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大情聖與冰美人
唐小峰一覺醒來,覺得頭有些疼。
他坐了起來,發了好一會怔,隱約記得昨晚好像有誰鑽過自己的被窩,卻又怎麼也想不起那人是誰。
莫非是做了一個春夢?他自嘲地笑了笑。
門被人推了開來,穿著黑裳的女子端著參湯,緩緩走了進來。
唐小峰看著她發怔,他本以為她不會再來見自己。
現回想一下,昨晚自己真的是那般的愚蠢,明明就是因為喜歡她,想要接近她,才開始騙她的,卻又為什麼要把對她的欺騙說出來?
如果她不肯再見我怎麼辦?如果她不想讓我陪她的身邊怎麼辦?
看著這個如虞美人花般嬌美動人的女子,他的心中是那般的不安……就彷彿初戀一樣。
當然是初戀,畢竟以前,從來也沒有誰給過我這樣的感覺,那般的驚艷,那般的美妙,僅僅只是陪她的身邊,都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哀萃芳端著參湯坐床邊,卻是清清冷冷地看著他。
「為什麼要騙我?」她淡淡地問,「為什麼要把我出賣給桑耶寺,又要讓人躲暗處殺我?」
他咬了咬牙,冷笑道:「這還要問麼?你毀了我,你害我變成這樣子的廢人,你還指望我對你做什麼?我想要你死,我想讓你死我面前。」
「但是那個時候,我已經受了傷,我醒過來前,你明明有機會殺了我,」哀萃芳盯著他,「還有那一刀,只要你不替我擋刀,我就死定了。」
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再問你,」少女看著他,一字一句的問,「你……有沒有喜歡我?」
「沒有,」他大聲道,「我只是……我只是……」
哀萃芳問:「只是什麼?」
少年張口結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哀萃芳將參湯放他的手中,默然地轉身離去。
她身後,唐小峰頹廢地道:「你應該殺了我的。」
哀萃芳頓住腳步,冷冷地道:「快了。」
她飄了出去,來到另外一間屋子。
穿著黃裳的紀沉魚早已經等那裡。
哀萃芳坐梳妝台前,靜靜地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紀沉魚笑著掠到她的身後,替她梳弄秀髮:「萃芳姊,他喜歡你。」
哀萃芳沉默一陣,問:「那他為什麼不說出來?」
紀沉魚笑道:「他覺得他現已經成了一個廢人,他配不上你。」
哀萃芳錯愕抬頭:「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紀沉魚嘀咕道,「其實我也覺得他配不上萃芳姊,萃芳姊你這麼漂亮,人又好,能夠配得上你的,只有那種頂天立地的大英雄,那傢伙滑頭的得,分明就是個地皮無賴。」
哀萃芳看著銅鏡,嫵媚地笑了一笑:「我不乎我喜歡的人是不是大英雄……我只乎他是不是喜歡我。」
*****
唐小峰端著參湯發怔。
他總覺得自己心裡頭空蕩蕩的,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卻又怎麼也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腦海裡除了對哀萃芳的愛,就再也生不出其它念頭,看著參湯,湯裡有她,閉上眼睛,眼中是她,哪怕僅僅只是看向窗外,也覺得她好像那裡飛來飛去。
原來這就是戀愛啊!他想。
雖然肚子餓得咕咕叫,但他除了想哀萃芳,就再也沒有其它心思,連喝參湯的心情都沒有,又想著那個女人有若巫山仙子,美得不近俗塵,自己卻只是俗人一個,她怎麼可能會喜歡自己?於是又一陣氣餒。
他下了床,想著反正這份愛是沒有希望了,不如去投河自,又覺得這樣衝出去投河,河不一定投得成,反而讓人看笑話,於是想找個地方吊死,又覺得且不說這個地方上吊不太方便,吊死後的樣子也太過噁心,等那美人兒看到自己的屍體,只怕連僅有的那點好感也沒了。
他想啊想,不知如何是好,於是坐凳子上歎一口氣,又壁上玩玩倒立,偏偏傷還沒全好,又餓得太久,全身無力,一下子又倒了下來,連地板都跟著震了一震。
於是他趴地上,看著面前一隻螞蟻爬過,問:「小螞蟻啊小螞蟻,你是公的還是母的?」
身後有女子聲音好笑地響起:「它若是母的,你又想拿它怎樣?」
唐小峰驀一回頭,緊接著腦中便是轟然一震。
此時的哀萃芳,穿的不再是那樸素得有若淡淡夜色的黑裳,而是一身桃紅色廣袖繞襟曲裾深衣,頭上梳著飛仙髻,腰間結著十二穗,絳點紅唇,粉光若膩,她立那裡,亭亭得有若蓮花,皎美得有如皓月。
他訕訕地站起,少女卻用星一般的眼眸注視他:「你還沒有告訴我,如果它是母的,那又怎樣?」
唐小峰回視著她的目光:「如果它是母的,我就問它是不是叫哀萃芳,如果不是,我就捏死它,因為除了那個叫哀萃芳的女人,我再也不想看到別的東西,哪怕它只是一隻螞蟻。」
如此肉麻的話兒,怎麼聽都像是個謊言,然而少女看著他的眼睛,看到的卻是一份不作偽的真誠。這樣的花言巧語,唐小峰這些日子其實也沒有少對她說過,然而他說得再多,她都無法相信這是他的真心話。
但是現,她已經知道,這個人的心裡真的是喜歡她的,雖然他也曾經想過要害她,雖然他曾經是那麼的讓人不安,但至少,他心中對她的那份情意是真的。
唐小峰靜靜地看著她,目光裡透出來的只有那濃濃的愛意,而她就沐浴這深情的目光中,聽著肉麻的話兒,心裡有著說不出的喜悅。
少女的眸中帶著笑意:「若它是一隻公的呢?」
唐小峰道:「那我也問它是不是叫哀萃芳,它要不是,我捏死它,它要是,我就不捏死它……我踩死它。」
少女道:「為什麼要踩死它?」
唐小峰道:「你說它一隻公螞蟻,叫什麼哀萃芳啊?該不該踩?」
少女笑得差點喘不過氣來:「確實該踩。」
唐小峰看得癡了……原來她笑起來是這般的好看?
哀萃芳端起桌上的參湯,問:「你為何不喝?」
唐小峰歎一口氣:「沒心情。」
哀萃芳緩緩向他走近:「我餵你。」
唐小峰:「啊?」雖然很激動,但是……她沒吃錯什麼藥麼?
她這態度跟以前明顯不一樣嘛。
還是說有什麼陰謀?他忍不住縮了一縮。
哀萃芳沒好氣地瞅他一眼:「你到底要不要我喂?」
唐小峰被她這似嗔似怨的眼神瞅得骨頭都酥了,心裡想著這女人平日裡清清冷冷,一旦媚起來,想不到卻是這般的動人。
少女舀了一勺,往他口中遞去,他趕緊把嘴張開。
哀萃芳卻驀地移開碗勺,整個嬌軀投了過去,吻他的唇上。
果然有陰謀!唐小峰下意識地摟住她,感受著她美妙雙唇柔軟的觸感,整個人都陶醉了……
*****
幸福來了,愛情也來了。
至於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唐小峰卻是一點也弄不清楚。
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他現幸福得要死。
陽光柔和地灑船頭,哀萃芳正襟跪坐甲板上,唐小峰卻枕她的腿上,兩人喁喁細語,彷彿有說不完的話兒。
兩人聊到了東海時的情形,唐小峰極是好奇,很想知道那個時候她為什麼要來殺自己,哀萃芳臉紅紅的,把絕戀心法的事說了出來,唐小峰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竟是她的「煞星」……話說回來,雖然是第一次聽到這回事,但不知道為什麼,又總覺得這事以前就有人跟他提到過似的,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即視感」?
哀萃芳帶著歉意:「其實是不關你的事的,明明是我自己功法上的問題,卻差點把你害死……」
「沒事,」唐小峰嘿嘿笑著,「反正我也不吃虧,後摸也摸夠了,摟也摟夠了,還用蛇……」
哀萃芳嗔道:「不許提那事。」那件事本是她一生中大的恥辱,以前只要一回想起來,就恨得咬牙,但是現回想一下,卻是那般的羞人。
唐小峰喃喃道:「倒是應了那句詩。」
哀萃芳道:「哪句?」
唐小峰:「隔江猶唱……唉喲!」哀萃芳一個栗子敲他的腦袋上。
哀萃芳瞅著他:「你再吟首詩兒來聽聽。」
唐小峰枕她的腿上,回應著她的目光:「哀家有女初長成,養深閨人未識。天生麗質難自棄,溫泉水滑洗凝脂。」直接把杜甫的《長恨歌》給改了。
哀萃芳沒好氣地道:「是油嘴滑舌的東西。」心裡卻想著,他倒是頗有急才。
唐小峰看著她:「但我卻不知道,原來你還是什麼蜃族公主?」
哀萃芳輕歎一聲,道:「蜃族漢時本是塞外的沙漠民族,緊挨樓蘭,住蜃樓之中,外人難以接近。後來風沙淹了樓蘭與蜃樓,兩族不得不一同舉族遷移,又路遇匈奴,死了許多人,結果卻誤打誤撞,到了另外一個與人間完全不同的世界。」
唐小峰問:「什麼世界?」
哀萃芳低聲道:「那裡的人,都叫它『非人間』。」
唐小峰奇道:「那裡原本就住了人?」
哀萃芳道:「大多都是戰國又或是暴秦時逃進去的,那是一個與此間完全不同的世界,你若叫我說,我也很難將它說出,只是後來,那裡出了些事,我不得不讓我的族人逃了出來……此事我一時也很難向你說清。」
唐小峰對這個卻也不關心,他只是看著心上人,嘀咕道:「但那樓蘭的什麼大王子……」
覺察到他語氣中的醋意,哀萃芳微覺好笑,解釋道:「非人間的數百年中,蜃族與樓蘭族同居一處,但卻始終處於弱勢,許多人只能替樓蘭那些富貴之人為奴為婢,樓蘭想要合情合理地控制蜃族,蜃族則是不得不依賴樓蘭,兩族王室自然不免通婚,我雖從小就被定下婚約,但卻從未喜歡過那人,也沒有想過要嫁給他。」
花船停了岸邊,一名女子飄了過來,道:「萃芳姑娘,已經到了。」
哀萃芳道:「我們走吧。」
唐小峰問:「去哪裡?」
哀萃芳定睛看他,道:「要去處理一樣東西……你跟不跟我去?」
唐小峰笑道:「你去哪裡,我也去哪裡。」
哀萃芳以手絹化作彩雲,截著他飛出花船。
船艙內,紀沉魚與天魔宗公主兩人,一同看著彩雲越過岸邊森林,消失不見。
紀沉魚笑道:「從不曾見萃芳姊這般開心過。」
天魔宗公主淡淡地道:「多情總被無情誤……我只恐她會被害了。」
紀沉魚道:「但我以讀心術讀過他的心,他確實是喜歡萃芳姊的。就算言語能做假,心難道也難做假?」
天魔宗公主緩緩地道:「這世上……有什麼事不能做假?」
紀沉魚嘀咕道:「我才不信我的讀心術有錯,明明是你一直待那種地方,總覺得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是壞的。」
天魔宗公主冷笑道:「天底下……原本就不會有好男人。」
……
*****
同一時間——
遠處的山頭上,同樣有人看著那朵雲彩飛過森林。
這三個人,竟然是白話、顏紫綃、燕紫瓊。
白話嘿嘿笑道:「看來大情聖已經奪得了冰美人的芳心。」
顏紫綃和燕紫瓊總覺得這小丫頭笑得特別陰險。
顏紫綃道:「除了『嫁衣』,真的就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恢復小峰的劍氣嗎?」
白話道:「你以為陰魅蝕魂水是那麼好解的東西啊?被它毀去的修行,原本是完全不可能恢復的,再加上五行禁絕,連重修都別想了。還是他運氣好,剛好遇到修絕戀心法的冰美人,否則的話,連這個機會都別想有。」
說話間,又有六道黑影從暗處飛出,追著那朵雲彩。
燕紫瓊恨恨地道:「桑耶寺六大護法?」
白話道:「有什麼好奇怪的?他們一直都追著那條花船,但那花船是屬於天魔宗的,桑耶寺和天魔宗有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們不想跟天魔宗生起衝突,自然一直守暗處,等大情聖跟冰美人離開花船再出來。」
顏紫綃嘀咕道:「不要叫他大情聖,小峰他、他其實很專一的……」
小姑娘和燕紫瓊大驚……那傢伙專一?
母豬真的也會上樹麼?
顏紫綃咬著嘴兒……好吧,小峰是有點濫情。
但我就是不喜歡別人說他。
燕紫瓊道:「那六個禿驢去找他們麻煩了,我們要不要去幫忙?」上次被那六大護法傷了一掌,她到現都還懷恨心。
小姑娘搖頭:「你們現是小三和小四,就不要大情聖和冰美人面前露面了。」
燕紫瓊翻個白眼……關我什麼事?我怎就成小四了?
顏紫綃繼續咬嘴兒……我憑什麼是小三?
顏紫綃不放心地道:「小峰功力全失,單靠那女人一個,只怕保護不了小峰……」
白話嘿笑道:「她一個人當然對付不了六大護法,但你們可不要以為天魔宗的人是吃乾飯的。」
顏紫綃猶豫道:「我記得小峰提到過,搶玄天璧時,他殺過天魔宗的人。」
白話道:「這個你也只管放心,他殺的是綺夢妃子,那女人本想瞞著天魔宗,自己前往圓嶠秘境,對天魔宗來說已是叛徒,何況魔門的人規矩極嚴,人情卻薄,沒有人會替她出頭的。」她一邊說,一邊拿著一本奇怪的小冊子翻啊翻。
顏紫綃問:「這是什麼?」
小姑娘道:「靈寶圖,天地間所有得天獨厚的寶貝這裡面可都記著呢……真是奇怪。」
顏紫綃問:「什麼奇怪?」
小姑娘道:「一個鸞鳳隱幽百美屏而已,犯得著讓寂護連把他身邊的六大護法派出來搶麼?連他的大弟子都被這圖給害了。而且這東西,怎麼會扯上天魔宗?」居然還有連她也弄不清楚的事,讓她頗有些鬱悶。
燕紫瓊哼了一聲:「看來那寂護連也是一個淫僧。」
白話搖頭:「寂護連可不是什麼淫僧,他的禪功已近羅漢境界,連月亮怕都不是他的對手,如果你們遇到他,我只有一句話勸你們。」
燕紫瓊道:「揍扁他?」
白話翻個白眼:「有多遠,逃多遠……你們兩個加起來,怕都抵不過他一根手指。」
燕紫瓊立時興奮起來:「他真有這麼厲害?」
白話看向顏紫綃:「她為什麼這麼高興?」還沒等她回答,自己又那自言自語:「大概是被嚇傻了。」
顏紫綃卻記掛著另一件事:「我問你,如果小峰成功地搶了哀萃芳的玄氣,那……哀萃芳會怎麼樣?」
白話歎氣:「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顏紫綃低聲道:「難道會……」
「嗯,」小姑娘淡淡地道,「會死!!!」
顏紫綃怔那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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