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奪命熾蠍
「就是這裡,」楊昱一指地上的灰燼,「這裡,我們昨天在這裡籠的火」又走兩步,「你看,血跡。我就是在這裡把老虎射傷。然後高飛向右滾開。老虎當時就伏倒在這裡。然後我跳下來。」楊昱俯下身,查看了一下地上的痕跡,「這裡,在這裡,老虎把我撲倒。我受傷,然後我往後躥。然後……,這棵樹!」
楊昱跳過去,用手擦了一下根部的樹皮,依舊是昨晚那種粘粘濕濕的感覺。把指頭拿到鼻子底下聞一聞,一股腥腥膩膩的味道。是什麼?
又把指頭遞給雲瑤,「瑤瑤,幫聞聞看,是什麼東西?」
雲瑤把鼻子湊過來,只吸了一下,就跳到一邊,乾嘔。
楊昱忙過去,想拍拍她的背,問,「你怎麼了?」
雲瑤馬上跳開,「你的手,別碰我!」
「怎麼了?」楊昱手停在空中,尷尬的。
「好噁心哦。」
「什麼噁心?」
「那個東西,那個塗在樹上的東西。」
楊昱疑惑的問,「到底你聞出來是什麼東西?」
雲瑤癟癟嘴,「是屍油。」
「什麼?」
「屍油,就是,那個,從死人身上練出來的油。」
「什麼!」楊昱看著自己停在空中的,突然也感到無比的噁心。
水!
楊昱一溜煙跑到小溪邊,狂洗手。
楊昱甩著**的雙手,對著遠遠躲著的雲瑤,訥訥的說,「屍油,有人在樹上塗了屍油。他,他想幹什麼?」
雲瑤皺著小臉不知所措的。
「瑤瑤,你知道屍油有什麼作用麼?」
雲瑤嘟著嘴,「我記得好像在老頭那裡看過,說屍油是巫師用來下降的。」
「下降的?」下什麼降?要害誰?這裡一定是有一個陷阱。昨晚,這個設陷阱的人肯定是怕自己識破屍油,所以才放毒箭想殺他。
楊昱皺起眉頭,「走,咱們回去再看看。」
雲瑤苦著臉,「啊?」
兩人剛走到一半,忽聽右側林中,一陣腳步吵雜聲。
「有人來了!」楊昱一拽雲瑤,飛身躲在樹上。
腳步聲近。一個二十幾人的狩獵隊伍有序的奔了過來。為首有一個紅臉的軍士,快跑在前,手打涼棚看了看,又折回去,稟告,「啟稟皇上,您射殺的倉狼就倒在前面的樹邊,沒再跑,看樣子是活不長了。」
楊昱順著聲音看去,只見隊伍中間,圍著一個玉冠龍袍面色肅殺的中年人。
「皇上!」楊昱吃驚的跟雲瑤對視了一眼,皇上怎麼在這裡?
宋帝聽完匯報,哈哈一笑,「量它也跑不動了。這個畜牲,中了朕的一箭還能逃這麼遠,也算是不容易了。」說罷一揮手,「走,看看去。」
一隊人擁著皇帝走到那棵樹前,紅臉的軍士獻媚的說,「皇上,您的箭法真準,正中脖頸。」
宋帝得意的一笑,「去,把它綁了帶回去吧。」
紅臉軍士又抱拳說,「皇上,這畜牲還活著,不如您親自一刀幫它解脫了吧?」
宋帝一抬手,「好,刀來!」
有人獻過刀,宋帝接在手中,走近樹下的倉狼。
躲在樹上的楊昱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宋帝走近的樹,正是他們發現塗了屍油的樹。
怎麼會這麼巧合?
宋帝手起刀落,倉狼的頭,隨著一條血線,滾落在地。一時血腥撲面。宋帝得意的仰天大笑,正要回身說什麼。就見樹下,突然竄出來一個火紅色的東西。速度極快,如離弦之箭一般。
楊昱一見那個火紅的東西,就立刻明白了過來。熾蠍!原來是熾蠍。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在樹上塗滿屍油。這是一個局,一個死局!熾蠍是一種生長在大漠裡極其罕見的劇毒之物,被蜇上即死。它們生長在沙漠中陰濕的地穴裡,最愛食腐屍。傳說中有異人曾試圖誘捕熾蠍,用的就是屍油。
所以這是一個誘殺局,目標是?皇上!
楊昱的大腦飛快的轉念,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間,那只有一尺長的熾蠍,已經飛快的竄到了宋帝的衣擺上。尾針高翹,雙夾緊咬著衣襟。
宋帝被這個火紅的東西嚇了一大跳,本能的揮刀橫劈在它的背上。鋼刀如同砍在堅石上一般,發出「鏘」的一聲。火紅的東西被巨大的力量甩到一邊,與其衝撞的鋼刀也被高高彈起。宋帝感到手臂一陣發麻,勉強握住刀柄。這才看清楚偷襲他的是個什麼東西。
一身紅如烈焰般的堅甲,兩隻巨大的鉗子。尖尖的尾刺高昂在空中,泛著血腥的寒氣。
宋帝嚇得呆在原地,不光宋帝,就連身邊的護衛都驚的一時不知所措。他們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一隻蠍子。那一身紅,紅得詭異無比,令人毛骨悚然。
熾蠍停頓片刻,身子一扭,迅速的竄向宋帝。宋帝嚇的慌張後退,大叫,「來人,快來人護駕!」站在最前面的兩個軍衛挺身向前,拿長槍撮向熾蠍。然而熾蠍的靈活,遠超過了所有人的想像。兩把鋒利的槍尖根本沒傷它半分。它嗉的一下繞過槍尖,順著槍桿上爬,快速的鑽進一名軍衛的袖口,尾尖刺下。軍衛慘叫一聲,被咬的手臂戰抖不已。此時他已經顧不上別的,直接把槍扔在一邊,用另一隻手死勁的拽住熾蠍的身體,拚命的向外甩。可熾蠍並不如他所願,用兩隻巨鉗死死的咬著他小臂上的肉。他一邊痛著,一邊慘叫著,一邊扭曲著身子想作最後的掙扎。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勞。
正當他絕望之際,忽然感到手臂上一鬆。熾蠍突然鬆了嘴,擺著尾又竄回地上。軍衛如獲重肆般「咯,咯」笑了一聲。那張笑臉和著汗水和餘下的恐懼,異常的詭異。然而這一笑還沒笑完,臉上又突然湧起一個無比痛苦的面容。他開始用另一隻手,瘋狂的撕扯被咬過的手臂,衣料毀去,露出一片青色。初時還只是淡青,片刻間便已成黑紫色,腫脹起來。軍衛發瘋著,嚎啕著,把兩隻手臂怪異的扭在一起,指甲劃過,深沒骨間,帶起一條血溝,白森森流著黑血。
楊昱躲在樹上,看得發寒,這熾蠍果然是毒中之毒。怎麼辦?
受傷的軍士繼續嚎叫著,掙扎著。然後就聽「砰」的一聲弦響。一支長箭沒入喉中,結束了這一切的痛苦。射箭的人,是他一起戰鬥的同伴。那張剛剛射出一支幫他解脫了的箭的彎弓,正不能自已的顫抖著。豆大的汗水,劃過驚恐悲痛的雙眼。
死靜。
剛剛哄亂的場面,一下子死靜了下來。人在恐懼深處,不是尖叫,而是窒息。
就連那只行兇的熾蠍都安靜的伏在地上沒動。彷彿一個得勝的武士,高傲的蔑視著倒地的對手。
圍著的圈子,正悄悄的,不自覺的散開。每個人都在後退。不敢跑,只是退。
熾蠍等著倒地的軍士死透。又再一次把尾尖高揚,針刺正對宋帝。
宋帝感到了一絲透骨的惡寒。
他腳向後退,口中卻高叫,「快!快!快給朕殺了它!」
沒有人再敢動。只是後退的腳步略慢了些。
那個為首的紅臉軍衛,恐嚇眾人說,「都退什麼?不要命了麼!皇上在此,都去護駕,快護駕!誰能殺死這蠍子,誰就能得天大的功勞一件!快上!」
不知是恐嚇起了作用,還是誘賞起了作用。果然又有幾名護衛提著刀槍擋在前面。這一次都吸取了教訓,誰都不敢大意。腳下騰挪躲閃,萬般的小心,不敢讓熾蠍近身。
能作皇上的帶刀護衛,本身功夫都是不弱的。剛才是突然被同伴中毒後的慘狀嚇怕了。這回定了神,攻守間,已然有了章法。
宋帝看到自己的護衛漸漸控制了局面,這才把心放回,將將穩神。他怒叫,「給朕殺了它!誰殺了它,朕重重有賞!」
參戰的護衛越來越多,只有紅臉軍士帶領的幾個人圍著皇上,其他的人,都定下心來,攻擊熾蠍。
包圍圈愈來愈小,熾蠍的竄動也愈來愈不流暢。就在勝利在望時,突然有人驚恐的高喊,「它跑到哪裡去了?」所有人都在低頭尋找。卻再也不能見到它詭異的身影。
恐懼再一次蔓延在這隻大宋王朝最精英的護衛隊中。它跑到哪裡去了?
每個人都停住腳步,不敢亂動,眼睛緊張的巡看自己四周。
然後,一聲嘶心裂肺的慘叫,衝破了所有人的耳膜。「啊!」一個護衛猛的倒地,像是被什麼拋翻了一樣,腿顫慄著。兩腳間拱出一個火紅的身影。如同世間最一流的刺客,等待著自己的絕殺。其他的人都紅了眼,長短兵器一齊向它招呼過去。這一次熾蠍不再戀戰,一轉頭,直接鑽進了土裡。再出來時,它嗜了血的尾針,已經刺進另一個護衛的腿中。
一個又一個人被它毒倒在地,慘呼遍野。這時,依舊活著的人已經沒有了勇氣去悲傷或是恐懼同伴的痛苦和生命。離開,是每個人心裡閃過的念頭。
有頭腦略為清醒的護衛,對宋帝說,「皇上,這裡太危險,還是快快撤離吧。」
宋帝早已沒有了原先的豪情壯志,勉強維持著,命令,「劉淇,郭占護朕回營。其他人,給朕殺了它!」
被叫做郭占的紅臉軍士,一揮手,「蕭祁,你指揮殺了這個畜生!大家別猶豫,快上,殺了它。」又回頭大聲說,「劉淇,咱們護著皇上快跑!」
其他的護衛已經被這場詭異的獵殺嚇破了膽,此時聽說皇上要先走,哪還有心思再戰。都紛紛向宋帝處靠攏,口中喊,「保護皇上!保護皇上!」
熾蠍再一次鑽入地中,不見了。
沒有了目標,各人更是恨不能快快逃離此處。一起簇擁著宋帝往回跑。郭占見狀,則掄起大刀,大叫,「誰敢跑?都留在這裡把這鬼東西殺死。違令者,斬!」
眾人被他攝住,一時又不敢動。場面一片混亂。
雙方正僵持著。就聽前邊劉淇一聲尖叫。
大家一齊轉頭看,只見那只奪命熾蠍再一次鑽了出來。這一次,竟是出現在宋帝的退路上。本來的尾,變成了首。
於是,宋帝就這樣被完全的暴露在了這只奪命熾蠍的死亡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