是微微一愣，也如張恆所預料的那樣，這樣勤儉的女孩，最是見不得浪費什麼的了，雖然剛剛才拒絕了張恆的提議，但是在她苦惱了片刻之後，果然也如張恆預料的那樣答應了下來，當晚也決定一起去那聚餐之中。
之後的事情似乎也與張恆無甚關係了，他能夠做到這樣一步也算是仁至義盡，不過張恆心裡卻似乎想了更多，他生性開朗陽光，灑脫隨意，在他那看起來文弱的面容下，自有一番任俠豪爽之氣，平生也是最見不得什麼不平之事，此刻這少女雖然未曾有不平之事，但是張恆想得卻是更多。
從這個少女面有菜色的容顏來看，平日裡即便是吃喝也肯定是非常之節儉了，這次的自助餐聚會裡，雖然只是每個人三十八元，但是酒菜飲料，大魚大肉，基本上都是應有盡有的，別的方面少女可能還會克制，但是既然是已經交了錢的自助餐，那麼她肯定會大開胃口的盡情吃喝，這本來也沒什麼不對的，但是城市裡的普通青年們，那裡會如此大吃肥肉肥魚啊，就她一個人在那裡大吃魚肉，難免會讓別人以後用異樣目光看她……
所以在這次自助餐中，張恆卻是比這個少女更加誇張，放開了膀子大吃魚肉，大塊的肥肉燒烤之後整個吞下，並且一塊接一塊，反倒是把大部分人的目光都給吸了過去，而少女則坐在角落處邊看著張恆，邊默默吃著她的食物……
「……我感覺我十年之內，肯定是見著油花都要吐了。」
第二天，當張恆揉著肚子從廁所裡走了出來，讓他感到吃驚的是，那個女孩正拿著一個小布包裹站在操場邊，待到他從廁所裡走出來後，這個女孩就大大方方的走到了他面前，同時將這個小包裹遞給了他。
「拿去熬水喝，可以有助消化，與治療肚洩……還有，昨天謝謝了。」少女對著張恆嫣然一笑。
這個少女的容貌雖然很普通，最多只能算得上是清秀，而張恆也並不是個初哥什麼的了，在高中時就已經結交過兩三個女友，在大學裡也結交過女友，但是正如他一貫以來沒有恆心的表現那樣，最多交往一段時間之後就雙雙分手，不過他年少多金，性格也好，相貌也不差，所以所交女友都算是些美人些，這個少女若是以女友的心態來看，確實還不入他眼。
但是此刻，這個少女那純淨的雙眸和那嫣然一笑的表情，卻讓張恆有一種被電打倒了的感覺，很難以形容，非常的朦朧，卻是讓他整個人都呆住了，直到少女將包裹強塞在他手裡，然後慢慢走開時，他這才回過神來，而打開包裹後，就看到裡面果然是許多草藥些……
「這一眼……或許，從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是在等待這雙眼眸的主人吧……」
接下來就是張恆主動的追求，很莫名其妙的，彷彿就只為那嫣然一笑般，而少女卻彷彿很是彷徨和恐懼一樣，不停的逃避著張恆的追求，以至於連與她同寢室的人都感覺到了奇怪，拚命鼓吹著讓她和張恆在一起，但是這個少女卻有著一副堅韌無比的心腸，硬生生躲避著張恆無所不在的關懷與追求，到得最後，甚至連理都不願意搭理張恆了。
在此一刻，張恆那習慣於放棄的性格彷彿完全不見了蹤影，也不知道是堵氣還是什麼的，居然硬生生不管不顧少女的冷淡，就這樣和她給耗上了……就這樣，兩個人彷彿冤家一般，追追逃逃足足兩年時間，直到……少女被檢查出得了癌症為止。
「不會的！現在科技那麼發達了，癌症也肯定可以治療了，你且放寬心，我一定要治好你！」
張恆走在病房裡大聲咆哮著，一向都是灑脫隨意的他，此刻卻是前所未有的癲狂，那表情彷彿要撕人一般，這兩年的追求中，雖然他並未曾追求到少女，但是對這少女卻是越加的熟悉，心裡那最初朦朧的愛意也是越加的深刻起來，此刻乍聞少女得了癌症，他心裡只覺得痛入心扉，彷彿連整個靈魂都在顫抖了一般，實在是痛苦到了極點才引發了這癲狂之態。
而少女此刻也是臉色蒼白，卻不知道是病症的緣故還是被嚇著的緣故，但是她的動作依然乾淨明爽，絲毫不見拖泥帶水的味道，她居然輕輕的從後面抱住了張恆的背腰，這才喃喃說道：「停下吧，不要這樣了，這可不像平日的你呢……」
「平日裡雖然對你不假顏色，但是你的努力，你的堅持，你的溫柔，這些我全都銘記在了心中，我早就……已經喜歡上你了啊，但是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逃避你嗎？因為我們是永遠無法在一起的，永遠也無法……」
「我是從大山裡出來的孩子，就像我們從報紙和課本上看到的那些貧困山區的孩子一樣，我就是他們其中之一，而且我出來的地方比那裡還要貧困……是鄉親們一起湊錢為我湊夠了學費，是鄉親們笑著送我走出了山谷，是那些一個大字都不識的鄉親們在等待著我，我怎麼可以因為這城市裡的繁華而留戀呢？我要回去的，一定要回去的，把這些知識帶回給鄉親們，帶回給孩子們，我要回山村去當一名老師，我要教導他們，我要讓更多的孩子能夠像我一樣走出那山區，所以了，即便我心裡再怎麼喜歡你，我又怎麼可以留下來陪你呢？我……不行的……」
少女低聲哭了起來，雖然是背對著張恆哭泣，但是張恆卻可以想像著少女絕望的表情……她從未哭過，這兩年裡不管她再怎麼困難，不管她再怎麼吃苦，不管張恆如何的對她糾纏，她也從未哭過，堅強得彷彿那山上的小野花，便是在那寒風仍存的時節裡盛開……
可是現在的她卻是哭了，哭得那麼的絕望……
「我一直都堅持著，無論是對這城市的繁華堅持，還是對你的追求堅持，我一直都沒有放棄過，一直都心甘情願的刻苦著，一直都想要回去那山村，可是這個願望卻再也不能實現了，大家都在等著我回去，可是我卻再也回不去了，張恆，我回不去了啊……」
張恆默默的站立著，在他腰間的衣服上，淚水已經濕透了那裡，直透入他的肌膚，他的血肉，他的靈魂……
捧著少女的骨灰盒，張恆不管父母拚命的反對，也不管父母以斷絕繼承關係的警告，他毅然踏上了和少女相同的道路……去到了生她養她的那個山村之中，成了一名貧困山村裡的小學老師，教導著少女所在山村與另一座更加貧困山村的孩子們，如此就是五年多。
忘卻了那放棄，記住了堅持，忘卻了那城市繁華，記住了這山村樸實，忘卻了那鉛華美麗，記住了這些黝黑的笑臉……張恆每每都摸著自己胸口衣服口袋裡的東西，那是一張照片，是少女死之前和他拍下的唯一合照，在知道了張恆的決定後，少女笑得如此的開心，如此的動人，即便那時的她頭髮已經掉光，整個人看起來彷彿骷髏一樣消瘦，但是那嫣然的笑容，讓張恆彷彿回到了那操場上遞給他草藥的那一瞬間……
明媚動人，彷彿這一生就是為了等待這眼眸的主人那樣……
開春了，雪水又融化了，連村民們修起的小木橋都被衝斷，張恆只能夠背著孩子們過河，而在一次的過河之後，忽然一陣急流打來，讓他和孩子同時掉入到了急湧溪流中，當時的他只來得及將孩子猛的推到了岸邊，但是他自己卻被這溪流給衝向了下游……
「王雪蓮，我愛的人啊……這次我會一直堅持，這次我絕不放棄，除非是直到我死，再與你相遇時，我才能夠理直氣壯的爽朗大笑，就如以前追求你時的那種笑容那樣，如此，我才問心無愧……」
「所以了，我會一直堅持，直到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