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黑玉美膚膏
廉錦楓見唐小峰實太閒,於是就陪他說笑,聊了幾句後,唐小峰有些不解,問:「錦楓,以前你煉藥的時候,從一開始就得像菩薩一樣坐著,話也不能說,眼也不能看,怎麼現卻跟我聊起天來?」
廉錦楓微笑地道:「一般說來,煉製仙丹靈藥時都是要有人護鼎的,以前奴家之所以坐著不動,就是護鼎。&」
「護鼎?」
「公子可曾聽說過一個故事?」廉錦楓道,「曾經有一個男子誤入深山,遇到了一個煉藥的老人,老人看他心志堅毅,於是請他幫忙,讓他坐藥鼎旁一動不動,不能說,不能語。那男子坐那裡,眼前生出許多幻象,他看到美女誘惑,鬼怪相逼,但他就是不開口。鬼怪大怒之下,把他殺了,他又轉了幾世,卻也從不曾說一句話兒。直到有一次,他轉世成了一個啞女,嫁給了一個將軍,還生了一個孩子。有一次,那將軍喝得大醉,逼她說話,她就是不開口,將軍大怒,竟把那孩子大力摔地上,啞女親眼看著孩子摔死,不由叫了出來。她方一出聲,幻象消失,他又回到了深山,仍然是坐藥鼎旁邊,老人歎息一聲,說他煉製的是可讓人飛昇成仙的仙藥,若是那男子能夠始終沉默,直到仙藥煉成,那便連那男子也可以隨他一同飛昇。只可惜那男子卻即將丹成的後一刻,過不了親情這關,導致仙藥功虧一簣,滿爐的藥材也全都毀去。」
唐小峰點了點頭:「這個故事,我倒確實是聽過。」
「那個老人,其實就是魏伯陽魏仙人,」女孩兒道,「但凡仙劍、飛丹、神兵法寶,煉製之時必有鬼神相忌,妖魔侵擾,就比如干將與莫邪二人鑄劍,歷時三年而不成,直至莫邪跳入爐中,以性命護鼎,才令得妖魔退去,雙劍乃成。他們鑄的只不過是人間名劍,便已如此艱難,不用說像魏伯陽、葛仙人他們所煉的九轉飛丹,又或是那些尋常人聽也不曾聽過的神兵法寶,若是沒有心志足夠堅定的護鼎之人,以強大的精神意念護持爐鼎,令百邪不侵,萬魔不染,那就算有再好的材料與配方,也別想煉成。」
唐小峰心想,原來煉藥是這麼困難的事?他以前只看到廉錦楓將藥材放入鼎中,然後旁邊坐啊坐,好像只是睡一覺醒來,藥就成了,卻沒想到還有這麼多的竅門。
他問:「那為什麼你現又不需要護鼎了?」
「這就是泰煞鼎與其它爐鼎的不同之處,」女孩兒道,「泰煞鼎內藏五精天火,就算是無形無質的魔頭亦可焚燬,而煉藥鑄寶之時,又有五鬼護持,根本不需護鼎之人。也正因此,縱連魏伯陽、葛洪這樣的仙人,對這五精泰煞宗天鼎也是不免貪圖,試想,若是當日魏伯陽有泰煞鼎手,又何需找人護鼎,後還功虧一簣,浪費了一整爐的上好藥材?」
原來泰煞鼎還有這樣的好處?
唐小峰奇道:「既然用泰煞鼎製藥,不需要護鼎,那你又為什麼一直坐得這麼好?」
廉錦楓臉兒一紅,心想你一直盯著我看,我哪裡還好意思動來動去?
兩人又聊了一會,女孩兒算算時辰,鼎內的靈藥差不多已經煉成,於是打開爐蓋。
唐小峰本以為她又是煉製小還丹又或是固元丹,誰知爐蓋打開後,傳出的卻是一種淡淡的臭味,和她以前煉製的丹藥氣味明顯不同。
他詫異地問:「這是什麼藥?」
廉錦楓卻沒有回答他,而是心中默誦著《紫度炎光經》,開爐取藥,取出來的藥竟是黑黑的、黏黏的、一塊一塊的。她將藥用玉碗盛著,看向唐小峰:「唐公子,你把衣服脫下來……」
唐小峰跳了起來,雙手捂胸,驚叫道:「你想做什麼?」
他這是什麼反應?廉錦楓很想斜他一眼,不過她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好女孩,這種不顧形象的事她是做不出來的,她只能抿著嘴兒,低低地說:「你、你就聽我的就是。」
唐小峰心想,不錯不錯,開始用「我」,不用「奴家」了。
話又說回來,他其實還是蠻喜歡聽她「奴家、奴家」地說,她的聲音清清的、脆脆的,這兩個字念出來時,也極是悅耳動聽,不像那只紅母鬼……
一想到紅瘟鬼,他忍不住又惡寒了一下。
唐小峰當然不怕自己的身子被人看,尤其是,這次還是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主動要看,於是他開始脫衣服,脫完衣服後又開始脫褲子。這次輪到女孩兒驚叫起來:「我只是叫你脫衣服,沒叫你脫褲子,你你你、你想做什麼?」
「早說嘛。」唐小峰看著早已羞得滿臉通紅的女孩,覺得自己已經變得不無聊了。
女孩兒讓他轉過身去,背對著自己坐下,然後用手指抹著黑藥往他背上的傷口塗去。唐小峰道:「吃了那麼多的小還丹,這些傷早就已經好了,你還塗它做什麼?」
廉錦楓輕輕地道:「傷雖然好了,但結下的痂卻沒有那麼快脫落,就算脫落了,那些疤卻也不會消失。我煉的這些,卻是采女她的筆記裡記下來的黑玉美膚膏,再嚴重的疤痕塗上這美膚膏後,肌膚也會恢復如初,甚至甚從前。」
唐小峰笑道:「難怪她的皮膚那麼好,都活了幾百歲了,身上不但沒有疤,連皺紋都沒有。」
廉錦楓看著他背上那密密麻麻的傷疤,想起唐小峰那洞天裡對她的保護,心裡驀地湧起一陣愧疚和心酸。
原來,她以前畢竟是一位官家小姐,雖然父親遭遇惡人陷害,家道中落,但小時候養成的清高與典雅卻不是說改就能改得過來的。而唐小峰雖然幫她報了父仇,又將她從鬼斧山救出,但內心深處,出身於君子國這種極度講究禮樂的她,對唐小峰油嘴滑舌、膽大無禮的一些做法,卻還是有著無法對人言說的鄙夷,而之所以會跟唐小峰身邊,也僅僅是因為唐小峰對她有恩,而她也實是沒有其它地方可去。
而那個時候,之所以會生出獨佔寶物的念頭,一方面是希望自己能夠變得加有用,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不用再依賴任何人,另一方面,也是對總顯得不太正經的唐小峰,多少有些不信任。
然而現,她的心思已經開始變得不同,她看著唐小峰那慘不忍睹的後背,想著:「他明明就知道我存有那樣的私心,卻仍然對我這麼好,他明明就知道我背叛了他,卻還是拚死保護我,可我又做了什麼?他將我從賊人手中救下,還替我報得血海深仇,我卻、我卻……」
唐小峰注意到她的沉默,於是問道:「錦楓,你怎麼了?」
「我、我沒事。」她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後心裡繼續想著,「其實我也知道,衣冠楚楚、滿口仁義道德的未必就是好人,嘻嘻笑笑、不拘小節的未必不是君子,結果輪到自己時,卻還是忍不住便以貌取人。其實現想來,他為了我,明知道不敵石中天也要闖上鬼斧山,他與駱姐姐和蘅香以前並不認識,卻還是毫不猶豫地進入白蛟宮去救她們。他既不能算是好人,也不能算是君子,他所行的一切,只不過是率性而為,但也只有他這樣的人,才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大丈夫。」
人,有的時候真的很奇怪,就前幾天,她對唐小峰的許多小節都還看不慣,然而現回想起來,卻又覺得這個人其實一切都好,就算是他的油嘴滑舌,也有著有趣和讓人喜歡的一面,遠勝過那些所謂仁人君子的口是心非,而這些日子唐小峰對她的好,也像是突然被翻出來的書頁一樣,一點一點地從心頭閃過,讓她覺得溫暖,覺得喜悅。
「錦楓,」唐小峰回過頭來,「你想什麼?」
女孩嫣然地朝他露出一個笑容,收攏心思,替他把上身的疤痕全都抹了一遍。
唐小峰開始穿衣服,衣服還沒搭上,卻聽到廉錦楓羞澀而又輕柔的聲音:「你把褲子也脫了,我記得你的腿和……也有好多傷口。」
唐小峰嘿嘿笑道:「你怎麼知道的?難道你那時候一直偷看?」
女孩氣道:「你到底脫不脫嘛,不要我幫你塗,那、那就拉倒。」
唐小峰卻把她手中的玉碗一下子搶了過去,笑道:「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就好了。」
他當時之所以四女面前光著身子,還不是因為身上的衣服被泰煞鼎裡的天火燒了個精光?他又不是真的想做暴露狂。
他捧著黑玉美膚膏就跑,一下子就沒了影。
女孩見他居然就這樣跑了,不由捂著臉兒笑個不停,然後躺地上,滿是桃花的地上滾了幾下。
少年的人雖然已經跑遠,但他的影不知怎的,卻始終她眼前晃動。她躺那兒,用手絹蒙住了自己的臉,低低地說了一聲:「壞蛋!」
心裡,竟是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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