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怒火滔天
餘下的禁衛軍在農院內，打掃戰場。
雲瑤在旁邊一驚一乍的，「別碰這個，這個上面有毒。哎！那個也別動，有毒！」
禁衛軍的人有點不耐煩，你是哪位？
楊昱幫著柴淨琬為主人大嬸整理遺容。歎一口氣，在有些人眼裡，人命果然如草芥一般，任意奪取。他們在妄下殺手之時，可曾想過，再卑微的人，也都上有高堂下有幼兒，也會有人為他們的生死哀嚎痛思。
柴淨琬默默的站在一邊，哀思不語。
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死亡。那股子苦苦的，帶著所有發霉的記憶和企盼的氣息，曾經緊緊稠稠的籠罩著她全部的孩提時代。直到有一天，當柴家的人終於全剩下孤兒寡母，老幼婦孺，而再無一男丁時。這股子死亡氣息，才漸漸的離她而去。
很多年了，沒有再回來。
她以為忘記了。直至今日。
柴淨琬捂起嘴，想幹嘔。不對，感覺還是不對。小時候，她聞到死亡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哭。
身後一把潤涼如玉的聲音響起，「郡主，您怎麼了？」
柴淨琬掩去一泓秋水，「沒事」。
轉身，對上一雙清澈如潭的眼睛，眼中含著幾許關心。「六公子，」左右看看，這麼快就回來了，那他？
柴淨琬難掩擔慮的，「六公子，卓公子呢？」
楊景眼中片刻失輝，只一剎那，就又恢復了澄淨清明，「郡主不必擔心，他已被人救走，應該不會有危險。」
柴淨琬略微安心，抬頭，正對上楊景那雙雲淡風清的眼睛，一時語澀。半抹紅霞悄然爬上腮頰。「公子說笑了，我哪裡是擔心他。我是擔心因為我的事，給公子填麻煩。」
楊景會意一笑，「郡主嚴重了。查清楚有嫌疑之人是否清白，這本就是在下的職責。只是延昭尚有一絲疑惑。」
柴淨琬笑盈盈說，「公子請講。」
楊景淡然的問，「郡主可知卓公子為何在茶館裡救你？」
柴淨琬微微低頭，把眼光錯開。早知會有人問這樣的問題，該怎樣回答？她該坦然的說，「我不知道，我還等著你們查清楚」。還是狡辯的答，「他不僅救了我，也救了昭皙郡主和所有的護衛」。或是更無恥一點的講，「也許這位卓公子，只是憐香惜玉，不忍佳人香消」。
可是現在，問這個問題的人，是楊景。
柴淨琬再次抬起眼，看向楊景。這個男人，正背負陽光，卓然而立。眼中閃著洞悉的智慧，嘴邊掛著坦誠的微笑。彷彿鼓勵著柴淨琬，說吧，你說什麼，我都會相信你。
這種感覺，另本習慣了應對的柴淨琬，莫名的不安了起來。
要這樣回答麼？對這個曾經對她說過，「知音少，弦斷有誰聽」的男人？
即應知音，不能誠實的回答，便不如不答。
柴淨琬嫣然一笑，「六公子，你的蕭帶在身上麼？」
楊景有些詫意，「帶著呢」。
柴淨琬一福，「淨琬請公子，吹一曲離殤，替大嬸出行吧。」
楊景點點頭，「好」。從腰間取下離人，放在唇邊。一把空靄淒婉的蕭音盤旋而起，動人心弦。
農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只剩一人一蕭，和一片蒼茫天空。
送一程，生死兩茫茫。
楊景一行，於第二日回轉汴京。
楊昱帶人護送柴郡主和雲瑤回府。楊景則親自押解陰手毒程回刑部問訊。
楊昱回府覆命時，意外的發現平時熱鬧非常的天波府，竟然非常冷清。
父親楊業外出不在，三哥奉命協助京城護防，四哥被關在祠堂思過，六哥還在刑部問案，小七小九不知去了哪裡瘋玩。想去跟母親請安，又發現連母親都外出去了花家，商議四郎婚事。
諾大的楊家，轉一圈空蕩蕩。
他回到初園，躺在塌上，愈呆就愈覺得不安。心慌慌，彷彿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
「桃子，我走的這兩天，家裡有什麼事發生麼？」
楊子桃想了想，「沒什麼呀，若說有事，就還是四少爺的事。」
楊昱腦子再轉，「那老爺子呢？老爺子有沒有來過？」
楊子桃突然想起什麼，「老爺子到是來過一次，就是你走那天的半夜。」
楊昱急問，「老頭說什麼了麼？」
楊子桃搖搖頭，「我沒有見到他。我是後來收拾房間才發現的。」說罷，從櫃頭取出一不本書，「喏，他留了一本書。」這種奇怪的事情，及第老人經常做，子桃早已習以為常了。
楊昱接過書，千毒醫經！
楊昱詫異，這是老頭的寶貝！平時外人看一眼都不行。他小時候因為偷翻過一次，被老頭丟進木人陣裡兩個時辰，打得全身青紫。
怎麼會突然把這本寶貝留給他？
不對，老頭有事！
楊昱引一馬，急急出府，奔向落霞山。
前往落霞山谷的山路上，也有另一個嬌小的身影疾奔。
楊昱大叫，「瑤瑤！」
淡黃色的身影停下來，之前還笑意彎彎的眼裡，充滿焦慮。
「瑤瑤，你怎麼來了？」
雲瑤帶著哭腔，「瑞哥哥，爺爺好像出事了。」
「你怎麼知道？」
「他給我送來一封信，信上說的話，好像，好像是……」好像是遺言。
楊昱眉頭緊皺，「來，上馬！」
兩人一騎，飛心似箭。
峰迴路轉。
當他們滿心寄期，等著看到那一片再熟悉不過的花海田園時。撲面而熱浪卻讓他們目瞪口呆，驚恐不已。
火。
吞天大火。
「爺爺！」雲瑤跳下馬想衝過去。
楊昱一把抱住她，「別去，危險！」
目中含水，再被熊熊烈火烤乾。
那紅色的惡魔，已經把這一片曾經的美好，一寸不落，全部吞噬在了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