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19
人對未知的事物總是會感到恐懼,哪怕是再堅強的戰士也不例外,所差的只是控制力罷了,勇敢者可以將恐懼化為動力,而懦弱者,卻只會被恐懼所壓垮,很顯然,能擔任游哨者,都是頗具膽略與武勇之輩,不止唐軍如是,大食軍亦是如此,那十數名游哨儘管緊張萬分,可還是鼓勇闖進了谷道之中,只是隊列拉得很開,三人一組,兩人持刀盾,一者彎弓搭箭,彼此間的掩護倒也頗為到位。
死寂,一派的死寂,除了馬蹄聲噠噠作響之外,谷道裡別無一絲的聲響,道旁的山崖上靜悄悄地,似乎無人在上,而谷口處的廢墟上,早已佔據了有利地形的唐軍官兵也沒急著動手,全都趴在隱蔽物後,就這麼靜靜地注視著大食游騎們的緩緩接近。
谷道並不長,原本就只有筆直的百餘丈,寬倒是有著十數丈,一邊是陡峭的山崖,另一邊則是湍急的阿姆河,而被唐軍炸塌下來的山崖並未在谷口的最前端,而是處於靠近中央的位置,離谷中不過六十丈不到,縱使一眾大食游哨前行的速度再慢,也沒多少路好磨蹭的,僅僅一盞茶左右的時間,十數騎已到了廢墟前不過二十丈之地。
「開火!」
二十丈已是個危險的距離,再要近的話,大食游哨手中的弓箭便已能威脅到唐軍官兵的安全,已然跑到第一排站位上督戰的陸三勝自是不敢再多耽擱,大吼著下了令。
「呯,呯,呯……」
早在大食游哨行進谷道之際,第一排官兵手中的槍已是瞄準多時了,這一聽自家團長下了令,哪還有甚客氣可言,紛紛扣動了手中的扳機,一陣炒豆般的槍聲暴然而響,硝煙滾滾而起中,子彈如蝗般向著措不及防的大食游騎便橫掃了過去,如此近的距離下,可憐大食游哨身上的白袍與輕甲就有若紙糊的一般,渾然無法提供多少的防禦力,只一瞬間,當先六、七騎便已慘嚎著跌落了馬下,餘者見狀,登時便慌了神,也顧不得再探,緊趕著便撥轉馬首,倉惶逃竄了去,自是又引來了第一排將士的一陣排槍追殺,到了末了,也就只有區區三騎僥倖逃出了生天。
「停止射擊,快,接著挖工事!」
陸三勝壓根兒就沒打算將這撥游哨全部留下,也不打算再多暴露火力,一見敵騎已出了谷道,立馬斷喝了一聲,壓制住了眾將士殲滅殘敵的衝動。
陸軍第一師乃是當代最先進的軍隊,雖說後裝槍尚不能跟後世的自動半自動步槍相比,也缺乏機關鎗等覆蓋性殺器,可火炮、步兵鏟、刺刀、大號手雷等裝備卻是不缺,尤其是步兵鏟,完全是仿造後世德軍之裝備,儘管鋼材質量上稍有欠缺,可依舊好用得很,但聽陸三勝一聲令下,第一營官兵立馬齊齊而動,數百把步兵鏟上下揮舞,很快便在廢墟上構築出了火力工事的雛形……
「報,總督大人,谷口山崖已被唐人搗毀,道路堵塞不通,另有唐人部隊在其上把守,所用之武器威力巨大,為長管形,聲極響,射出的乃是尖頭鐵丸,射速極快,肉眼難以詳見,我部十八人入谷道,僅有三人能還,詳情如此,請大人訓示!」
大食游哨吃了個大虧之後,不敢再輕易入谷道,不得不緊趕著衝回了己方大軍之中,將所探得的消息稟報到了穆斯塔法?伊本揚處。
「山崖是如何塌的,爾等可曾探得分明?」
穆斯塔法?伊本揚雖是久經沙場之輩,但卻從未見識過火器部隊之犀利,對於游哨報來的消息,也談不上有多重視,倒是對高達近五十丈、又是基本由山巖構成的山崖倒下的原因深感好奇,此際見游哨統領言語中不曾提及此事,好奇心自不免起了,這便狐疑地追問了一句道。
「回總督大人的話,我等到谷道處時,山崖便已是塌了,實不知個中究竟,唯知山崖是在離谷內六十餘丈處坍塌,道路全斷,所形成之廢墟足有二十餘丈之高,唐人在其上挖掘不止,卻不知用意何在。」
大食軍目下距離谷口處足足有十三里之遙,游哨統領趕到爆破現場時,已然是爆炸後近半個時辰了,又怎能探知這山崖是如何塌將下來的,對於自家總督的疑問,也就只能是泛泛地應答了一番,壓根兒就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唔……」
穆斯塔法?伊本揚也知曉很難從游哨口中得知更多的消息,倒也沒再多問,一揮手,將游哨統領屏退了下去,臉色陰晴不定地遠眺了下谷口方向,雙眼裡滿是痛苦之色,只因有著多年征戰經驗的他如何會不知己方已是落入了唐軍的算計之中,至於能不能突出重圍,卻尚是個未知數,真要是十數萬大軍斷送在此地,整個大食國東線之局勢必將糜爛無救了的,一念及此,穆斯塔法?伊本揚的心便已是沉到了谷底。
「總督大人,唐人無恥,不敢與我正面決戰,卻暗使陰謀,妄圖困死我軍,今地形雖不利,然我軍兵多將廣,當急戰破敵!」
「總督大人,您就下令罷,我等當效死以戰!」
「大人,打罷!」
……
一眾大食將領見穆斯塔法?伊本揚沉吟不語,全都不免有些子急了,紛紛進言要戰,自告奮勇要打先鋒的不在少數。
打是肯定要打的,只是個如何打的問題,到了這般田地,穆斯塔法?伊本揚又如何會不知己方須得急攻,若不然,士氣一洩,萬事俱休矣,坐困谷中倒還是小事,關鍵是隨軍所攜帶的牛羊大多因一路狂追李賀所部而落在了谷外,諸軍所帶著的乾糧以及不多的牛羊最多只能支撐三日,再往後,怕就得殺馬維生了,真到那時,全軍覆沒已是注定之事,這仗自是必須打,不單要打,還得急打,只是該如何打卻令穆斯塔法?伊本揚有些子拿捏不定——擺在大食軍面前的選擇看似不少,既可以回軍攻打入谷處的唐軍,也可以向前攻打出谷口,更可以渡河而過,從西岸而走,再不然棄馬攻山,從群山中殺出條生路,也是一個選擇,只是這些選擇都有著這樣或是那樣的礙難之處,穆斯塔法?伊本揚一時半會也實難以遂決。
「侯賽因,爾有何看法麼?」
穆斯塔法?伊本揚心中計較了好一陣子,卻依舊難以有個定論,也就沒去管一眾將領們如何嚷嚷,眼珠子轉了轉,見默罕默德?蘇本?侯賽因默默不語地站在一旁,臉上滿是若有所思之神色,心中一動,這便開口問了一句道。
「回總督大人的話,末將以為我軍固然是深陷唐人埋伏之中,卻也未必不是破敵之良機,我兵眾而敵軍寡,敵雖有地利之優勢,卻也因分兵把守各要隘,以致處處薄弱,且我軍皆騎乘,在此平坦谷地中往來調度便利,而敵雖高居於山,卻不利於行,一旦有所閃失,實難調集援兵,故此,末將以為我軍當急攻一、兩處,以破敵封鎖之道。」
默罕默德?蘇本?侯賽因在大食軍中素來便以心思縝密而著稱,先前之所以會不管不顧地狂追唐軍,那全是被懸殊戰損比所激怒之結果,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調息之後,心中的焦躁之意已是盡去,心境一平,分析起戰情來,自是頗有見地。
「嗯,那依你看來,當攻何處為上?」
穆斯塔法?伊本揚心中所思與默罕默德?蘇本?侯賽因所言大體相合,唯一不好確定的只是攻擊點的選擇罷了,此時見默罕默德?蘇本?侯賽因分析得頭頭是道,精神不免為之一振,但並未出言點評,而是緊接著往下追問道。
「稟總督大人,末將以為北口雖通暢,卻有敵大軍把守,倒是南口雖阻塞,守軍卻必然有限,似可為主攻之選,然,為迷惑唐人,還須得選一佯攻之所在,今我東面是河,湍急難渡,此路不可取,西面是山,雖延綿卻並非不可攀,某料敵將必選其中之一為指揮之所在,縱觀諸山,能為此者,不外有三,可派兵試之,一旦能定,則可全力狂攻之,毀敵首腦,唐人無首之下,其軍必亂,我軍反勝不難。」
早在游騎前去南口察看動靜之際,默罕默德?蘇本?侯賽因便已詳細考慮過了應對之策,此時聽得穆斯塔法?伊本揚見問,自是不慌,不緊不慢地將所思之策一一道了出來。
「好,就這麼定了,何人敢提兵去攻南口?」
這一聽默罕默德?蘇本?侯賽因分析得如此透徹,穆斯塔法?伊本揚自是頗以為然,也就不再遲疑,叫了聲好之後,環視了下手下諸將,提高聲調,斷喝了一嗓子。
首攻雖是有可能立下赫赫戰功,但更可能的是碰得個頭破血流,縱使成功,死傷也必慘重無疑,自不是甚好耍之事,一眾大食將領自不會不清楚箇中的利害所在,一時間全都安靜了下來,滿場頓時便是一派詭異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