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南口大戰（六）
「師座，讓我們支援一下弟兄們吧！」剛剛趕到南口，在鎮後小山頭上佈置好炮兵陣地的炮兵營一連連長俞峰一路尾隨著沈修文哀求道。
龍虎台打響後，沈修文有些不放心，特地命令炮兵營的一個連從居庸關增援南口。照道理來說炮兵越是集中使用，越是效果好。但是頭上隨時出現的霓虹軍飛機使得沈修文不敢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調一個炮兵連過來也只是為了一旦龍虎台失守，為重新奪回來做準備的。
「虧你小子還是炮兵連長，你們炮兵陣地離鬼子的炮群足有四五公里遠，這已經是你們射程的極限了。你沒看見鬼子那是一百毫米以上的重炮呀。沒等你打幾發炮彈，鬼子的重炮早就把你那四門小炮給端了。」沈修文轉頭瞪著俞峰訓斥道。
「師座，我剛剛測算過了，鬼子的重炮陣地我們是打不著，但是他們的九二步兵炮陣地卻在我們的射程範圍之內。我保證首發命中目標。而且就算我們開炮暴露了目標，鬼子重新測算向我們壓制也是需要時間的，在這短時間我們足夠有時間打上五發炮彈，然後轉移陣地。我保證至少能摧毀鬼子一半的步兵炮。」俞峰用哀求的目光緊盯著依舊無動於衷的沈修文苦求道。
「滾回去。打仗老子還用得著你教？我警告你，再在老子這裡唧唧歪歪的，你小子這個連長也不要當。」沈修文重重地把手中的煙頭扔在地上瞪著眼睛罵道。
俞峰看了看沈修文，接著又看了看悄悄朝自己搖頭的副師長滕東林，只得垂頭喪氣地應了一聲：「是。」扭頭朝自己的陣地奔去。
俞峰垂頭喪氣地回到自己的炮兵陣地，正在等消息的炮兵們連忙圍過來，七嘴八舌地問道：「連長，怎麼樣？師座同意了嗎？」
本來憋了一肚子氣的俞峰衝著這些炮兵瞪著眼，沒好生氣地吼道：「吵什麼吵，都給我老實呆著，等候命令。」
鬼子的兩個炮群，六門九一式105mm野炮，十二門70mm九二步兵炮不間斷的噴吐著火焰，炮彈不用錢似的一堆堆砸向已如人間地獄般的龍虎台
暴虐的衝擊波，呼嘯的彈片，亂竄的飛石裹起滿天的硝煙與塵土，像沙塵暴一樣呼嚕嚕在龍虎台上反覆掃蕩著。
飽受炮火蹂躪華國守軍陣地的戰壕內濃煙滾滾，沒完沒了的炮彈爆炸所釋放的熱量把寒冬臘月的陣地烤得如同夏天一般灼熱。
第一道戰壕內的一連和三連的官兵們被滿天落下的碎石淺埋了起來，在碎石裡的官兵們就像是一隻隻可憐的叫花雞，咬牙切齒得忍受著滾燙的沙石的灸烤！
炮擊已經持續了十多分鐘，就在華國官兵們的神經的忍受力快到極限的時候，鬼子的炮擊嘎然而止。硝煙瀰漫的陣地上，還活著的官兵們紛紛從碎石堆中鑽出來！一時間「呸！」聲不斷，大伙都忙著吐掉滿口的泥沙。和鬼子多次交手經驗的老兵們不顧身上的傷痛，催促士兵們把槍支彈藥從碎石堆中扒出來架起來，把倒塌的工事，戰壕快速整修一下。他們都清楚，只要炮火一停，小鬼子馬上就要開始進攻了。
正當官兵們正在緊張地做著戰前的各種準備工作時，硝煙還未散盡的陣地前突然傳來一陣「突突突」的馬達聲。
山腳下四輛九四輕型戰車一字排開，冒著黑煙向龍虎台衝過來，後面跟著整整一個大隊的步兵。
「一下子出動了一個戰車中隊和一個步兵大隊，看來小鬼子是發急了。」重新又趴在環形工事裡的程德安用望遠鏡看著鬼子的進攻隊伍自言自語道。
接著命令道：「傳我的命令，把師座配給我們的火力連調一個m2重機槍排上來。」
「是。」一旁的莫建林連忙搶在作戰參謀的前面喜滋滋的應道：「我親自去傳達命令。」說著就要往藏兵洞口跑。
「別忙。」程德安喊住了他，示意作戰參謀去傳達命令。
「命令一連撤迴環形工事，三連撤到第二道戰壕，放棄第一道戰壕。」程德安繼續命令道。
「放棄第一道戰壕？」莫建林不由一愣。
「你小子不是準備了不少燃燒瓶還有敢死隊嗎？難道真要弟兄們迎著小鬼子的戰車衝上去送死啊！」看到莫建林沒有理解自己的意圖，程德安沒好聲氣地訓斥道。
「噢！」莫建林連忙一拍自己的腦袋，驚喜道：「團座，您的意思就是讓敢死隊躲在第一道戰壕內，瞪小鬼子的戰車到跟前，再砸他狗娘養的。團座，英明。」
「這一招老子還是從師座那裡學來的。當初守羅店那會，師座就是憑著這一招燒掉了小鬼子三輛戰車。」程德安有些自得地說道，看到莫建林還不動，牛眼一瞪：「你小子還愣著幹嘛，還不去安排。」
「是。」莫建林連忙大聲應道，貓著腰順著交通壕去屁顛屁顛去傳達命令。
不一會兒，第一道戰壕內的一連和三連順著交通壕魚貫撤退至第二道戰壕和環形工事，不少人還背著負傷和陣亡的弟兄。
「團座，一連陣亡五十七人，負傷二十三人，其中十三人是重傷；三連好點，陣亡二十九人，負傷十八人，十一人重傷，三連大部分是傷亡在剛才鬼子的炮擊中。」莫建林回來時向神情沉重地向程德安通報了部隊的傷亡情況。
程德安輕輕歎了一聲：「把陣亡弟兄的遺體和負傷的弟兄都送下去。」說著，朝莫建林命令道：「建林待會你親自到第二道戰壕指揮。注意，鬼子的戰車還沒到第一道戰壕，敢死隊的弟兄還沒有發動前，不要輕易開火。一旦發動，給我集中所有火力壓制後面的步兵。掩護敢死隊的弟兄撤退。」
「是。」莫建林早就手癢癢了，一聽團長的命令，連忙拿起一桿自己早就準備的湯姆森衝鋒鎗，立正應道。
這時，從藏兵洞出來的火力連重機槍排四挺m2早已佈置在了環形工事前沿隱蔽的機槍掩體。程德安不放心，親自把重機槍排的排長叫過來，囑咐道：「待會不要輕易暴露目標，全部換上穿甲彈。你們的目標就是小鬼子的戰車。」
「程團長，您放心，我們保證把鬼子的戰車打成馬蜂窩。」一直窩在藏兵洞裡，重機槍排長也早就憋了一股子勁，信心滿滿地應道。
「報告，鬼子第二進攻出動了一個戰車中隊和一個步兵大隊。」娘娘廟指揮部裡，和前方一直保持通訊的參謀向正在查看地圖的沈修文報告道。
「看來小鬼子是卯足了勁進攻了。」滕東林有些擔心地說道。
「放心吧。程德安剛剛調了二營上去，還躲在藏兵洞裡沒有露頭。再說我又調了一個火力連給他，這小子能應付得過來。」還在地圖上摸索的沈修文連頭也沒有抬道。
「對了，常青兄，張正傑那裡的情況怎麼樣？」沈修文接著又問道。
「昨天是兩個中隊，今天是一個大隊。德勝口方向倒是問題不大。橫嶺和鎮邊城一線目前也沒有任何動靜。」
沈修文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地圖，沉吟了片刻，道：「現在龍虎台的對面是一個聯隊加上混成第十一旅團直屬的戰車大隊和重炮大隊。混成第十一旅團共有步兵兩個聯隊，他們的預備兵力還有兩個大隊。如果他們在龍虎台方向碰了壁，很可能會繼續保持對龍虎台進攻的同時，抽掉兵力聯合另外兩個大隊轉向德勝口或者橫嶺一線進攻。」
「常青兄，你來看。」說著，沈修文指著地圖道：「佔領龍虎台是佔領南口的關鍵，即便南口失守，我們也可以依靠南口到居庸關一線的山頭進行層層阻擊。北線的德勝口、青龍橋和南線的橫嶺、鎮邊城則不同。霓虹軍一旦佔領其中的任何一處，既可以兵分兩路，一路直插南口，另一路奔襲居庸關。我們要防止鬼子給我們來這一手。」
滕東林看著地圖深以為的點了點頭，稍稍考慮了一下後道：「完全有這個可能。不過，我倒是認為如果鬼子在龍虎台吃了虧，他們轉而重點進攻德勝口的可能性要大。一來，經過這兩天的試探性進攻，他們對榮二團在德勝口、青龍橋一線的佈防一定有所瞭解。二來，攻佔了德勝口之後，不論是從路程上還是從地形上來看，對接下來進攻南口和居庸關要遠比從橫嶺、鎮邊城一線進攻有利。更何況他們已經在德勝口的對面佈置了一個大隊。」說著，滕東林抬起頭主動請纓道：「師座，我親自去德勝口。」
「行。另外，我再從榮二旅的補充二團調出一個營給你。德勝口、青龍橋一線，戰線很長，鬼子可以選擇的突破口也多。如果鬼子投入一個聯隊分幾路進攻的話，我怕榮二團難以應付。」
「放心吧，師座。榮一團能在龍虎台擋住一個聯隊的鬼子，榮二團在德勝口也能擋得住。再給我一個營，我保證不讓鬼子在德勝口前進一步。」滕東林欣然應道。
其實他早就迫不及待能有一個獨擋一面的機會。雖然他是副師長兼榮一旅旅長，負責一線的防禦，但是師長沈修文一來，他也就成了一個擺設。
沈修文自然知道自己的這位副手兼學長的心思，笑著拍了拍滕東林的後背道：「常青兄，你也悠著點，注意安全。」
「師座，您別擔心。只要華國還剩下一個日本鬼子沒有被消滅，我老滕絕不會死在他前頭。」滕東林也笑呵呵地說道。
看著滕東林喜滋滋的走出門的背影，剛才滕東林的最後一句話讓沈修文的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念頭：滕東林，在後世沈修文根本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或許歷史上的他早已犧牲在抗日戰場了，也或許只不過是個默默無聞的人物。自己的出現，已經改變了部分的歷史進程，抗戰的提前爆發，南京大濫殺無辜沒有出現，自己也盡最大的努力在南京保衛戰中保存了大批國家的精銳。隨著自己力量的不斷龐大，或許就能改變整個抗日進程，也能改變將來……
想到這裡沈修文不但再想下去。同時，龍虎台方向傳來的槍炮聲，提醒他現在自己還身處在戰場，這些雜念還是暫時扔到一邊。不過，這個冒出的念頭從此在他的心中紮下了根。
龍虎台正面，衝在最前面的輕型戰車中隊的六輛九四式輕型戰車已經衝上了只有二十度的平緩山坡。這些豆戰車一邊拼足著馬力爬坡，一邊頭上的三七炮和歪把子機槍開始對第一道戰壕進行火力覆蓋。
不過，如果沈修文此時在山頭看到這一幕的話，肯定會好笑鬼子的戰術還真夠差勁的，根本不懂步戰協同，六輛吐著火舌的豆戰車耀武揚威的足足領先了後面的步兵大隊足足有上百米的距離，根本沒有做到戰車掩護步兵，步兵保護戰車的配合。
但是，在後面觀戰的混成第十一旅團戰車大隊大隊長梨合定男中佐卻在望遠鏡中看到這一幕十分的得意。就在一個多星期前，他的戰車大隊把二十九軍趙登禹師打的潰不成軍，直接導致中將師長趙登禹在潰退中被航空兵炸死。不過，擊斃趙登禹的功勞並沒有算到他戰車大隊的頭上，弄得梨合定男還很不服氣。
其實，剛才第一次進攻的失利，在梨合定男看來，完全是柳田淳一的指揮有誤，如果早一點派上自己的戰車大隊。哪怕對面華軍的火力再猛，根本沒有裝甲部隊和反坦克武器的華軍哪是戰車的對手，恐怕早就拿下龍虎台了。
「大佐閣下，敬請放心，我的戰車一定能碾平對面華軍帶領步兵衝上龍虎台。」梨合定男看了一眼旁邊一臉緊張的柳田淳一，傲然說道。
柳田淳一轉頭看到得意洋洋的梨合定男心中就有氣，特別是他臉上掛著的笑意，在他看來分明是對自己的嘲諷。但是，在陸軍中裝甲兵的地位一向比步兵高，而且梨合定男作為旅團直屬的戰車大隊大隊長，儘管軍銜比自己低，並不是自己的直接下屬，此次作戰也是和重炮大隊一樣屬於配合作戰。更何況，現在的進攻還要仰仗戰車部隊在步兵的前面開路。柳田淳一隻得忍住肚子裡的氣，冷冷道：「梨合，只要拿下龍虎台，我一定會在旅團長閣下面前為你請功。」
其實，梨合定男等的也就是柳田淳一的這句話，臉上的傲氣更盛，遙指著快要衝上半山腰的戰車，得意地說道：「大佐閣下，您請看，我的戰車馬上就要衝上華的第一道防線。」
柳田淳一連忙拿起望遠鏡一看，果然六輛戰車馬上就要接近半山腰的第一道防禦陣地。在戰車上機槍的掃射下，華軍的第一道防線根本沒有任何動靜，而且上面的第二道防線和山頂的火力點也沒有任何反擊。難道都已經被剛才的炮火消滅了？還是潰逃了？
「突突突……」鬼子戰車的發動機聲音越來越大，藏在第一道戰壕內抱著自製的燃燒瓶和集束手榴彈的敢死隊員們，甚至都能聞到戰車尾氣中的柴油味。
「噠噠噠……」一直在對第一道戰壕進行盲目掃射戰車上的機槍，隨著距離越來越近，精度也越來越準。一梭子子彈正好在敢死隊躲避的戰壕上方掠過，打在戰壕壁上發出「噗噗」的聲音。突然聽到「叮」的一聲，緊接著就是一聲悶哼聲。
敢死隊長也就是剛才的一連長，扭頭一看，原來一發打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的子彈，反彈回來正好擊中其中一名隊員的手臂，頓時鮮血之流，那名隊員捂著自己的傷口，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滲出。
「弟兄們，都沉住氣，保護好燃燒瓶，被鬼子擊中了，大家全得完蛋。大家注意了，都趴在地上撞死，等鬼子的戰車從咱們的頭頂過去，從後面給他們來一下子。別看小鬼子的戰車猖狂，它的屁股最沒用，只要砸中了保準它們趴窩，鐵王八變成火棺材。」一連長小聲囑咐道。他參加過松江保衛戰，曾親眼目睹過當鬼子的戰車掉頭，被火力營的m2打成馬蜂窩。所以他認定鬼子戰車的命門就在屁股後面。
但是，這樣一來，敢死隊就徹底暴露在隨後跟進的鬼子步兵面前，而且前面又是鬼子的戰車，自己徹底沒有了任何退路。不過，當一連長的話剛剛說完，所有人都毫不猶豫地點頭，小聲道：「連長，怎麼打，都聽你的。」
「好，弟兄們。本來殺一個鬼子夠本，殺兩個就是賺的。現在有鬼子的鐵王八墊背，咱們兄弟就是死光也賺大發了。弟兄們，聽我的命令，全體裝死，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