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去,看著人們臉上嬉笑沒有一絲同情的表情,十八歲的少年心裡一陣迷茫,這世道,到底是怎麼了。
匆匆忙忙轉到後面,老人家身體本來就虛弱,正在幾個女孩子的攙扶下劇烈的咳嗽著,幾口濃痰吐了出來,痰中帶血,觸目驚心。
幾個女孩終究是善良的少女,帶著哭腔詛咒了起來:「他們下手也太狠了,這是誠心把人往死裡打。對一個老人家都下的去這種狠手,難道他們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李順哭笑,好天真好可愛的小女孩,天打雷劈如果有用,還要警察幹嘛。
小馬終於耐不住性子,強拉著李順走開,一努嘴,那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這回麻煩大了,已經被打到吐血了,萬一老人家挺不過去有個什麼好歹,可就真的解釋不清了。
小馬的意思傾向於報警,讓法律來懲戒姓肖的混蛋。
這話也對,這個年頭人們都怕沾惹到是非,碰到這種事躲還躲不及呢,怎麼還會有白癡把責任往身上攬。
然而連他自己也說服不了自己,一旦報警,老人這條殘命,多半也就無人問津了。
從李順這專家的角度來看,老人舌質紅,苔薄白少津,脈象細弦而數,乃長期營養不良導致肺陰不足,虛虧內損之相,再加上外力傷肺以至於咳血,治起來手尾可就長了。
只猶豫了幾秒鐘,李順就下行決心。
為醫者,當為俠之大者。
先祖遠山先生,雖明知與倭寇血戰,是個必死之局,仍舊義無反顧隨軍出戰,今天晚輩後生,得到他老人家神奇醫術的一點皮毛,當揚我李氏醫風,救死扶傷,不敢有一日怠慢。
缺醫德者,不配為醫。
目光落到牙牙學語的孩子身上,李順暗下決心,這個人,他救定了,不光要救人,還要靠一己之力,為老人家討回公道。
為了安大家的心,還是故意輕鬆的笑笑:「都這麼緊張幹什麼,晴姐你還不知道吧,你老公的爸爸的爺爺,也就是你公公的爺爺,可是北洋水師總醫官呢,最擅長治這種外傷。」
大家聽他這麼說也就安心了。
只有李順自己心中苦笑,這哪裡是什麼外傷,這是內傷,很嚴重的內傷。
考慮再三,李順決心來個六診六治,考驗耐心的時候到了。首先當養陰潤肺止血,方用百合固金湯加減。
藥用百合生地玄參川貝母桔梗藕節麥冬甘草炒杭芍當歸側柏炭,另用李氏秘製「吹喉散」噴於咽喉部位,每日三次,以鎮咳和平復咽喉紅腫。
下為李氏秘製「吹喉散」配方,喉嚨腫脹者咳嗽不止者遵醫囑使用。
山豆根五錢,板蘭根一兩,元明粉五錢,青黛五錢,冰片五分碾為細末,瓶裝備用,成人用噴喉器噴喉,或用潔淨吹管吹喉,幼兒用甘油或蒸餾水調勻,以棉簽塗擦咽喉部位。
六診六治,這才是第一味藥,百合固金湯連服兩劑,痰血差不多應該止的住了。
老人又有氣隨血耗,氣陰兩虧,心神失守的跡象,第二診應轉為「生脈飲味湯」為治。
其中醫理,異常複雜,不再囉嗦。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問題。
李順從來沒有試過,這麼有心的去算計一個人,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他當然不會蠢到為了一個陌生的老人出頭。
心裡另有打算。
要是弄垮了這家十二層樓那麼高的滿漢樓,那麼遠近七八條街,就只有他李順一家飯店。現在不是流行壟斷經營嗎,說不準也得來點陰招了。
如果能順手把那座十二層高的大樓接收過來,那就更理想了。
日正當空,早上大概9點吧,滿漢樓的員工全體出動,在樓前的空地上做起廣播體操。穿著旗袍的迎賓小姐往前一個彎腰,碩大飽滿的胸部自然露出無限春光,再來一個踢腿,開叉到『臀』部的旗袍根本就遮不住粉嫩的大腿。
眾人早已習以為常,天知道這是鍛煉身體還是色誘路人,卻吸引了好多看客灼熱的眼神。
李順苦笑,高,實在是高,這招比大上海時代當街拉客人的妓女高明多了。
赤身裸體的女人未必誘人,遮遮掩掩的反而更加致命,這是明擺著告訴人家呢,來啊,只要你有錢,這些女人隨便你玩。
苦笑很快變成冷笑,伸手把小馬招呼了過來,吩咐下去,讓他去馬隊家裡一趟,如果消息可靠,馬隊的老公是一位剛下崗的資深會計,新店不是還缺一個經理嗎,這麼經驗豐富的人材,不用倒可惜了。
小馬的第一反應很直接:「你該不是想對付什麼人吧,天,姓肖的可有背景,想弄倒他沒那麼容易。再說咱們跟他也沒什麼利益上的衝突,你這麼做是不是太草率了。」
李順欣然,這小子居然長進了,只憑他一個動作就猜了個大概。
跟自家兄弟當然要說心裡話,陰側側的冷笑:「現在沒有衝突,將來未必就沒有。一條街上出現兩家火爆大餐廳,你覺得可能沒衝突嗎。」
這也許叫做先發制人。
小馬聽的無言以對:「該不是從姓肖的進門那刻,就掉進你的圈套裡了吧。」
被人看穿的感覺還真是不舒服,不過還好是自己兄弟。
愣了半天,小馬相當謹慎的試探起自家兄弟的反應:「以咱們的財力,想要吞下人家,根本是不可能的,可別鬥來斗去弄個兩敗俱傷。」
李順皺眉,這小子,什麼時候變的婆婆媽媽了,吞是絕對吞不下的,弄垮這為富不仁的孫子不好麼。
都市的遊戲規則不外如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還是相當溫和的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別讓人家選擇性失憶了,咱們兄弟可是黑道出身,別讓人家不怕咱們。」
被李順激發出狠勁,畢竟是年輕人,小馬也有點豁出去了:「好吧,我盡力就是了。小順,你的作風,可越來越像高海洋了。」
李順苦笑,是嗎?他說的倒也沒錯。
然而話又說回來了,就算他李順是一隻蒼蠅,也不會去叮無縫的蛋,如果姓肖的真是在堂堂正正的做生意,就權且放他一馬好了。
「柳大哥,我想請你幫忙,幫我查一個人。」
今天這是第二次說這句話了,第一次是當著馬隊的面,解決了丈夫的就業問題,家裡擁有了一份相當豐厚的薪水,馬隊高興之餘,很痛快的就送了個順水人情。
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柳敬龍相當感興趣的瞇起眼睛,調侃著道:「很少見到你這麼熱衷於對付一個人的,說說看吧。」
李順無辜的笑笑:「其實也沒什麼,這個人叫肖運財,滿漢樓的大老闆。」
柳敬龍明顯感到相當的意外,愣了一會才還以同樣的笑容:「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小子,你是越來越不講原則了,也越來越狠了,現在連我都有點怕你了。」
李順報以無奈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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