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六章受阻張家口（上）
南口，位於北平城西北四十五公里處燕山餘脈與太行山的交會處，是居庸關南側的長城要隘，是北平通向大西北的門戶。這一帶地形複雜，崇山峻嶺，關隘重疊。從南口經居庸關西行至宣化、張家口，為一東西狹長之盆地，南北多山，中央凹下，平綏鐵路橫貫其中，並有公路相輔行，形成為連通西北、華北及東北的交通幹線。南口的南北兩側，又是築在高山脊背的內外長城，山上僅有羊腸小道穿行，故南口是名符其實的「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天險之地，人們稱它是「綏察之前門，平津之後門，華北之咽喉，冀西之心腹。」守住了南口，即可阻止日寇佔領察哈爾省，進而分兵晉、綏之圖謀，從而保衛察、晉、綏三省。
「師長，南口雖然易守難攻，但是從東北到西南的突破點很多。」榮一師師部車廂內，喬榛一邊在地圖上比劃著，一邊向沈修文報告擬訂的南口防禦計劃。
七十二軍的任務就是沿平綏線固守宣化至南口一線，而榮一師作為前鋒負責的範圍在八達嶺到南口的防禦，這是整條平綏線防禦的重中之重。連續幾天的忙碌，喬榛明顯有些消瘦，深陷的眼中佈滿了血絲。
「師長，您看，從居庸關到南口，霓虹軍可以從三個方向向我發起攻擊。東北德勝口、蘇林口，西南的橫嶺、鎮邊城、長峪城和白羊溝一線，以及由北平城內沿昌平直接向南口發起進攻。南口的突破點多，開始寧可第一線先打的苦一點，免的將來處處堵漏時無兵可調，所以我建議先由榮一旅進入一線陣地，三個方向各派一個團防守，榮二旅進駐八達嶺、鳳凰台、青龍橋一線兼作師預備隊。」
沈修文仔細察看了一邊地圖，作為防禦戰應該說喬榛的計劃無懈可擊，各個方面都想到了。長城的關口眾多，集結重兵在八達嶺和青龍橋一線，同時也防止了霓虹軍小部隊偷襲一線陣地的後翼。
「前衛團現在到什麼位置了？」沈修文問道。
從武漢出發到今天已經足足七天了，一路沿平漢線到達石家莊後，轉正太線進入山西，好在閻老西雖然一向拒絕中央軍入晉，但是對於準備開赴南口的七十二軍還是慷慨地放行。不過，同蒲路卻是窄軌鐵路，不得不需要換車，而且因為的窄軌，不但速度慢，機車的牽引力也十分有限，一列火車最多能裝一個團，時速也只有三十公里左右。
「今天上午九時，榮一團已經過原平，按照目前的速度明天中午可以到達陽方口。到大同轉平綏線，順利的話十月三十日前部隊就能抵達南口一線佈防。」喬榛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回答道。目前北平的二十九軍和霓虹軍還在僵持階段，而且三十日抵達南口，比預定時間要提前一天，足夠有時間完成佈防和防禦工事的構築。
沈修文點了點頭。原本他和孫元良都擔心閻錫山不同意他們從山西借道，這樣的話只能從北平西南部周口店一帶集結，然後經西部山地北進，這樣的話不但費時長，而且火炮等重武器都不便攜帶。如今一路火車，只要到達大同後就能直接轉平綏線，經張家口直達南口。
不過，讓沈修文和喬榛都沒想到的是，前期出發的七十二軍參謀長陳素農如今卻在察哈爾的首府張家口遇到了麻煩。
懷來自南口一線，之前是二十九軍一四三師的防區。陳素農到達張家口後，就七十二軍接防南口的事宜與察哈爾省主席、二十九軍一四三師師長劉汝明接洽。
哪知聽完陳素農的介紹後，並且看過陳素農出示的軍委會的命令後，劉汝明先是一臉的驚訝，連稱尚未接到命令。
陳素農一聽頓時大驚。一旦劉汝明拒絕換防的話，那七十二軍就不能及時趕到南口，連忙道：「劉師長，南口的戰略位置極其重要，一旦霓虹軍佔領北平後，沿平綏線即刻進軍察哈爾，進而分兵直取晉、綏二省。我軍奉命進駐南口就是為了防禦霓虹軍北上西進，包圍察、晉、綏。」
而劉汝明聽到陳素農的這番話，臉上露出一絲嘲弄之色，吹了吹杯子中的茶葉，輕描淡寫地說道：「南口目前並無大礙，前日聽說日本騎兵騷擾，但已被我守軍擊退，現在霓虹軍並無大規模活動。況且宋長官如今和霓虹軍談判順利，平津地區和平有望，如果貴部貿然進駐南口，勢必會刺激霓虹軍，反而會引起衝突，這對平津乃至整個華北地區都是極其不利的。」
劉汝明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陳素農說不下去了。從劉汝明冷漠而猜疑的臉上，他清楚地看出了拒絕和不信任。劉汝明是宋哲元的老部下，察哈爾是他多年經營的地盤，眼下中央軍的突然到來，顯然驚擾了這位地方長官。
陳素農一肚子的火。如今大敵當前，劉汝明不想著抗日，卻還是象老母雞一樣緊緊地護著自己的地盤，也難怪二十九軍三番五次的違抗軍委會的命令。但這裡畢竟的是人家的地盤，陳素農的火再大也不敢發洩，他清楚劉汝明在想什麼，也沒再多說，直接告辭走人。
「參座，怎麼辦？先頭部隊明天估計就要到大同了，劉汝明不同意換防，部隊就沒法再前進了。是不是馬上向軍座報告？」出門後，隨同陳素農一起面見劉汝明的參謀陳廷鈞就焦急的說道。
陳素農也是皺緊了眉頭，如今軍情緊急，出來開路卻無功而返，回去可怎麼交待？微微沉吟了一下之後，陳素農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道：「這樣，咱們先在張家口住下，等等看再說吧。」
大戰迫在眉睫，但張家口卻還是那樣地安靜、平和。自淞滬抗戰爆發後，全國許多城市都封閉了日租界，限制日本人的活動。但陳素農和陳廷鈞卻在張家口大街面上見到不少身著和服或佩著日式刀的日本人。
「兩國都已經開戰了，這兒哪有一點兒戰爭的影子？宋明軒私下和日本人和談，我看劉汝明也差不多，這些人哪還有當初的血性，都快要成了漢奸了。」見到此情此景，本來就憋了一肚子氣的陳素農怨恨地對身邊的陳廷鈞說道。
「參座，如果劉汝明也和日本人合作，堅決不同意我軍換防的話，那怎麼辦？」陳廷鈞一臉擔心地說道。
「我諒劉汝明還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再說了即便他想當漢奸，手下的人不一定個個願意當漢奸。一四三師的參謀長楊然是陳誠的人，我們現在不方便去找他，不過他應該會主動來找我們，還是先到旅社等消息吧。」陳素農道。
果然當晚，一四三師參謀長楊然來到了陳素農等下榻的旅社。
「楊兄，情況怎麼樣？劉師長同意換防嗎？」一見到楊然，陳素農連忙著急地問道。
「同意倒是同意了。不過他還有一個條件。」楊然點了點，道。
「說，什麼條件？只要他能同意換防，有什麼條件，都可以馬上請示我們軍座。」陳素農一聽頓時大喜，連忙道。
面對陳素農的興奮，楊然卻苦笑道：「同意倒是同意了，但是他的條件是擔心客軍進入張家口引起軍民的誤會，禁止你們通過張家口。」
陳素農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目前整個七十二軍都在朝大同行進，大同至南口，張家口是必經之地，禁止通過張家口，這樣的條件同意和不同意不是一回事嘛。而且更讓陳素農擔心的是七十二軍將來佈防懷來、南口，和霓虹軍作戰，少不了察省地方和一四三師的幫助。現在劉汝明故意刁難，再聯想到上午在張家口市面上看到的不少日本人，而且陳廷鈞下午還打探到日本人的特務機關如今還住在張家口的教堂裡，陳素農的心一下子調了起來。劉汝明不配合倒還是小事，萬一就像陳廷鈞所說的劉汝明想當漢奸的話，那就麻煩了。
想到楊然的特殊身份，陳素農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直接問道：「現在平津局勢一觸即發，霓虹軍一旦佔領北平，南口將是霓虹軍必爭之地，大戰迫在眉睫，劉師長對平綏線上的形勢究竟如何估計？」
陳素農問的還是比較婉轉的，楊然焉能聽不出他的意思來。他是當初整軍時，陳誠派到一四三師來的，劉汝明平時對他也是頗為防範，搖了搖頭慘然苦笑道：「一旦打起來他當然希望你們七十二軍能立即開來。不過想經張家口……」說到一半，楊然搖了搖頭道：「叔龍兄，有些事是沒法明說的，想必你老兄心裡也清楚，這個問題看來也不是你我所能解決的，最好還是你們能想想辦法。」
顯然劉汝明已經把察哈爾當作了他的獨立王國，即防著日本人，也防著中央軍，生怕七十二軍進入察省後會搶他的地盤，佔他的老窩。正如楊然所說的這不是他和楊然兩人能夠解決。送走楊然後，陳素農長歎一聲，命令道：「馬上向軍座發報，報告這裡的情況。」
晚上榮一師師部直屬部隊軍列以及七十二軍軍部專列停靠原平補給物資，在車廂裡吃過晚飯後，沈修文笑著對喬榛道：「松林兄，別熬夜了，好好休息休息，你看你的眼睛都都快要熬成兔子眼了。」
喬榛搖了搖頭，苦笑道：「現在這裡是我的戰場，等到了一線就得全看師長你的了。南口至懷來一線就我們七十二軍兩個師，我們榮一師又是負責主要防禦，一切都要考慮仔細了，萬一要是有疏漏的地方，千里大壩毀於蟻穴啊。」
沈修文看著喬榛搖了搖頭，這將近兩年的朝夕相處，彼此都相互瞭解，「那行，那你就忙著吧。我得下去走走，這一天到晚在火車上待著，身體都快要生銹了。」
站台上一片忙碌，都是穿著黃綠色軍裝的中央軍士兵。沈修文在沈義等幾個衛士的護衛下，在站台上沒走幾步，卻聽到沈義帶著略微尷尬的聲音道：「曾小姐來了。」
「哪兒呢？趕緊閃人，這丫頭煩人。」沈修文一聽，連忙緊張地說道。這一路上曾家凝總是有事沒事的纏著沈修文，搞的沈修文不勝其煩。在太原換車時，沈修文借口軍務繁忙，從軍部的專列上下來，回到了自己榮一師師部的列車上，總算是暫時躲開了這個丫頭，沒想到這車剛剛一停，就又找上門來了。
但是未等沈義開口，只聽見曾家凝興奮的喊聲：「沈大哥。」接著就是一陣滴滴嗒嗒的腳步聲。一身男裝，把一頭長髮包裹在一頂鴨舌帽中的曾家凝嬌喘吁吁地跑過來。
沈修文頓時面露苦色，朝沈義瞪了一眼，只得迎了上去。
「不好好待在軍部，下來亂跑什麼？」沈修文見面就皺著眉頭說道。
「人家這不是想見你嘛，一個人待在包廂裡沒意思透了。」曾家凝噘著小嘴說道。
因為曾家凝的身份和沈修文的關係，孫元良對這位曾大小姐十分關照，特意在軍部專列上撥出一間豪華包廂給她。
「沒意思，你還硬是要跟著。」沈修文一臉不滿地說道。不過，當他看到曾家凝身上只一件單薄的西裝，不由再次皺了皺眉頭，脫下身上的將校呢大衣披在曾家凝的身上，埋怨道：「這兒不比南方，溫度很低，才穿這點衣服就到處亂跑，小心著涼了。」
曾家凝本來聽到沈修文上來就訓斥自己，心裡挺委屈的，小嘴噘得老高，但是當帶著沈修文體溫的大衣披在自己身上時，心裡一下子充滿了甜蜜。在感受大衣給自己帶來溫暖的同時，小丫頭看著沈修文眼珠轉了轉道：「沈大哥，讓我跟著你一起好不好，我就在你身邊，你也不用為我的安全擔心了。」
「不行，這絕對不行。」沈修文擺了擺手斷然否決道：「我的部隊是前鋒部隊，負責一線防禦，你不能跟著。」
「可是……」
未等小丫頭還想再說點什麼？沈修文當下垮下臉道：「你什麼也不要說了，出發前你可是答應我老老實實的待在軍部，我才同意讓你隨軍採訪的。這事沒的商量，你再想怎麼樣，你信不信我立即讓沈義把你送回萬縣。」
「你……」曾家凝看到沈修文虎著臉，不敢再說什麼，但是眼淚卻在眼眶裡打轉。
沈修文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是說的重了一點，歎了一口氣，剛想安慰安慰她。但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旁邊傳過來。孫元良的副官匆匆跑到他的面前，報告道：「沈師長，軍座請您馬上去他的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