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下海經商
自萬縣開埠後，就有英國人在此設立海關，徵收來往貨物的關稅，一直到民國十七年才由南京國民政府收回海關自主權。萬縣是長江上游地區僅次於重慶的第二大商埠，每年進入西南地區的各類物資80％經長江水道從重慶和萬縣兩大口岸上岸再運往各處。
沈修文並沒有說話，而是笑瞇瞇地看著鄭懷山，萬縣有三個碼頭，都在沈修文一營的防區，除了貨運和客運碼頭外，還有一個供八十八師專用的軍需碼頭。沈修文的心裡很清楚，鄭懷山的這個朋友願出五百大洋借用軍需碼頭上一船貨，原因無外乎兩個，船上的物資不是違禁品就是走私。
鄭懷山被沈修文看的心裡直發毛。經過這段時間的磨合，沈修文這個長官不但好說話，而且對他一向也十分信任，讓鄭懷山這個當了多年有職無權的副營長多多少少找到了感覺。不過，隨著手中有權之後，鄭懷山又開始不安分起來，特別是到了萬縣之後，搭識了幾個萬縣本地的商人，開始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做點小買賣，夾帶一些私貨什麼的。這次有個萬縣本地商行的老闆找上了鄭懷山，許諾出一千大洋借用軍需碼頭卸一船的貨。鄭懷山動心了，但是因為守衛碼頭的軍需碼頭的就是一連二排，排長程德安又是沈修文的鐵桿親信。鄭懷山這才不得不找上沈修文。
「營長，您放心，我那朋友的那船貨絕對不是什麼違禁品，都是些棉貨和食糖。貨物不多，一個小時左右就能卸完。」鄭懷山見沈修文遲遲不表態，硬著頭皮解釋道。
「老鄭，你朋友的這船貨大概是私貨吧？這樣吧，你能不能安排讓我跟你這朋友見一見。」沈修文依舊笑瞇瞇地說道。
鄭懷山聞言頓時一驚，還以為沈修文並不滿足於自己報出來的五百大洋，想吃大頭，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不過總算是沒有拒絕，連忙道：「好的，營長我這就去安排。」
鄭懷山的小打小鬧，沈修文也早已耳聞，不過看在鄭懷山的工作很賣力，也從不敢剋扣的糧餉，沈修文也是睜一眼閉一隻眼，不去追究。再說這個年代由於軍餉比較低，軍隊做生意甚至主動參與走私，倒賣軍用物資的也不在少數，鄭懷山這也算是在為部隊創收。同時，他也沒有為難鄭懷山的意思，更不想吃大頭，幾百上千塊大洋還不在他沈二少爺的眼裡。
其實，這次駐防萬縣，起初沈修文想在這個未來抗日的大後方做點準備好讓將來家人有個避難之所。但是臨來時老爺子和老丈人送來這六萬大洋，再加上自己的積蓄，沈修文也想趁次機會做點買賣，畢竟以後用錢的地方多的是，而且他又不想主動往家裡伸手要錢。只不過一來部隊剛剛換防事情比較多，二來他還沒想好具體做什麼生意。而鄭懷山今天向自己介紹的這個走私的商行老闆，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見個面，摸摸底細，打聽打聽現在萬縣的行情，或許還有合作的可能。畢竟沈修文總不能自己出面做生意吧，他也需要物色一個比較可靠的合夥人。
當天晚上，在江邊一家相對比較安靜的酒樓裡，沈修文見到了那位通達商行的老闆潘康良。潘康良歲數不大，三十出頭的模樣，曾在上海洋行當過幾年小夥計的他，在發了一筆意外小財後，回鄉開了這麼一家通達商行。因為在十里洋場的大上海見過大世面，加上頭腦活了，商行的生意也是做的風聲水起。八十八師進駐萬縣之後，潘康良很快就和負責守護碼頭的五二八團一營的副營長鄭懷山搭上了線，用高出市價不少的價格吃進了鄭懷山從南京帶來的一些私貨。時機成熟後，潘康良就向鄭懷山提出想借一營控制的軍需碼頭進一船私貨的請求，並且開出了一千大洋的辛苦費。
不過，他沒想到沈修文長官要親自見他。潘康良之前從鄭懷山的口中知道沈修文是什麼人，而且在上海混過的他同樣清楚沈家在上海的地位。對於沈修文突然要見他，潘康良在受寵若驚之餘，也有些揣揣不安，不知道這位沈家二少爺兼營座大人懷著什麼目的。
「潘老闆這次帶的私貨怕是利潤不少吧？」大家見面寒暄後，沈修文吹著杯子裡的茶葉喝了一口後，開門見山地說道。
潘康良一驚，他給鄭懷山開出的是一千大洋的辛苦費，也不知道鄭懷山報給沈修文是多少。沈修文這口氣明顯是嫌錢太少的意思，看了鄭懷山一眼，連忙起身道：「營座過譽了。川地不比南京、上海，這船貨最多兩成利罷了。康良也是依仗營座和副營座混個飯吃而已。如果營座能高抬貴手，行個方便的話，康良願意在原來的基礎上再加五百。」
沈修文開門見山地問，潘康良也沒有兜什麼圈子，直截了當地回答。不過這位潘老闆的表情顯得很生動，一開始恭敬，緊接著苦澀，最後說出再加五百一副腳已經踮起來的神情。
沈修文並沒有說，依舊拿著杯子喝著茶。
「兩千。再加兩千。營座，實不相瞞，如果超過這個價，我只能按照正常手續去報關了。」看到沈修文不說話，潘康良低頭沉吟了一下，咬了咬牙說道。
其實這個價錢加上先前答應鄭懷山的一千，就已經快要接近他這船貨物的關稅了。
沈修文對潘康良報出這個價格倒是感到有幾分的意外，談生意都是一點一點的加碼的，剛才潘康良還表現出一副十分肉痛的樣子，一眨眼，居然報出這麼個高價來了。
「潘老闆，看來你很有誠意嘛。」沈修文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瞇瞇地說道。
潘康良苦笑著向沈修文拱了拱手道：「營座，真是好手段。以後還望營座多加關照。」
鄭懷山剛才一直坐在旁邊不敢插話，現在聽沈修文的口氣是答應下來了，連忙笑著緩和氣氛道：「還是潘老闆爽快，以後大家都是朋友了，相互照應，相互照應。」
沈修文瞥了鄭懷山一眼，道：「老鄭，潘老闆先前提出的價碼不是五百大洋吧？」
聽到這話，鄭懷山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按理說潘康良出到這麼高的價碼，即便沈修文知道，也沒有必要再去追究鄭懷山拿了多少，畢竟鄭懷山也算是個介紹人吧。
鄭懷山心中一陣羞怒，神情一下子十分的尷尬，他沒想到平時十分好說話的營長今天當著潘康良的面沒有跟自己留半分面子，說翻臉就翻臉。但是他又不敢當面頂撞，只得強笑道：「營座真是目光如炬，是我不對，潘老闆先前許諾的辛苦費是一千大洋。」
「一千大洋？我說老鄭，你倒是挺會撈的嘛。是不是好了傷疤又忘了疼了。」沈修文冷哼一聲道。
鄭懷山一聽頓時面色如土，也顧不得面子不面子了，連忙從座位上站起來，道：「不敢，不敢，懷山以後斷不敢有任何對營座隱瞞。」
「都怪我，都怪我。營座，您別誤會。那五百大洋是我給副營座的」潘康良見對方兩個人居然自己人抖起來了，眼前這兩人他作為一個買賣人可是一個也得罪不起，他可不想花了錢還要得罪人，連忙打圓場道。
可是未等他把話說完，沈修文就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笑道：「潘老闆，我看你是誤會了。其實，我並不想收你一分錢，也不允許我的手下收你一分錢。」
沈修文這話一出，不但讓潘康良一愣，就連低著頭的鄭懷山也立馬抬起頭看著沈修文。
「營座，您這意思是不想幫康良這個忙？」潘康良的臉上馬上呈現沮喪之色地問道。
沈修文微微一笑道：「潘老闆，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麼人吧？聽說你也在上海闖蕩過幾年，難道我堂堂沈家二少爺會把這幾千塊大洋放在眼裡嘛？你這忙我幫了，但是錢分文不收，就算交個朋友吧。」
聽到這話，潘康良頓時由憂轉喜，不過他也是個聰明人，當然知道這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的道理。雖然他不知道沈修文到底想要什麼，但是想到自己不過是個小角色，如果能和沈修文搭上關係，就是吃點虧也沒關係，連忙拱手說道：「營座高義，營座如果有什麼需要康良效勞的，敬請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