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兵變!黃天道地公!
燕紫瓊失聲叫道:「爹?!」
燕義緩緩地道:「紫瓊,你莫要忘了,你現所保護的那個女人,才是我們燕家的仇人。」
燕紫瓊如同被冷水澆過一般,整個人都呆那裡。
另一邊,桓彥范一腳踹碎大門,雙手一扔,宰氏姐妹的嬌軀飛了出去。
一個少年疾躍而起,卻只能接住其中一女。
這個少年自然便是唐小峰,他落地上,抱著懷中的少女,失聲道:「玉蟾?」
宰玉蟾額上滿是鮮血,艱難地看著他,淒涼一笑:「唐公……子……」嬌軀一軟,俏麗的臉蛋掛著後一絲笑容,凝那裡。
唐小峰心中一痛,將她放下,再看向撞牆上的宰銀蟾,亦是螓首碎,早已死去。他又驚又駭,滿腔怒火,看向桓彥范。桓彥范卻對他看也不看,從懷中取出一個面具戴臉上,朝武則天冷冷一拜,道:「黃天道地公,拜見天師。」
***
黃天道內,有三公、十二祭酒、三十六方。
這三公,乃是天公、地公、人公。
桓彥范,就是其中的「地公」。
唐小峰終於知道,有人下一盤很大的棋,張柬之、徐承志、李多祚,甚至包括他自己,全都是那個人的棋子。
他持劍護武則天身前,看著桓彥范,冷冷地問:「燕小姐和卞璧已經被你殺了?」
桓彥范緩緩起身,負手而立,淡淡地道:「卞璧乃是禮部尚書的獨子,將他留著,比殺了他有用處。燕家兄妹,亦有人代他們求情,只要他們不多事,就無人殺他們。」
唐小峰想起剛才聽到燕紫瓊的那聲驚呼……難道連燕義,也是黃天道的人?
桓彥范看著他,道:「唐公子亦是將才,如今天下大亂,龍族窺視,只要你肯入我道門,我們亦必將你放過。」
唐小峰將宰氏姐妹的屍體掃上一眼,冷然道:「你這話說得太遲了。」
桓彥范木然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些許人的犧牲,所難免。」
唐小峰喃喃道:「但我卻不明白,你要的到底是什麼?我知道洛陽城中龍蛇混雜,這一場兵變牽連極廣,但我卻怎麼也想不通,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論官職,你原本就是御史,只要按著計劃,武後退位,你扶持中宗陛下登基,自然能夠進一步,你既不姓武也不姓李,難道還想做皇帝不成?論暗地裡的身份,你是黃天道的三公,我雖不知道黃天道的情況,但想來,這地位也不低了,莫非你要叛出黃天道?死外面的那些,倒也都是黃天道的人。」
桓彥范冷哼一聲,看向武則天:「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死外面的那些早已被這女人收買,我黃天道當年助她進入皇宮,把持朝政,進而登上帝位,她卻違背了當年對我道門許下的誓言,反以各種手段滲入我黃天道,居然還自封天師,今***人所做,只不過是為重振我黃天道教義。況且,我若不走這一步,一旦叛亂平息,她再無用我之處,亦不會留我。」
唐小峰苦笑了一下……他大概是明白過來了。
武則天原本就是黃天道的棋子,駱賓王的討武檄文裡說她「地實寒微」,並不只是亂說,因為武家原本並不是什麼名門世家。當初她能夠進入皇宮,成為唐太宗李世民的昭儀,黃天道只怕幫了很大的忙。而隨著地位越來越高,她慢慢脫離了黃天道的掌握,甚至反過來將黃天道控制手中。
而桓彥范,大概就是後世所說的「原教旨主義者」,無法容忍武則天對黃天道的改變,同時也是為了自保,所以才策劃了這樣一場兵變。
武則天卻看著桓彥范,淡淡地道:「你沒有這樣的本事,這些可是微微教你的?」
桓彥范冷然道:「陛下說我沒有這樣的本事,未免太小看人了。」
武則天蒼老地咳了幾聲,緩緩道:「你假作順從,只等今日一擊,確實很能隱忍,朕小看了你。但這一連串的安排,絕不是你能想得出來的,你若真有這樣的能耐,黃天道也不會被朕慢慢滲透,直等今日,要讓你用出這種血洗手段。」
桓彥范不語。
他雖不說話,唐小峰卻知道武則天說中了。
武則天能夠有今天這樣的地位,自然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然而這一次,桓彥范所代表的那伙勢力,先是利用反周復唐的義軍,將洛陽城內的兵力一點一點挖空,又藉著張柬之與李多詐等心向舊唐的忠義之士控制羽林軍,然後再借他所統率的一眾劍俠和天罡地煞圖變出的七十二名星將打頭陣,與投向武則天的黃天道道徒拼得兩敗俱傷,這些手段,一環扣著一環,桓彥范要是有這樣的智商,黃天道又怎麼會被武則天逐步侵蝕?
這一連串的計謀,倒是讓他想起東海的時候,哀萃芳和紀沉魚所做的事,當時她們便是藏幕後,借淑士國和君子國之手,一步步的,將東海鬧得腥風血雨,後還毀了軒轅國。
有人下棋……下一盤很大很大的棋。
武則天看著桓彥范:「給你出主意的,莫非是微微?」
桓彥范臉色變了一變,卻不答話,只是道:「事已至此,還請陛下寫下退位詔書,安享天年。」
武則天道:「朕寫下詔書,你就會放過朕麼?」
桓彥范淡淡地道:「自然。」
武則天冷笑道:「今日若是其他人逼宮,朕或許還有活路,你卻是絕不會放過朕的。黃天道落到如此地步,你恨朕入骨,無一日不想殺朕,朕豈會不知?只不過你黃天道中地位尊崇,朕一時之間也奈何不了你。現既已撕破了臉,朕要是不死,你只怕睡都睡不安穩。」
趁著武則天與桓彥范說話,唐小峰悄然一退,想要帶著武則天破窗逃走。
桓彥范卻立時生出感應,目光如電,直接射他的臉上,冷然道:「你還是不要動的好。」
唐小峰心中一驚……這人的本事,只怕可以跟尊聖門的聖主相比。
桓彥范卻又冷叱一聲,五個戴面具的人影疾飛而出,將武則天與唐小峰圍住,連一點機會都不給他們。這五人各持一劍,劍光閃耀,緊接著,又有一個戴面具的男子踏了進來,他身後,竟然還跟著燕紫瓊。
燕紫瓊看到宰氏姐妹的屍體,臉色一變,低下頭去。
唐小峰將視線從這持劍的五人身上掃過,面無表情地道:「天機五劍?」又看向燕紫瓊前方的那個男子:「燕義,燕大叔?」
這六人雖不答話,唐小峰卻已知道自己猜得沒錯。他看著燕紫瓊,歎一口氣:「現,連你也要殺我麼?」
燕紫瓊低聲道:「卞璧和哥哥都還活著,你何不也放下劍,我、我讓他們不要殺你。」
唐小峰歎道:「多謝你的好心,如果你能夠讓他們也不要殺銀蟾和玉蟾,我會感激你的。」
燕紫瓊不敢看他,他卻也沒有再看燕紫瓊,只是持著劍,護武則天身前,冷冷看著燕義和天機五劍。燕紫瓊見他不退,咬了咬牙,道:「她原本就是我們的敵人,你為何要保護她?」
唐小峰失笑道:「你還不明白了?他們可以放過你和你哥哥,也可以放過卞璧,但他們卻是絕不會放過我的。張柬之和李將軍到現都還沒有出現,肯定是已經被他們殺了,再等陛下一死,朝廷就會落他們手中。他們想名正言順地控制朝政,但是黑鍋總要有人來背,他們絕不會承認是他們殺了陛下和張大人,那陛下和張大人到底是誰殺的?當然是我,我的主謀是誰?當然是徐大哥,徐大哥為什麼要這樣做?當然是因為他想擁李素為帝,然後再挾天子以令諸侯。」
他歎一口氣:「此時此刻,顏崖和那些失蹤的人,想必已經去刺殺廬陵王了,但那卻是一個陷阱,弄不好他們現已經落這些人手中。我還是看得不透,我本以為這只是李素的愚蠢之舉,現想來,趙文昧很可能也是黃天道的人,李素是被趙文昧給利用了。他們全都是飛騎兵團的人,他們被擒,徐大哥百口莫辯,再等我一死,徐大哥、章、格渾,還有這些日子跟我們並肩作戰的所有人,全都會變成亂臣賊子,連死了都要身敗名裂。」
燕紫瓊嬌軀一顫,桓彥范卻是看著他,動容道:「你倒是看得很透。」
燕紫瓊芳心大亂,直到剛才她才知道,原來她們燕家的祖先原本就是黃天道的人,她父親亦是黃天道的十二祭酒之一,只因不肯投向武後,才會被武後滅門,而她的父親和幾個叔叔滅門前得到「地公」桓彥范的暗中通知,搶先藏了起來,這才逃過一劫。
這些事,燕義之所以沒有告訴她,只不過是因為不想讓她兄妹二人跟黃天道扯上關係,卻沒有想到隨著整個局勢的一步步發展,他們父女竟然會這裡相見。
一邊是自己的親人,一邊是這些日子與自己並肩作戰的好友,此時此刻,她竟不知該如何自處。
桓彥范卻也是瞇著眼睛,盯著唐小峰看,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告訴唐小峰,宰相張柬之跟這場兵變有關,然而唐小峰不但猜到張柬之已被他殺死,猜出他接下來的打算,知道自己絕不可能放過他。
唐小峰雖覺自己看得不夠透,但對桓彥范來說,這少年竟然能夠把這亂麻一般的局勢看得如此通透,已經是讓他大感意外。
確實,逼武後退位,還政於中宗,那是忠義之舉,但殺了武後,那就不是忠義,而是謀逆。不管是武則天還是張柬之的死,他都要算別人頭上,而眼前的這個少年,則是背黑鍋的好人選。
這少年是兇手,徐承志和李素是幕後主謀,一切聽起來都是那般的合情合理,又有行刺中宗被抓的那些人作為人證,將不會有任何一人懷疑到他,而這少年既然能夠潛入皇宮殺死武後和當朝宰相,自然會有同黨,到那時,他便可以藉著捕同黨的名義,將朝中所有異己株連進去,牢牢掌控朝政。
所以,這少年非死不可,武則天也非死不可。
桓彥范盯著武則天,冰冷冷地道:「請陛下寫詔。」
武則天道:「朕若是不寫,卻又如何?」
桓彥范冷笑道:「陛下若是不寫,我自然也有辦法讓陛下寫,只是到那時,陛下莫要後悔才好。」
武則天沉吟片晌,歎道:「你想讓我如何寫?」
桓彥范淡淡地道:「陛下為歹人所刺,傷重難支,垂死之前,將帝位傳於廬陵王,又將朝政托付於太平公主與臣,如此便可。」
唐小峰暗自折服,這詔書聽上去合情合理,沒有一點可質疑之處,就跟當年李世民垂死之前,將帝位傳給李治,又讓長孫無忌和褚襚良為顧命大臣一般,如果今天武則天不是被人逼宮,而是重病垂死,只怕她也會這樣寫,只不過成為顧命大臣的會是張柬之,而不會是他桓彥范。
不管背後下棋的人是誰,那個人都是無可置疑的高手,一步接著一步,一環扣著一環,每一步看上去都是那般的合情合理,讓人連質疑的機會都沒有。
武則天長歎一聲:「罷了,朕寫給你。」讓唐小峰攙扶著,來到床邊,床頭摸。
桓彥范皺眉道:「你做什麼?」武則天道:「不取玉璽,如何寫詔?」
桓彥范頓了一頓,就是這麼一頓,龍榻突然下落,緊接著便是劍光一閃,唐小峰已帶著武則天竄入地道。
桓彥范一驚:「截住他們。」天機五劍縱身而起,劍光刺入地道,卻有三百多道劍影狂捲而出,將他們擋外頭。
等他們回過神來,龍榻竟又升起,武則天跟唐小峰竟都失了蹤影。
桓彥范大怒,一拳轟去,龍榻四分五裂,方自露出地道入口,卻又有轟聲響起,入口處的那一截不斷下塌,竟將整個地道封死。
桓彥范冷然道:「他們逃不遠,。」
燕義和天機五劍飛了出去,燕紫瓊卻依舊留那裡,不知自己到底該幫助哪邊……
***
唐小峰以劍光載著武則天,地道中飛了一大段路,來到頭。
「這裡是什麼地方?」他問。
武則天緩緩道:「此處為天堂之下,上方便是彌勒佛像。」
唐小峰一驚:「這條路只到這裡?」那他們根本就還皇宮裡頭。
武則天道:「煬帝以前,皇宮底部雖有許多暗道,然大唐定都於長安,這洛陽皇宮裡的暗道,都已被先皇所封,唯有這天堂與明堂二處乃朕拆後重建,修了這麼一條暗道。」
唐小峰苦笑道:「那我們現該怎麼做?」
一道昏暗的月光從上方透了下來,武則天負手抬頭,看著那一線月光,道:「無須多做什麼,只需等天亮即可。」
唐小峰道:「等天亮?」
武則天道:「皇宮異變,必有人到虎牢關通知昌宗、易之二人,黎明之後,他們必定能夠趕回,況且天亮後便有早朝,皇宮變故,群臣多半已得消息,他們不知形勢到底如何,未奉詔,自然不敢進宮,但早朝一到,必定齊聚而來,朕只要出現他們面前,誰也不敢妄動。到那時,桓彥范等就算狗急跳牆,當著群臣的面殺了朕,亦只是個亂臣賊子,何況只要有昌宗和易之,他殺不了朕。」
張昌宗和張易之?靠她的那兩個面首……
唐小峰突然醒悟過來,二張只怕並不是武則天的男寵這麼簡單,而是武則天信任的兩個高手。武則天之所以要讓這兩個人做自己的「面首」,又將他們封作國公,實是因為唯有這樣子,這兩個人才能隨時隨刻她身邊保護她,縱連她睡覺又或是上朝也不例外。
否則的話,武則天自身不會武功,以桓彥范的本事,再加上他總能找到機會接近武則天的御史身份,若是拼得一死也要殺她,她如何防得過來?
而今晚二張之所以不,是因為徐承志破貝才陣時裝出的「慘敗」起到了作用,武則天為了不給義軍休整的時間,讓城中大軍出,連二張都派出去,想要一舉殺死徐承志,永絕後患,這才被桓彥范找到機會。
只是,雖說等到天亮便能無事,但他們真的能夠等到天亮麼?
唐小峰武則天面前持劍下拜,武則天低頭看他。唐小峰道:「徐承志、章、格渾等人雖然拂逆陛下,但他們精忠報國之心,日月可鑒,望陛下能以赦書赦免他們所犯之罪。」
武則天道:「朕若平安無事,你今日救了朕,朕必定會有重賞,自會依你所求放過他們,今日若朕死這裡,你縱然持有朕的赦書,只怕也幫不了他們,要赦書何用?」
唐小峰道:「今日若陛下無事,末將既有救主之功,亦有逼宮之罪,是功是罪全憑陛下高興,末將信不過陛下,只好先求赦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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