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白話與史幽探
臨淄郡王府內——
李隆基攤開一張洛陽城的地圖,將桓彥范上朝的時間和所行路線指了出來,道:「要想他上朝的路上刺殺他,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現是三品顧命大臣,上朝時有四人抬轎,走的亦是只有王公貴族才可通行的天街,街寬百步,他上朝時天又剛亮,周圍多半無人,以他的能耐,只怕你們還沒有接近他,就會被他發現,根本無法行刺。」
陳玄禮道:「天街中間雖只有王公貴族才可通行,但一到白天,兩側亦是人來人往,可於他下朝時,埋伏襲擊。」
李隆基搖頭道:「上朝的時間容易推算,下朝的時間卻並不固定,況且他現是顧命大臣,有許多政務處置,下朝後多半不是直接回家。況且白天人多,一擊失手,他馬上便可以竄入人群,再沒有第二次機會。」
唐小峰盯著地圖,沉吟片刻,將手一指:「那就他上朝路上,行刺的地點,就選這裡。」
眾人錯愕地對望一眼……他指的竟然是天津橋。
天津橋北正對皇城端門,乃上朝必經之地,若是選這裡,不愁桓彥范不通過。
李隆基疑惑地道:「天津橋不管早晚,兩側都有人駐守,橋上只有一個四角亭,根本無法藏人,橋上如何行刺?」
顏紫綃與林書香亦疑惑地看向唐小峰。
唐小峰淡淡地道:「我們不藏橋上,只躲橋下,待他路過之時,便破橋而出,突然襲擊。」
林書香道:「公子,這豈非不可行?早朝之時,路過的官員可並非只有他一個,我們躲橋下,如何知道橋上通過的是誰?縱然知道,又如何才能找準時機?」
唐小峰笑了一笑:「我自有辦法。」
沉默一會,又問:「可有徐大哥他們的消息?」
李隆基苦笑道:「先帝與張大人的死都已被算徐將軍頭上,他現己是千夫所指,軍中大亂,李素率部分兵馬叛變逃走,整個大軍已是四分五裂。朝廷趁機強攻,章將軍被擒,其他人潰敗而走。」
唐小峰長歎一聲,反武大軍以反周復唐之大義名分起事,現殺死武後和張柬之、行刺中宗等罪名全都攤了過去,接下來的分裂和慘敗自然可想而知。
桓彥范……非死不可!
……
***
同一時間,邙山。
森林裡燃起篝火,孟芸芝、孟紫芝二人靠一起,取火偎暖。
白話另一邊,與她們說著笑話。
天色雖然已經黑了,但姐妹兩人都無法睡著。
孟紫芝覺得唐小峰和白話等人那飛來飛去的本事很是神奇,問白話自己可也能學?
白話嘻嘻笑道:「看著都是飛來飛去,其實卻是完全不一樣的。他們學的是操縱金精之氣的劍術,我用的則是御使木精之氣的仙術。劍術修的是自身魂魄,是難學,學到極深之處,本領卻也大。仙術一般來說,都是通過真言咒法御使天地玄氣,各式各樣的都有,但真要打起架來,通常比不上學劍術的,畢竟五行之氣中,只有金氣主殺。」
孟紫芝抿著嘴兒:「我又不跟人打架,誰要敢來欺負我,我不打他,我罵死他。我只想學那飛來飛去的本事。」
白話笑道:「這個倒是簡單得很,等那姓唐的傢伙回來,你們求他就是。」
孟芸芝道:「為何要求他?」
白話道:「不管是劍術還是仙術,都不是說學就能學得了的,尤其是御劍之道,就算是練出劍氣,通常都還要花個幾年,才能御劍飛行。但這世上可還有些東西,就算你沒有修過任何玄氣,也可以讓你飛得起來,那種東西叫做……法寶。」
又道:「其實一般人就算拿了法寶也是沒用,但你們可不同,你們可是有先天靈氣的,不管什麼樣的法寶落你們手中,稍一用心,應該都能學會。若是得了軒轅劍又或是射日弓那等神器,就算一下子變得厲害起來,那也正常得很。」
孟芸芝道:「那為何要求唐公子?莫非他有許多法寶?」
白話道:「他倒是沒有多少法寶,不過他是鑄劍師,又有泰煞鼎和五色筆,煉出幾樣助你們飛來飛去的法寶,實是簡……」
她沒有說完。
她突然抬起頭來,像是看到什麼,嚇了一大跳的樣子。
芸芝和紫芝錯愕回頭,然後便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女人……一個很美很美的女人。
她穿的是秋香色的曲裾深衣,梳的是飛仙式的宮髻,肌膚瑩潤,體態輕盈。
她靜靜地立那裡,彷彿隨時都會被風吹走一般,飄飄似仙,宛若幽蘭。
芸芝和紫芝對望一眼……如此絕色的女子,縱連她們也覺得自愧不如,而且她們根本就不知道這人是什麼時候這裡的。
小姑娘卻跳了起來,看上去有些不安和驚惶:「大姊……」
芸芝和紫芝又對望了一眼……原來這人是白話的大姊?但這小丫頭為什麼怕成這個樣子?
絕色女子從姐妹二人身邊緩緩飄過,姐妹二人想要起身,不知怎的,幽香撲鼻,她們很快就睡了過去。
絕色女子飄到小姑娘身邊,小姑娘低著頭,不敢看她。
絕色女子抬起螓首,看著天上那彎彎的月牙兒,語聲如夢似幻:「自你偷偷溜走,跑到東海之後,我們也好久不曾見過面了,你是躲著我麼?」
小姑娘不安地道:「我……我沒有。」
絕色女子道:「既然沒有,為何回了中原,也不來見我?」
小姑娘低著頭:「月亮不見了……我要去找她。」
絕色女子淡淡地看她一眼:「她還你的體內。」
小姑娘低聲道:「但她出不來了。」
絕色女子定睛看她,然後才慢慢地道:「她要出來了,你就不了。」
小姑娘輕輕地道:「這身體本來就是她的。」
絕色女子揮了揮袖子,緩緩地道:「你們兩個已經完全顛了過來,你想要讓她出來,大概只有使用古今顛反如意掛,但這世上,只有百花仙子一人能夠完美地使用古今顛反如意掛……你找到百花仙子了?」
小姑娘趕緊道:「還沒有呢,大姊你費了那麼多力氣都沒有找到她,我又怎麼找得到?」
絕色女子淡淡地道:「說起找人,大概也沒有誰能比得上你。」
白話低聲道:「但我卻沒有找到她,等我找到了,一定會告訴大姊的。」
絕色女子定睛看她,彷彿要把她看透一般,小姑娘始終低著頭,抬都不敢抬一下。過了許久,絕色女子才歎息一聲:「你怕了?」
小姑娘顫了一顫,道:「我、我沒有怕。」
絕色女子冷冷地道:「你可不要忘了,把一切弄成這個樣子的,原本就是你,你現就算害怕,也來不及了。」
小姑娘咬了咬嘴兒,不敢吭聲。
絕色女子摸了摸她的腦袋,又道:「還有一件怪事,據我所知,刺蘼花和玉季花兩個花神,應該是已經死了,但她們的魂魄卻沒有進入陰間,你可知道是怎麼回事?」
白話錯愕地抬起頭來,搖了搖頭。
絕色女子蹙了蹙眉,沉默許久,才道:「罷了。」
又往睡地上的姐妹花看了一眼,道:「她們兩個是……」
小姑娘道:「子午花和笑靨花。」
絕色女子淡淡地道:「助微微成為帝王,本是我答應過她的事……」
白話嘻嘻笑道:「誰讓她那麼不小心,送到家裡的王氣都會被人搶走?」
「算了,隨你們鬧去,」絕色女子看著她,「只要你玩夠後,還記得自己該做什麼就好。」
小姑娘又低下頭,「嗯」了一聲。
絕色女子袖子一拂,踏上那一縷清淡淡的月色,如風一般飄走。
直到她消失不見,小姑娘才呼出一口氣,雙腿一滑,滑坐地,抹了一把冷汗……
***
絕色女子飛出數里,落洛河岸邊。
天魔宗公主早已等那裡,面紗飛舞,衣袖飄飄。
她略一躬身,低聲道:「大姊?」
絕色女子淡淡地道:「白話已經找到了百花仙子,只是不肯告訴我。」
天魔宗公主錯愕地道:「既然如此,大姊為何不逼她說出?」
絕色女子道:「她不肯說的事,誰也無法逼她說出,縱然用上沉魚的讀心術也是無用。」
天魔宗公主道:「可要小妹派人監視她?」
「她如何是看得住的?」絕色女子飄水面,看著水中倒影,沉吟良久,道,「那個唐小峰,到底是什麼人?」
天魔宗公主道:「聽說本是嶺南人士,他的父親乃是徐敬業與駱賓王的結拜兄弟唐敖,他的身邊雖然聚集了許多花神,但是他本人,倒不像是有什麼出奇來歷,縱連他所學的劍術亦只是嶺南顏家的紫歌劍法,並非來自什麼名門大派。」
絕色女子道:「以他的年紀,若沒有什麼出奇來歷又或是不可知的奇遇,怎可能擒下萃芳,又幾次三番從微微手中逃脫?莫非他亦是什麼天星或者天魔降世?」
天魔宗公主道:「小妹曾見過他幾次,實未看出他懷有先天靈氣,又或是其它的妖氣、魔氣之類。他所用劍氣雖然怪異,卻都是後天修成,與先天之氣無關。」
絕色女子淡淡地道:「用你的人,到嶺南查一下他。」
天魔宗公主伏身道:「小妹遵命。」
絕色女子踏月色而去,天魔宗公主亦身子一旋,化作彩蝶,消失不見。
***
唐小峰帶著顏紫綃、林書香二女趁夜飛到天津橋下。
他天津橋下方,用手指彈了彈頂上石塊,然後開始挖洞。
墨虹劍本就鋒利,再加上他的聽劍之術,沒過多久,天津橋中間一段,就已被他挖得中空。
雖有兵卒橋上來回巡邏,但他做得悄無聲息,落下的石塊又被二女接住,緩緩放入水中,不激起一絲水花,竟無一人能夠覺察。
他又取了十幾粒子母雷珠,將母珠鑲入石塊,子珠抓手中。
黎明前黑暗的那刻已經過去,天際開始出現一絲曉光。
各級官員開始上朝,過了一會兒,陳玄禮御著飛劍,悄悄飛了過來,低聲道:「郡王已將桓彥范攔住,借問禮的機會拖延時間,再過一會,桓大人將獨自登上天津橋,他前後數十丈內,不會有其他官員。」
又道:「可有地方需要我幫忙?」
唐小峰低聲道:「不用,你與郡王已幫得夠多的了,將軍好早些離去,不可讓人看到將軍,以免連累郡王。」
陳玄禮道:「小心。」飛入水中,御劍而去。
唐小峰御著劍氣,抬頭看著頂上石橋,沉默良久,忽地歎一口氣。
林書香道:「公子為何歎氣?」
唐小峰喃喃地道:「我突然覺得,很沒意思。」
林書香與顏紫綃對望一眼,兩人道:「為何沒意思?」
唐小峰道:「你說,如果即將從這上面經過的,是一個漂亮的姑娘家會有多好?哪怕是微微那臭丫頭,又或者是她娘,那都可以。」
林書香不解地道:「公子不是說,比起微微,公子想殺桓彥范麼?為何現卻又希望從上頭經過的是微微又或是太平公主?」
唐小峰道:「這跟想殺誰沒有關係,我只是覺得,自己三半夜守這裡,夜襲一個糟老頭子……這真是太沒勁了。」
林書香:「……」
顏紫綃沒好氣地道:「反正隔著天津橋無法看到,要不,你就把那糟老頭子想像成一個千嬌百媚的姑娘,你現要做的就是突然衝出去,掀起她的褲子,把她先什麼後什麼的,這樣你就有勁了。」
哇,紫綃姐,你吐起糟來什麼時候也這麼犀利了?只聽說有大德高僧視美女如枯骨,你竟然叫我視糟老頭子如美女?
我要是有這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老頭即是美女、美女即是老頭的本事,我我我……我早就成神經病了。
他突然出手,左手按住顏紫綃的香臀,右手摸住身側林書香的腹下,二女沒有想到他這種時候還要動手動腳,身子同時僵了一下。
唐小峰嘻嘻笑道:「殺了那糟老頭子後,晚上你們兩個一起陪我。」
顏紫綃咬了咬嘴唇:「要是殺不了他,今晚你就去陪那糟老頭子。」
唐小峰淚流滿臉……紫綃姐,是誰把你的嘴兒教得這麼損的?你真的是學壞了。
他氣得用手指隔著衣裳,把少女後臀的洞兒狠狠戳了一下,少女差點尖叫出來。
林書香猶豫道:「公子,我們看不清橋上狀況,要如何才能把握好出手的時機?」
唐小峰閉上眼睛,忽地睜開,眼睛盯著上方,彷彿能看穿一眼。林書香驚訝地道:「公子難道看得到?」
唐小峰淡淡地道:「嗯……看得很清楚。」
此時,他的眼中,天津橋就像是變成線條一般,一根根、一層層地解析開來。
這是從哀萃芳那得來的靈郁之氣的妙用。
靈郁之氣,練到極致時可以助人跳出五行,而他現雖還未將它練到極致,那它卻已他的體內生根發芽,逐漸與他的紫幽仙氣融成一處,雖不能跳出五行,卻慢慢地開始看透五行。
他看到一座四抬大轎從定鼎門大街上了天津橋,正往另一頭的端門行去。
他知道那上面坐的就是桓彥范。
他的目光雖然也能看透轎子,但他沒有這樣去做,以桓彥范這樣的高手,視線哪怕只是他身上轉了一下,他都有可能生出感應。
林書香與顏紫綃看他神情,立時知道桓彥范馬上便要到達他們的上頭,各自提起神來。
從抬轎四人的動作來看,唐小峰知道這四人亦非普通人,而是黃天道中的高手。
他緩緩地閉上眼睛,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雖然沒有再看,但那四人踏出的每一步,甚至包括他們的每一次呼吸,全都被他把握得一絲不漏。
轎子越來越近,五丈、四丈、三丈、二丈、一丈……
他突然鬆手,握他手中的十幾顆子珠飛了出去,撞上母珠,天津橋轟然炸開,破出一個洞來。
他與顏紫綃幾乎是同一時間破洞而出,劍光閃過,轎子碎裂。
轎中的桓彥范卻也不愧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從天津橋破開到兩人破洞而出,只不過是短短的一個瞬間,他便已及時做出反應,轎子碎去的那一刻,穿轎而出。
唐小峰與顏紫綃自然知道不可能如此簡單的就得手,兩個人,三道劍光,疾追而去。
抬轎的四人亦是黃天道裡的好手,正要施展妖術攻向二人,洞內卻又飛出一名女子,變出十八隻手,擲出十八樣佛寶。
十八樣佛寶攻向其中三人,讓這三人應接不暇,剩下一人卻被漏下。
那人趁機攻出妖火,捲向這名女子。
這名女子卻身子一飄,化作妖蛇沖天而起。
她飛起的那一瞬間,一座佛塔急鎮而下,直接將這人鎮得血肉模糊,魂飛魄散。
另一邊,桓彥范想要飛退之後,穩住陣腳再行反擊,然而唐小峰的墨虹劍與顏紫綃的鳳霄雙劍卻緊追不捨。
他發現自己退得越快,面前的三支飛劍劍氣越盛,再退下去,對方氣勢暴漲,他只怕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
以他的實力,正常情況下自然不會被逼到這種地步,然而唐小峰與顏紫綃出手的時機掌握得太多精準,雷珠爆炸處恰恰是轎子抬至天津橋正中央的那一瞬間。他甚至無法知道,對方是如何不被他覺察到的情況下,將偷襲的時機把握得如此準確。
就是因為完全未曾防範到對方的偷襲,以他的一身絕學,才會從一開始就處如此不利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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