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斷臂
在場的這些人,基本上都是死者的親屬,對於他們來說最關心的一件事,就是陸氏滅門案能否水落石出,聽了陸養浩這幾句話,頓時響起一陣嗡嗡的議論聲,再看歐陽烈火的目光就多少有些異樣。
應該說陸養浩的這一招並不高明,但是卻著實讓人噁心,如果急於辯白,倒成了此地無銀,歐陽烈火盯著陸養浩許久,說:「好,我發誓!」
錚的一聲從桌子上拔出那柄雪亮的砍刀,歐陽烈火緩緩舉起左手,說:「我歐陽烈火,受老爺子厚恩,從一個街邊泊車的小混混,做到客家幫忠義堂堂主,無以為報,這條命早已交給了陸家!陸家的五十四位冤靈在上,歐陽烈火今天發誓,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把兇手找出來,用這把刀親手殺了他!如違誓言,有如此掌!」
嚓!一道刀光閃過,鮮血噴湧而出,濺了陸養浩滿頭滿臉。歐陽烈火不待斷掌落地,一刀穿過,奪的一聲定在靈台上,刀柄顫動,鮮血小溪一般嘩嘩流下!
大廳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陸養浩更是臉色慘白,連臉上的血跡都忘了去擦。還是李衛東第一個反應過來,扯下衣服包住歐陽烈火的斷臂,歐陽烈火臉上的肌肉不住抽動,凌厲的目光緩緩從靈堂裡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一字一頓的說:「夏家大小姐上香,誰有異議?」
刀鋒反射著冰冷的光,慘白的斷掌跟殷紅的鮮血組成一幅令人恐怖的畫面。血還在不斷流下,滴滴答答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和詭異。
歐陽烈火那張鬍子拉碴的臉因抽搐而顯得有些猙獰,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陸養浩那張胖胖的臉上。陸養浩狠狠摸了把臉上的血跡,咬著牙說:「行,老二,算你狠!別以為自己斷了一隻手,就真的什麼事都沒了。陸家上上下下這麼多雙眼睛,滅門案沒個交待,這事就不算完,咱們走著瞧!」
陸養浩灰頭土臉的走了,靈堂裡剩下的那些人自然更不敢再多嘴。有幾個人上來想替歐陽烈火包紮傷口,卻被他一隻大手扒拉到一旁,沖夏若芸一點頭,說:「大小姐,請!」
斷臂鮮血還在不斷滲出,轉眼就把包著的衣服濕透。這個身材魁梧鐵塔的般的漢子仍然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但是在燈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額頭泌出了一層冷汗,嘴唇也漸漸發青。夏若芸沒再說什麼,有時候感激這兩個字不需要用嘴巴說出來,跟生生斷掉一隻手掌相比,任何語言都顯得微不足道!
飛快的上完香,幾人隨歐陽烈火走出靈堂。剛一出門,歐陽烈火便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夏若芸和李衛東連忙扶住。幾個保鏢憤然推開李衛東,看他們敵視的目光,顯然是將夏若芸三個當成了歐陽烈火斷掌的罪魁禍首。三人也沒辦法解釋什麼,夏若芸沖歐陽烈火鞠躬行了一禮,低聲說:「歐陽二叔,大恩不言謝,這個情,芸兒記下了!」
歐陽烈火擺了擺手,因為劇烈的痛楚,讓他的聲音聽起來都有些發顫,但語氣卻仍然平靜,說:「與你無關。老爺子待我恩重如山,我這條命都是陸家的,斷一隻手算個鳥。只可惜老二無能,身為忠義堂堂把子,卻到現在都沒能找出真兇,替陸家慘死的這麼多人報仇,唉,沒用!」
說罷重重一拳捶在門柱上,一臉的不甘。李衛東忍不住安慰說:「二爺何必自責,陸家滿門一夜之間全部遇害,顯然兇手是早有預謀,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抓住。不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相信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歐陽烈火扭頭瞟了他一眼,冷冷的說:「少跟老子套近乎,剛才你把我兒子弄哭了是不是?有機會老子倒想領教領教你的獅吼功。」
靠!李衛東翻了翻白眼,心說真是好心沒好報。陸家府裡有私家醫生,這時急三火四的奔了過來,一面包紮傷口,一面讓人去取靈台上釘著的那只斷掌,如果縫合及時的話,應該有希望能夠保住。歐陽烈火卻眉頭一皺,沉聲說:「少只手算個屁,老子說話向來落地生根,你們想讓我把剛才發的誓再收回去嗎?」
夏若芸還想再勸,歐陽烈火卻打斷了她,說:「大小姐,你今晚就在這裡住下,我已經讓人給你備好了房間。明天宣佈遺囑,到時你會見到老爺子。老二是個粗人,幫不了你太多,一切靠你自己了!」
夏若芸用力點了點頭。扭頭剛走幾步,又被歐陽烈火叫住,說:「有句話也許是我多嘴,不過當初的那些恩怨,是非對錯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的。總之,希望你……別怪你外公,畢竟,他現在只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夏若芸低頭默然。埋在心裡多少年的積怨,怎麼可能因為一句話便煙消雲散,並且如果沒有陸家慘禍,也許知道陸老爺子閉眼的那一天,她都不會有踏進陸家門檻的機會吧?
鳳舞山莊一共三座別墅錯落而建,最後面的一座別墅比前面兩座稍小,但是因為整座山莊位於半山腰上,依山勢而建,所以地勢卻比前面的別墅高出一截。夏若芸一行被安排在四樓,從這裡可以遠遠眺望夜幕下的維多利亞港灣,港島和九龍燈火璀璨,交相輝映。香港太平山本就是著名的旅遊景點,可是這時李衛東卻沒有心情去欣賞香港的華美夜景,他最關心的當然是夏若芸的安全。
這座別墅經過特別的設計,是一個內凹型建築,再加上特種防彈玻璃,可以很好的避過狙擊手的子彈。並且由於這次陸家出了事,整個山莊裡裡外外全是荷槍實彈的保鏢,雖說遇到真正的殺手時這些保鏢多半派不上用場,至少看上去比較有安全感。
但是李衛東仍覺得不放心。夏若芸住的是一間套房,裴三整晚都貼身保護,李衛東就在外間的沙發上整晚打坐,不放過房間裡任何一絲細微的響動。侯萬風跟另外的兩個保鏢負責走廊和樓梯,楊軒這個時候也帶人潛伏在別墅周圍,一是準備隨時狙擊可能發生的危險狀況,二是負責監視出入鳳舞山莊的所有可疑人物。
保鏢是個很辛苦的差事,記得以前在看電影中南海保鏢的時候,覺得裡面那位正陽哥真是酷的冒泡,帥的掉渣,但是平生第一次真正擔負起保鏢的職責,李衛東才體會到這種常人難以承受的壓力。沒事的時候你看保鏢就是一吃乾飯的,一旦有事就可能整天整夜都不能夠合眼,因為不知道危險究竟會何時降臨,所以要始終全神戒備,連腳趾頭的神經都要繃的緊緊的,這種精神上長時間的高度緊張不單需要耗費大量的體力,而且極容易導致心理崩潰,產生幻覺、幻聽。對於完全沒接受過任何訓練的李衛東來說,如果不是有強大的精神屬性支撐著,只怕連幾個小時都挨不過去。
而這一夜,對夏若芸來說也是一樣無眠。這還是她長這麼大頭一次見自己的親外公,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滋味。而更讓她擔心的,是公佈遺囑最終會是怎樣一個結果,更是誰都無法預料。
第二天早上,因為連續不斷的消耗精神力,縱使裝備再怎麼牛李衛東也還是感覺到一絲疲倦,還好戒指裡面有足夠的泉水可以補充體力。剛用過早餐,陸養浩便陰著臉帶了人來,說老爺子準備公佈遺囑,而選擇的地點讓夏若芸和李衛東都有些詫異,竟然就在這座別墅的地下室!
以陸家這種家世,公佈遺囑當然是一件大事,就算不召開記者發佈會,也應該是以家族會議的形式,怎麼說都不應該搞的跟地下活動似的才對。夏若芸徵求的看了李衛東一眼,可李衛東也是不明所以。
可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不允許回頭,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只有硬著頭皮去闖一闖了。順樓梯下到地下室,在門口被保鏢攔住,搜走了所有人的槍和手機等通訊設備。這次搜身跟昨晚靈堂那次截然不同,幾乎連每一根頭髮絲都仔細檢查過,最後陸養浩推開地下室的門,皮笑肉不笑的說:「夏小姐一個人進去,其他人在外面等。」
「為什麼?」侯萬風臉頓時一沉,說:「七爺,我家大小姐這次來港,是陸老爺子請來的,既然是請就要有個請的樣子。昨晚在靈堂你對我家大小姐出言不遜,這件事咱們還沒有說道,既然我們是大小姐的貼身保鏢,你卻讓我們等在外面,這算什麼規矩?」
「規矩?」陸養浩嗤的一笑,說:「我用得著跟你們解釋麼?在香港,陸家就是規矩。如果你們不滿意,可以啊,要走的話我隨時歡送,哈哈。」
邊說邊拍了兩下巴掌,做了個請的手勢。侯萬風昨晚就憋了一肚子鳥氣,這時忍不住便要拔拳頭,夏若芸伸手攔住他,看了陸養浩一眼,說:「你們留下,我自己進去。」
「啊?這怎麼行,萬一有什麼……」
侯萬風還想說什麼,李衛東碰了碰他胳膊,搖搖頭示意別多話。陸養浩上下打量了李衛東一遍,說:「挺眼生的嘛,你叫什麼名字?」
「李衛東。」
「嗯,那就對了,你可以跟你家小姐一起進去。」陸養浩衝著地下室一指,冷冷的說:「不是我找你,是陳老大要見你。」
陳老大要見我?李衛東的腦子裡第一時間打了個問號。陸家現在一共兩個主事人,這個陸養浩一看就是那種小人得志,跳梁而已,天鷹堂的堂把子陳烽陳老大才是真正的陸家掌舵,這一點相信任何人都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