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6-09
「天後娘娘駕到!」
儘管是荀假期間,可一得知突厥反叛之消息,諸宰輔們卻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全都緊趕慢趕地來到了宣政殿中,正自彼此竊竊私議之際,突然聽得一陣喝道聲響起,諸宰輔忙不迭地各自整了整身上的官袍,做好了迎駕之準備。
「臣等叩見天後娘娘。」
一陣衣袂的摩擦聲大起中,一身整齊朝服的武後已領著一大群宦官宮女們從後殿轉了出來,諸宰輔見狀,忙各自大禮參拜不迭。
「諸公免禮,平身。」
盡自心中已然有了平亂之策,可武後卻並不因此而喜形於色,肅然著臉,款款行到大位上落了座,而後不動聲色地一抬手,表情嚴肅地叫了起。
「臣等謝娘娘隆恩。」
武後既叫了起,諸宰輔們自是緊趕著按朝規謝了恩,各自分兩邊站定。
「諸位愛卿,軍報一事想來都已是知曉了的,本宮就不再多言,而今邊患驟起,當何如之?」
武後環視了下諸宰輔,並未過多寒暄,逕直奔向了主題。
「啟稟娘娘,太子殿下在殿外候見。」
軍國大事可不是兒戲,尤其是在這等殿前奏對之際,更是馬虎不得,宰輔們大多都是剛得知消息便急匆匆地趕了來,思緒尚未理清,自是都不想當那個出頭鳥,一時間大殿裡便就此安靜了下來,可就在此時,卻見一名值守殿外的小宦官匆匆而入,逕直搶到了前墀下,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宣。」
一聽李顯趕到,武後的臉色雖未變,可眉頭卻是不自覺地為之一皺——此番議軍情之事,武後可是故意不召李顯前來的,為的便是不想讓李顯插手其中,一者是想弱化李顯在朝局上的地位,二來麼,也是怕李顯在此事上節外生枝,可卻沒想到李顯居然不請自到了,這令武後心裡頭歪膩得夠嗆,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是冰冷無比地從口中吐出了個字來。
「兒臣叩見母后!」
小宦官去後不久,就見李顯滿頭汗水地從殿外行了進來,疾步來到前墀下,一絲不苟地大禮參拜道。
「免了。」
武後冷冰冰地看了李顯好一陣子之後,這才不鹹不淡地吭了一聲,雖是叫了起,卻絕口不問李顯的來意。
「謝母后隆恩,兒臣聽聞突厥有變,心惶急之,策馬飛奔而來,有所失儀,還請母后海涵則個。」
李顯渾然不在意武後的臉色有多冰冷,謝了恩之後,也不站到一旁去,而是自顧自地往下述說著。
「嗯,顯兒能有此心怕不是好的,就且聽聽諸宰輔們對此有甚計議罷。」
甭管心裡如何歪膩李顯,可在這等場合下,武後卻也不能做得太過,只能是無可無不可地應付了一聲,便要想將李顯先行打發到一旁去。
「母后明鑒,此軍國大事也,須得父皇聖裁方妥,我等身為臣下者,豈能私相議之,此,請恕兒臣不敢苟同耶。」
武後倒是想息事寧人,可惜李顯卻顯然不想就此作罷,毫無顧忌地指出武後主持軍事會議之舉缺乏正當性,有著明顯的篡權之嫌疑。
李顯這句話說得太毒了些,偏生還說的是正理,只因怕高宗雖久不理政,今又臥病在床,可他畢竟還是皇帝,一向以來,在軍國大事上,可是從來不假手於人的,哪怕是武後臨朝已久,高宗也沒將軍國大事之權力放給她,很顯然,李顯此言一出,武後立馬便處在了極端不利的位置上,縱使氣得面色鐵青,卻也找不出話來加以反駁。
「殿下此言差矣,今陛下染病在床,娘娘代為理政已久,主持大議又何不可之說?」
賈朝隱乃是鐵桿的後黨,這一見李顯咄咄逼人,自是看不下去了,這便從旁閃了出來,自以為是地反駁了李顯一番。
「荒謬!軍國大事者,非帝王不可任之,若非聖上有詔書,任何人敢妄自私聚群臣議之者,皆是謀逆,賈相此言莫非是欲污蔑母后篡權麼?好大的膽子!」
李顯此來就是來找碴的,不為別的,就是不想讓武後有機會能獨自主理軍國大事,並不僅僅只是對武後的軍事才能看不上眼,更多的則是不想讓這一舉措成了慣例,否則的話,武後把持朝政將變得越來越名正言順,那可不符李顯的立場,再說了,李顯也擔心武後胡亂通過些決議,耽誤了前線之軍情,這才會前來攪局,本來麼,若是賈朝隱不冒將出來的話,李顯還真不好隨便發飆的,可可裡賈朝隱還真就跳出來說了句不經大腦的蠢話,有了把柄之下,李顯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臉龐一板,不由分說地便將賈朝隱好生訓斥了一番。
「微臣,微臣……」
賈朝隱本就不是甚高明之輩,先前話裡的破綻又被李顯一把抓死了,這會兒雖急欲辯解,卻偏生不知該從何辯解起,直憋得面皮黑如鍋底一般。
如今太子與武後已是幾乎撕破了面皮,自去歲武後要動河西起,雙方的彆扭已經是鬧得公開化了,眾宰輔們自都是心中有數的,除非迫不得已,自是沒誰願意捲入這對母子之間的狠鬥中去,尤其是看到李顯絲毫沒給賈朝隱留半點情面的做派,更是沒人願意站出來自討沒趣的,一時間大殿裡的氣氛便陡然間詭異了起來。
「殿下誤會了,賈相絕無此意,陛下如今龍體有微恙,實不易勞心費神,娘娘召集我等前來,也是想先有個章程,也好向陛下稟明麼,實談不上私聚大議也。」
越王李貞如今可算是武後的盟友,雖說彼此間也是各懷鬼胎,可再對付李顯上,卻有著共同的利益,這一見賈朝隱擋不住李顯的鋒芒,不得不強行站了出來,笑呵呵地打岔了一番。
「八叔這話本宮怎聽著古怪?不先稟明父皇而私聚群臣議軍國大事竟是好意,這等好意怕不是那麼好相與的罷,莫非此議是出自八叔的提議麼,嗯?」
李顯既是存心攪局,自然也同樣不會給李貞留啥情面的,面色肅然地冷笑了一聲,揪著李貞話裡的弊端便是一通子狂批。
「這個……,呵呵,殿下誤會了,老臣也是剛得訊趕至,實不敢妄為也。」
一見李顯發了飆,李貞還真不敢跟李顯胡亂較真的,萬一要是當了武後的替罪羊,那樂子可是小不到哪去,這便打了個哈哈,胡亂敷衍了幾句之後,便即退回了原位,擺明了退出這場爭端的架勢。
「母后,兒臣以為此軍國要務須得及早稟明了父皇方可,還請母后明鑒!」
李貞這麼一退出,李顯自也沒有揪著其不放的意思,一旋身,朝向了御座,也不管武後的臉色有多難看,一板一眼地建議道。
「哼!」
被李顯如此三番地逼迫個不休,武後自是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了,奈何正理在李顯一邊,她縱使有氣,也沒處發去,眼瞅著這場軍陣大議已是無法再繼續下去,武後也只能是氣惱地怒哼了一聲,霍然而起,一言不發地便轉進了後殿之中。
「諸公,突厥一向是我大唐之邊患,今既有亂,須輕忽不得,還請諸公隨本宮一道去面聖,請陛下早做決斷,以免貽誤軍機。」
彼此間既已勢同水火,李顯又怎會在意武後怒與不怒的,壓根兒就不管其如何盛怒而去,一旋身,面向著諸宰輔,恭謙地作了個團團揖,言語誠懇地出言請求道。
「殿下所言甚是,值此危機關頭,唯有陛下能定乾坤!」
劉仁軌如今已是東宮嫡系,自然要為李顯張目,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他便已是率先搶了出來,高聲倡議了一句道。
劉仁軌這麼一呼籲,其餘諸宰輔可就不能沒有表示了,只是事涉太子與武後之爭,這個態度可不是那麼好表的,大傢伙都拿眼望向了身為首輔的裴行儉,就等著其來做這個出頭鳥了。
「也好,那就先面聖好了。」
明知道眾人的注目不是啥好事兒,可裴行儉卻是逃避不得,眼瞅著事已至此,也只能是無奈地首肯了李顯的建議。
「那好,諸公請罷。」
裴行儉這麼一開口,裴炎、戴志德等人自也不會反對,雖無言語,可盡皆點頭不已,有見及此,李顯立馬趁熱打鐵地一擺手,發出了邀請。
「殿下,請。」
李顯乃是當朝太子,諸宰輔自然不敢搶了先去,紛紛謙讓著李顯走在前後,而後一窩蜂地都跟了上去,唯有賈朝隱與李貞還站在原地不曾動彈。
「王爺,您看,這,這……,這實在是太不成體統了!」
賈朝隱本就沒啥大能耐,又不敢跟李顯耍橫,這一見眾人不顧其而去,心中怨怒難耐,氣惱地甩了甩寬大的袖袍,指點著眾人的背影,朝著李貞便是一通子無意義的發洩之言。
「呵,賈相,請罷。」
李貞同樣瞧不上賈朝隱的無能,也懶得跟其多費唇舌,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一抖袖袍,施施然地便追著眾人而去了。
「唉,這,這……」
這一見李貞也跟去了,賈朝隱登時便有些傻了眼,愣了片刻,這才長歎了一聲,一跺腳,急匆匆地追向了已走得有些遠了的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