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淞滬會戰（十二）
沈修文這才想起來，當年一二八淞滬抗戰時，八十八師在攻取八字橋的戰役中五二團二營營長和靠前指揮的師長俞濟時一起身負重傷，傷癒後追隨俞濟時一起去浙江保安處任職。沒想到當年那個黃埔三期畢業的營長居然就是眼前這個接受自己指揮的嘉興保安團團長滕東林。
「學長好，中央軍校第九期沈修文向學長敬禮。」沈修文連忙以黃埔後進向學長的禮儀向滕東林敬了一個軍禮。
滕東林笑呵呵地向沈修文回了個禮道：「沈團長，我早就聽老團長說起過，你是他最得意的部下。後來，你被教育長要走，老團長和朱幼卿可是相當不捨啊。今日得見果然英雄少年。」
「學長過獎了，黃長官和朱團長這是抬舉光復，如果學長不嫌棄的話，盡可稱呼我光復。」沈修文也笑著說道。
「沈團長，私下裡咱們盡可以兄弟相稱，我兄你弟。但是在軍中，我們還是以職務相稱，現在你是長官，我理應尊稱你一聲沈團長。也請沈團長放心，就衝著你昨天打敗了鬼子，消滅了他們七百多號人，我滕東林對你心服口服，我們嘉興保安團一千多號弟兄盡憑沈團長差遣。」滕東林一臉認真地說道。
沈修文暗自鬆了一口氣，同時也為滕東林的爽直有些感動。說實在的，當他聽說滕東林是黃埔三期畢業、五二八團的老營長時，心裡不由有些打鼓，這樣資格的人會不會服從自己的指揮。但是滕東林的表態，頓時讓他放下了心。
「學長，那麼龍華機場這一塊就拜託你們嘉興保安團了。」
「沈團長，沒說的。雖然我們嘉興保安團比不上你們上海保安三團，但是我們有不少是參加過一二八淞滬抗戰的老兄弟。一句話，人在機場在。」滕東林拍著胸膛說道。
曾家凝和林婧雲雖然初次見面，但是兩人聊得卻挺投機的。
「婧雲姐，聽沈大哥說我們馬上就要在上海和日本人開戰了，你留在上海不害怕嗎？」
「害怕。但我是個醫生，又是華國人。救助我們的同胞，為抗日做一番貢獻，都是我應盡的義務。」林婧雲微微一笑道。
曾家凝眼睛一亮，連忙拉著林婧雲道：「婧雲姐，你說的太好了。我們都是華國人，理應為抗日做出我們的貢獻。」
「家凝，你也不賴呀，來到第一線採訪。」林婧雲笑道。
「別提了，我是從家裡偷跑出來的。好說歹說，沈大哥才勉強讓我留下來。」
「這麼說你還是個衝破家庭束縛的勇敢女性。」林婧雲笑瞇瞇地看著一臉純真的曾家凝，感覺越來越喜歡這個小丫頭了。
「說真的婧雲姐，以前我一直很佩服俞家姐姐的，現在我感覺也挺佩服你的。」曾家凝歪著小腦袋，看著林婧雲說道。
「是嗎，誰是俞家姐姐呀？」林婧雲拉著曾家凝的手，笑著隨口問道。
「俞家姐姐她們家和我家是世交，她以前是金陵女大的，和你一樣，也是一個新女性。不過，自從她和沈大哥結婚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她?」
聽到這裡，林婧雲的心裡突然一震，臉上的笑容一樣消失了。未等曾家凝說完，連忙問道：「你是說你那個俞家姐姐就是，就是沈，沈修文的妻子？」
「是啊，他們結婚都好幾年了，婧雲姐你不知道嗎？」曾家凝沒有注意到林婧雲臉色的變化。
「哦，這倒是不知道。沈修文他從來沒有跟我提過。」林婧雲連忙掩飾自己的情緒，強笑著說道。
「是沈大哥從來沒有告訴你吧？我就說嗎，沈大哥肯定是故意不告訴你。」曾家凝一副古靈精怪樣子，笑著說道。
林婧雲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裡堵的慌，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這時，正好一名護士跑出來喊道：「林醫生，有個傷員的情況不太好，您過來看一看。」
「來了。」林婧雲應了一聲，接著向曾家凝勉強笑了笑道：「家凝，我去忙了，咱們以後有機會再聊。」說著便急急忙忙地快步往回走去。
看著林婧雲的背影，曾家凝不由有些奇怪的嘴裡嘀咕道：「難道她也喜歡沈大哥？」同時，想起自己的心事，不由臉上的神情頓時一黯。
憩廬的氣氛一片緊張，何應欽、陳誠、張治中、白崇禧和外交部長王寵惠悉數在坐，蔣中正面沉似水。剛剛接到上海方面的消息，霓虹軍海軍陸戰隊五千人已經在上海登陸了。
「王部長，三國調停的進展到底怎麼樣？霓虹軍怎麼會又開始增兵了呢？」蔣中正敲著桌子問道。
王寵惠一臉的尷尬，同時也顯得憂心忡忡地說道：「委員長息怒。自我們和日方談判以來，起先日方提出讓我方將所有保安部隊撤出上海，拆除所有防禦工事，我方飛機不得進入上海領空等無理要求，我方予以斷然拒絕。後經英美法三國調停，提出雙方停戰，維持《淞滬停戰協定》上海周圍二十公里由英美法日四國共同派兵駐防，我方可保留維持地方治安的保安團。但是日方至今沒有答覆。這次他們再次向上海增兵，看來他們之所以遲遲沒有答覆，完全是緩兵之計，掩護他們的增兵行為。我們打算立即向各國大使提出照會，聯合向日方這種單方面破壞《淞滬停戰協定》，破壞和平的舉動提出抗議。」
「哎呀，王部長，現在再提出抗議還有什麼用。你剛才不是說日方遲遲不予答覆是緩兵之計。」王寵惠的話音剛落，張治中連忙說道：「委員長，既然日方擅自增兵，那我們絕不能像一二八事變時期那樣，被動挨打。理應馬上出兵上海，盡可能搶佔先機。」
蔣中正此刻對日方的緊緊進逼也是十分的惱怒和無奈。本來打與不打這兩個想法一直在他的內心做鬥爭。上海保安三團的表現非常出色，擊退了日本海軍陸戰隊的進攻，而且英美法三國的調停也有利於自己。但是，他沒想到日本竟然不顧英美法等國的干涉和反對，斷然增兵上海，大有將事態擴大，全面開戰的趨勢。這個時候不管他願不願意，進兵上海已經刻不容緩，不然極有可能重蹈一二八淞滬抗戰時的覆轍，讓霓虹軍佔得先機。
蔣中正環顧了一圈後，問道：「你們的意見呢？」
陳誠一向非常善於揣摩蔣中正的心思，此時他已經看出委員長已經下定了決心，連忙道：「日方增兵上海，足以看出他們妄圖謀奪上海，進而進逼南京之野心。既然他們破壞協定在先，我們便不能坐視日方的陰謀得逞，應該及時派兵進駐。」
白崇禧此時也是點了點頭，道：「我同意陳次長和張總司令的意見，不然一旦霓虹軍有所行動的話，我們將陷入被動的境地。」
最後只剩下軍政部長何應欽沒有表態，作為軍政部長他的考慮更多。中日之間軍力、國力之間的差距，而且一向比較親日的他，實在不想看到中日雙方全面開戰。
「敬之，你的意見呢？」雖然何應欽多次表現出不臣之心，但是蔣中正對這位老謀深算的老搭檔還是相當倚重的。
何應欽緊皺著眉頭，考慮了片刻後，才緩緩地說道：「委員長，我認為照目前的局勢，派兵進駐上海，以防霓虹軍的進攻，這是十分必要的。不過，我們一旦進駐以後，盡可能是不要主動擺出一副進攻的架勢，避免主動挑起戰爭。畢竟事情還沒有到無法緩和的地步。」
何應欽的這番話，說中了蔣中正想戰但又怕戰的心理。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道：「敬之此話言之有理。我們不能主動挑起戰爭，但我們又不能被動防禦。」
說著，蔣中正從沙發上站起身來，眾人也隨之跟著站了起來。
「敬之、健生，你們總參謀部立即擬訂應對霓虹軍進攻的上海作戰計劃。武漢、安徽、江西等駐軍立即向上海、南京靠攏。辭修，你負責後備力量的組織。撤銷京滬警備總司令部，三十六師、八十七師、八十八師組成第九集團軍，由文白負責，立即進駐上海。」
「是。」
「王部長，你們外交部要繼續加緊聯絡英美法等國，表明我方態度，我們絕不主動挑起戰爭，但也絕不接受任何破壞《淞滬停戰協定》的行為，如果日方主動向我們進攻，我們將堅決予以還擊。」
「好的，委員長。」王寵惠也只得一臉沉重的領受任務。
「委員長，那上海第三保安團和前兩天增援的嘉興保安團該怎麼安排，是否調配給上海警備司令部？」張治中接著向蔣中正請示道。
「不。」蔣中正微微考慮了一下，上海保安三團本來就是以德械部隊的標準組織的一個加強團，前兩天擊退霓虹軍海軍陸戰隊兩個大隊的進攻，並取得斃敵七百的戰績，著實讓蔣中正十分的欣慰。而且嘉興保安團也是他老家浙江的部隊。這樣的兩支部隊蔣中正是絕不會輕易交給楊虎的。
「上海保安三團和嘉興保安團可以組成一個獨立旅，直接由你的第九集團軍指揮。沈修文年少有為，我看可以擔任這個旅長。」
張治中本來也捨不得把沈修文的保安三團這麼放出去，一聽蔣中正這話，不由又驚又喜，連忙道：「是。」
連續兩天，霓虹軍海軍陸戰隊方面一點消息都沒有。除了上海市長和日本駐上海總領事岡田就發生的虹橋機場中霓虹軍隊衝突一事進行緊張的談判以外，一切就好像沒有沒有發生過一樣。
越是平靜，越是說明大戰即將來臨。沈修文除了命令下面的部隊一級戰備以外，同時向京滬警備總司令部要求盡快補足損失的人員裝備。
沈修文正在團部作戰室和參謀長喬榛一起推演著如果霓虹軍大批量在上海登陸，應該在最有可能在哪個地方登陸。
「團長，上海正面是東海，北臨長江口，南頻杭州灣，三面環水，霓虹軍可以登陸的地方實在太多。他們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像今天一樣，部隊直接在吳淞口登陸。不過，一旦我方部隊進駐上海，對盤踞在寶山、虹口一帶的霓虹軍形成包圍的話，那霓虹軍極有可能從小川沙以及石洞口登陸，對我軍的包圍圈形成兩面夾擊，反包圍之勢。」喬榛拿著支鉛筆，一邊在地圖上畫著，一邊向沈修文講解道。
「你看這次霓虹軍會不會像一二八事變那次一樣，直接從太倉、瀏河一線登陸，直插我軍的後翼？」沈修文有些疑慮的問道。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不過，如果我軍要進軍上海的話，必定是三十六、八十七和八十八師，甚至有可能經集結在武漢、蕪湖、九江一帶的部隊全部向上海集結。不過，我軍經過這些年的整軍經武，戰力遠不是一二八事變時期可比。而且我軍現已有空軍，將對霓虹軍海軍艦隊和航空兵有強大的威脅。霓虹軍除非有足夠的海空軍力量和地面部隊才能對我軍形成威脅。」喬榛略顯得意地說道。
沈修文看著地圖，他使勁在回憶當年淞滬會戰是如何失敗的，正如喬榛分析的那樣，淞滬戰事一起，華國家隊在上海集結了包括全部德械師在內的大部分國家的精銳，和近三十萬霓虹軍在上海展開激戰。不過，沈修文隱約記得，霓虹軍好像在杭州灣登陸後，直接威脅到國家的後翼，這才全線撤退，淞滬會戰宣告失敗。
「如果我們集結全部主力在自瀏河、太倉至小川沙一線和霓虹軍展開激戰。但是霓虹軍一旦從這裡登陸，直插我軍後翼，切斷滬杭線，那我軍該如何應對？」沈修文指著地圖上杭州灣金山衛的位置，皺著眉頭對喬榛說道。
喬榛仔細思考了沈修文的這個思路，突然臉色變得煞白，一臉震驚的抬起頭道：「團長，如果戰局真的發展到這個地步，如果霓虹軍真的從這個位置登陸的話，那我軍就將陷入如今的包圍之中。倒是除了迅速向吳福、澄錫二線撤退外，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