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25
儀鳳二年三月初七,武後下旨,調左羽林軍將軍武三思為戶部侍郎,調右羽林軍中郎將武懿息為左威衛將軍,調左羽林軍郎將武懿德為兵部庫部郎中令,調左羽林軍郎將武懿宗為左金吾衛中郎將,至此,除了左羽林軍郎將武懿寧依舊留任羽林軍中之外,其餘諸武子弟已是盡皆調整出了宮禁系統。
儀鳳二年三月初九,因太子新冊而開之恩科在貢院舉行,禮部尚書李敬玄、國子監新任祭酒崔知溫分任正副主考,取士百餘;三月十四日,武舉會考於城南演武場舉行,兵部尚書岑長倩、左威衛將軍武懿息為正副主考,取武進士三十七人,武狀元為松州武舉葛弓,得授兵部員外郎之職。
儀鳳二年六月,河南、河北大旱,月餘無雨,帝憂之,下罪己詔,並開糧庫賑給災民,奈何受災面積過廣,且江南新糧未至,庫糧不敷使用,各州告急文書不絕,武後無奈,只能下令關中、河南、河北等地之縉紳大族關捐以為賑災之用,應者雖是不少,然則對於規模浩大的災情而言,卻是杯水車薪,難堪大用,而朝廷已是處於捉襟見肘之窘境了。
「撤了,撤了,朕不餓!」
因著重疾纏身的緣由,高宗這些年來已是少理政務,但並不意味著其不關心民生,自打災情突顯以來,高宗心情憂鬱至極,本就不好的胃口更是差到了極點,這都已是午時了,高宗卻無半點的食慾,只掃了眼几子上排開的菜餚,便即一揮手,不耐地吩咐了一句道。
「陛下,您都已是一日未食了,還請……」
高宗可以發脾氣,可邊上的近侍卻是不敢真餓著了其,哪敢真的就這麼將飯食撤了去,只能是陪著小心地勸諫著。
「朕說過了,不餓,撤了!」
高宗今早方才擺駕去了回西苑,沿途察看了下災情,見城中災民已是爆滿,心情自是惡劣到了極點,這會兒心火正急,哪肯聽得人勸,也不等那名近侍將話說完,他已是不耐地喝了一嗓子。
「諾。」
這一見高宗有發飆之跡象,那名近侍自是不敢再勸,恭謙地應了諾,一揮手,便要令侍候在側的一眾宦官宮女們上前去收拾那些個不曾著筷的飯菜。
「嗯?」
還沒等眾人動手,卻聽一聲不悅的哼聲響起,一身紫色長裙的武後已領著數名宮女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
一眾宦官宮女們都是在宮中混久了的人物,觀顏察色乃是活著的基本技能,只一聽哼聲不對味,便已知武後的不悅之所在,自是無人敢再上前去收拾飯菜,盡皆躬身退到了一旁。
「陛下,時候不早了,您該用膳了。」
武後沒去理會那些退下的宦官宮女們,款款地行到了高宗身側,微微一福,溫和地進諫了一句道。
「朕,唔,朕不餓,媚娘自行先用著好了。」
高宗心正煩,可卻不敢衝著武後發洩,只能是苦笑地搖了搖頭,隨口應了一聲。
「陛下,您的龍體要緊,且讓妾身服侍您用膳可好?」
武後在宮中耳目遍佈,自是知曉高宗近日胃口極糟,飯量大減,還真怕高宗再次病倒了去,這才會在處理完公務後,急趕來乾元殿,為的便是便是督促高宗用些膳食,倒也不止是親情關切的緣故,更多的則是政治之需要,只因武後此時尚不能完全主導朝局,還需要扛著高宗這面大旗,若高宗就此倒下的話,武後前頭數十年的努力只怕都得付諸流水了的。
「唉,媚娘啊,朕是實在吃不下啊,一想起城中如許多的災民食不果腹,朕怎能吃得下?」
高宗不理政那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之故,可心中還是有著社稷在,這會兒的感慨確是出自真心無疑。
「陛下且放寬心,臣妾已下令從江南調糧,過些日子也就該到了,陛下還是先用膳罷。」
一聽得高宗提起眼下的災情,武後心中立馬便滾過了一絲無力感,不是她不盡心,而是已然想盡了所能想到的辦法,奈何此番災情來勢太洶,受災面積又廣,朝廷這會兒也是苦困得緊,再要賑災的話,怕是連官吏的祿米都發不出了,到了此時,武後也只能是用虛言來哄騙一下高宗了,原因無它,江南的糧米倒確是已收了上來,可從江南運糧到河南、河北所需的時日至少也得一個半月,真到那時,只怕災民也都死得差不多了。
「能如此最好,奈何遠水又怎能救得了近渴,朕實在是心難安啊。」
武後倒是說得信心滿滿,可高宗畢竟為帝多年,卻不是那麼好蒙的,只一聽便知武後這不過是安慰之言罷了,壓根兒當不得真,心中的不安不單不曾消減,反倒是更為憂慮了幾分。
「啟稟陛下、娘娘,太子殿下來了。」
眼瞅著高宗如此憂慮,武後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勸慰才是,正自頭疼之際,卻見程登高急匆匆地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疾步走到近前,一躬身,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陛下龍體欠佳,且讓他先回罷。」
武後這會兒正自心煩,自是不願見到李顯這個時不時讓其心堵的兒子,也不等高宗發話,眉頭一皺,已是沒甚好聲氣地揮手喝斥道。
「諾!」
一見武後神情不愉,程登高哪敢再多耽擱,忙不迭地應了聲諾,人便要緊趕著退將出去。
「慢著,顯兒既然來了,就見上一見好了。」
高宗此時心情正差,原本也無心接見李顯,然則轉念一想,卻又覺得李顯或許真能解決得了朝廷眼下的困境也說不定,畢竟當年關中大旱之際,便是李顯出面挽救了危局,有鑒於此,高宗自也就不理會武後已然下了決斷這一事實,手一招,沉著聲地喝了一嗓子。
「諾。」
一聽高宗的意見與武後完全相左,程登高不由地便是一愣,偷眼看了看武後的臉色,見武後並無甚旁的表示,這才緊趕著應答了一聲,急匆匆地退了出去,不多會,便已陪著李顯再次轉了回來。
「兒臣叩見父皇、母后。」
一見到高宗與武後並肩坐在几子後頭,李顯自是不敢有所失禮,忙疾走數步,搶到了近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
「免了,免了,來人,給太子看座!」
高宗如今已是將解決災情的一線希望都寄托在了李顯身上,自是分外和藹得緊,一迭聲地叫了起。
「兒臣謝父皇隆恩。」
李顯一絲不苟地行完了大禮,遜謝了一聲,而後方才斜坐在了一眾宦官們搬來的錦墩子上,作出一副恭聽訓示之恭謙狀。
「顯兒如此急地尋朕,可是有甚要事麼?」
對於李顯的恭謙之態度,高宗顯然甚是滿意,笑容可掬地捋了捋胸前的長鬚,溫和地出言問了一句道。
「回父皇的話,兒臣近日偶得了些佳物,不敢獨享,特設一宴,若是父皇、母后能賞光一行,那便孩兒之榮幸了。」
李顯略一躬身,拱手應答了一句,言語間滿是誠懇之意。
「這……」
高宗原本指望著李顯能為災情一事出謀劃策,可一聽李顯的來意竟然是邀宴,不由地便是一愣,一時間還真不是該說啥才是了。
「糊塗!沒見這東都城裡已滿是災民,你父皇為此食不下嚥,可你倒好,竟有心大宴,若是傳揚了出去,叫天下人如何看我天家,嗯?」
武後本就看李顯甚是不順眼,這會兒正因著救災無力而心煩,再一看高宗的反應也頗有不喜之意在內,自以為是抓住了攻訐李顯的良機,自是不肯放過,這便臉一板,毫不客氣地出言呵斥道。
「母后教訓得是,然則孩兒設此宴正是為了救災之大事,還請父皇、母后能撥冗一行,必當能有所得。」
李顯乃是有備而來的,自不會因武後的臭臉而動怒,只是溫和地笑著,先是致歉了一句,緊接著便道出了真實的用意。
「哦?當真如此?」
高宗憂心的便是災情,這一聽李顯說得如此肯定,立馬便來了興致,腰一挺,坐直了起來,驚喜交加地追問道。
「顯兒休要胡鬧,此國之大事,非可兒戲者,還不退下!」
武後雖不喜李顯,可卻知曉李顯的本事非凡,這一聽其如此說法,隱隱覺得事情怕是別有蹊蹺,自不願真遂了李顯的意,臉一沉,毫不猶豫地便下了逐客令。
「慢,顯兒既言能解得災情,朕倒是好奇得很,不知計將安出,能說與朕聽否?」
高宗一向都是妻管嚴,不過麼,在這等重大災情面前,卻是不敢任由武後胡亂發著淫威,忙不迭地一揮手,止住了武後驅逐李顯的舉措,很是狐疑地看了看李顯,面色凝重地問了一句道。
「父皇明鑒,古人云: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縱使孩兒說得天花亂墜,卻也比不得父皇親眼所見,故此,請恕孩兒先賣一關子了。」
李顯所圖甚大,著眼點並不止是眼下的災情,而是要趁此機會一舉崛起,自是不肯將戲肉便這麼輕輕巧巧地洩露了出來,這便靦腆地一笑,賣起了關子來。
「唔……」
高宗顯然是被李顯吊起了胃口,還真有心去赴宴一番,口一張,便要就此答應下來,只是話尚未出口,突覺武後在几子下的手拉了他一把,應承的話也就此收回到了肚子裡去了。
「顯兒可知君前無戲言之理麼,此事若是不諧,又當如何?」
武後一向自認政務熟稔,可此番面對著突如其來的大災,卻是苦無解決之道,自也就並不相信李顯能有甚良策可言,此時聽李顯將話說得如此之滿,自是有心挖上一大坑讓李顯去跳,此言一出,房中的氣氛陡然間便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