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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龍騰九天 第六百五十九章 相位之爭(七) 文 / 鳳鳴岐山

    更新時間:2013-03-11

    儀鳳三年正月初十,門下省侍中郝處俊封回武後之晉武承嗣為中書令之懿旨,此事一出,朝野為之震動——自開唐以來,門下省封回帝王旨意的次數並不算少,當年一代名相魏征便沒少作出此等舉動,而高宗自主政以來,也時常吃這等閉門羹,說起來倒也不算稀罕事,可落在武後身上,卻又不同了,概因自武後臨朝以來,所行之懿旨還真從未被封過,這一回可算是破了天荒,加之箇中內涵又是晉陞武後之侄的事兒,所引起的轟動自是不免大了些,朝野議論紛紛之餘,暗潮也就此開始了湧動,各種合縱聯合之事層出不窮,諸方勢力角力之下,京師裡的氣氛詭異得令人窒息,各種流言蜚語橫行無忌,如此一來,深具九重的高宗都坐不住了,等不及次日的早朝,匆匆將諸宰輔及太子李顯盡皆召進了大明宮紫宸殿,以議決此事。

    「都說說看,這事兒該當如何了結?」

    高宗的身體本就虛,又氣又急之下,氣色自是相當的糟糕,面色煞白如紙,眼袋大而又黑,整個人憔悴得宛如風一吹便會倒一般,看著下頭一個個呆若木雞般的宰輔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只是氣歸氣,事情終歸還是得解決,沒奈何,高宗也只好強壓住心頭的煩躁,盡量平心靜氣地問了一句道。

    死寂,一派的死寂,這事情本就敏感,加之一見到高宗那灰敗的臉色,一眾朝臣們自是不想當那個出頭鳥,盡皆三緘其口,大殿裡靜悄悄地,唯有高宗那急促的喘息聲有若拉風車般地在響個不停。

    「怎麼?都啞巴了,嗯?朕要爾等來何用!」

    等了半晌都沒人開口,高宗的臉色自是越發難看了幾分,氣急之下,不管不顧地便喝叱了起來,絲毫沒給下頭這群極品大臣們留半點的顏面。

    「父皇息怒,兒臣以為中書令乃社稷柱石之一,非德才兼備者,不可為之,此父皇專斷之事也,但有所決,兒臣等自當遵從無虞。」

    眼瞅著高宗暴怒如此,李顯自是有些不忍,這便從錦墩子上站了起來,躬身回答道。

    「臣等恭請陛下聖裁!」

    有了李顯打頭,一眾朝臣們自都不敢落後,盡皆躬身附和了一把。

    「哼,聖裁,好一個聖裁!爾等既知要朕聖裁,早都作甚去了,嗯?」

    高宗很難得生氣,可一旦發了火,卻是沒那麼容易能平息得下去的,哪怕諸臣工們態度再誠懇,他也依舊是不肯甘休,毫不客氣地恨聲斥責道。

    早幹嘛去了?瞧老爺子這話說的,您老自個兒躲皇宮裡享著清福,屁事都不管,誰又能給您老先說了去,這會兒倒怪起旁人來,著實是令人不知從何說起,再說了,這事兒是您老的婆娘鬧起來的,真要罵,您老有膽子罵你家婆娘去,就怕您老沒那個膽子,當然了,這理是這麼個理,大傢伙心裡都有數,可又有誰敢當面說將出來的,無奈之下,一眾朝臣們也只好接著裝木頭人,任由高宗在上頭大發雷霆不止。

    「陛下且請息怒,您的龍體要緊,有甚事大家慢慢商議著辦了去也就是了。」

    高宗氣怒之下,口也就沒了遮攔,罵完了宰輔,罵大臣,就這麼罵著罵著,眼看就要罵到武後頭上了,武後自是無法再保持沉默,趕忙從旁插了一句,柔聲地勸說道。

    「商議,好,那就議罷,朕倒要看看這商議又是怎個商議法,哼!」

    高宗罵了一陣子,心中的火氣也洩得差不多了,加之懼內的心思常在,這一見武後出了聲,倒也沒再往下罵,只是氣惱地一拂袖,恨恨地冷哼了一聲。

    「諸位愛卿,中書令一職甚為緊要,須臾不可或缺,諸公有何想法就都說說好了。」

    武後臨朝多年,控制場面的能力自是極強,這一見高宗收了聲,立馬順勢接過了主持大權,一派不恥下問狀地開了口。

    「啟稟陛下,娘娘,老臣以為中書令一職事關朝局安穩,非親貴大臣不得任之,今有刑部尚書武承嗣,精明勤勉,又屢立奇功,正是……」

    身為武後一黨的中堅,賈朝隱自是捧臭腳的高手,緊趕著便搶了出來,率先表明了態度,將武承嗣大肆吹捧了一番。

    「放屁!武承嗣能文乎?莫非朕下個詔書還得親筆寫就麼,嗯?」

    高宗本就瞧武承嗣不起,這會兒又正在氣頭上,一聽賈朝隱如此為武承嗣吹噓,登時便是一陣大怒,也不顧武後就在身側,不待賈朝隱將話說完,便已暴了句粗口,狠狠地叱責了其一番。

    「陛下息怒,老臣該死,老臣該死。」

    賈朝隱本就不是個有大能耐之輩,之所以能躋身宰輔之列,可以說是幾分的運氣再加上武後的背後推手所致,至於膽略麼,自是壓根兒就談不上,眼瞅著高宗這麼一發飆,登時便慌了神,一頭跪倒在了殿前,便已是顫聲告饒了起來。

    「陛下且請息怒,太宗曾有言,不以言罪人,賈相不過就事論事耳,縱使不合陛下之意,卻也是出自公心,還望陛下多多體諒才是。」

    賈朝隱乃是武後的左膀右臂,自是不能坐視其被高宗就這麼發作了去,這一見情形不對,武後立馬便從旁開解了一句道。

    「哼!罷了,此議休得再提,退下!」

    武後既已開了口,高宗自是不好再拿賈朝隱是問,也只能是不耐地擺了擺手,將賈朝隱趕開之餘,態度堅決地杜絕了武承嗣就任中書令之可能。

    「老臣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賈朝隱本已自忖難逃大劫了,可這一見高宗沒再發作於己,心神頓時一鬆,顧不得後背已是汗透重衣,緊趕著謝了恩,有些個狼狽不堪地退到了一旁,再不敢有甚出格的言與行。

    「陛下,老臣願保本舉薦御史大夫高智周接任中書令一職,還請陛下聖裁!」

    原先報上去的人選就兩個,如今武承嗣已沒了指望,李貞的心可就活泛了起來,可著勁地朝李顯巴眨著眼,指望著李顯能站出來開這個頭炮,可惜李顯卻沒甚反應,老神在在地端坐在錦墩子上不動,這令李貞惱火之餘,卻也無可奈何,略一尋思之下,還是權勢的心佔了上風,這便從旁閃了出來,高聲稟報道。

    「嗯,八哥之意,朕知曉了,諸公就此議議罷。」

    高宗對李貞這個哥哥還是很尊重的,雖說對高智周這個人選不是太滿意,但卻並未像先前發落賈朝隱那般直接罵了回去,而是委婉地表達了對高智周的不看好之意。

    議?這事兒可不好議來著,毫無疑問,高宗此言明擺著是不贊成李貞的舉薦,不然的話,直接同意也就是了,最多也就是假惺惺地問問大傢伙有何異議,可眼下高宗不表態,卻叫大傢伙來議,這不就擺明著要大傢伙出來唱反調麼,問題是這反調可著實不好唱,當面得罪李貞還不打緊,關鍵是此番舉薦還有個李顯這個聯署的太子在內,在李顯沒表態之前,誰又真敢胡亂議事的,那不是自找沒趣還是咋地?於是乎,任憑高宗的目光有多熱切,一眾宰輔們卻是裝作沒瞅見,盡皆三緘其口地乾站著不動。

    「顯兒,你來說說。」

    高宗等了半晌,見始終無人肯出來做這個惡人,心不由地便煩了起來,只是又不好再發作眾人,這便眉頭一皺,直接點了李顯的名。

    呵呵,老爺子不傻嘛,這是算計著咱呢!

    高宗的心思雖隱蔽,可李顯卻是心中有數得緊,左右不過是以為李顯抬出高智周,不過是為了拉李貞一道與武後打擂台,而今武承嗣這個人選被否決了去,雙方應當是沒了合作的基礎,這會兒李顯只要含糊地反對上一把,高宗自可順勢將高智周這個人選也一併否決掉,如此一來,也算是將武後與李貞各打了五十大板,彼此的面上也就能扯得平了。

    「父皇明鑒,兒臣以為高智周頗具才略,又通政務,確是宰輔之人選,只是文筆上稍有欠缺,依兒臣看來,不若升其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著其參與政事堂議事可也,至於中書令一職,又何須捨近求遠,諸宰輔盡皆德才兼備之人,父皇隨意擇一即可。」

    惡人可以當,不過麼,李顯可不想真兒個地將李貞得罪至死,一番話下來,輕巧地便將自個兒摘了出來,既顧著高宗的意思,又沒徹底拂了李貞的顏面,說是刀切豆腐兩面光也不為過,當然了,武後那頭的面子,李顯是渾然不加理會了的。

    「嗯,顯兒此言甚合朕心,就如此定了,傳朕旨意,晉御史大夫高智周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所餘之缺麼,就由武承嗣遞補好了,至於中書令一職麼,朕看便由裴炎當著罷。」

    高宗顯然甚是滿意李顯的折中之建議,唯恐武後再度插手,緊趕著便下了決斷,話音一落,便已是起了身,渾然不給諸人以反對的機會。

    「陛下聖明,臣等遵旨。」

    高宗都已如此說了,諸般臣工就算有異議,那也只能是憋自個兒心裡頭,這當口上,除了躬身稱頌之外,卻也沒旁的事兒可做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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