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09
「陛下,顯兒剛剛回來,征塵未洗,想來是累得很了,不若讓其早去休息,有甚事來日再議也好。」
沒等李顯開口謝恩,武後已從旁插了句話,生生打斷了高宗的話頭,擺明了就是不想讓李顯插手到東宮謀逆案中去,只因此案的內幕著實不堪推敲,儘管李賢本人犯罪是實,可武後給李賢下套的事兒卻是萬萬敗露不得的,若不然,不說高宗會怎麼想,便是天下人悠悠之口也難以堵住,哪怕強勢如武後,也不想整日被人指著脊樑骨在罵。
「這樣啊,唔……」
高宗就一懼內的主兒,對武後的話,素來無甚抗拒之力,這一聽武後開了口,自不免便躊躇了起來。
「母后,孩兒不累,只想先去看看六哥,還請父皇、母后恩准。」
東宮兵亂之際,李顯雖遠在吐蕃,可有著「鳴鏑」這把利器在,自是清楚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也清楚武後在其中起了甚作用,更清楚武後此際究竟在擔心些甚子,雖說李顯壓根兒就無心去替李賢翻案,可也沒打算接受武後的「好意」,這便不待高宗有所決斷,緊趕著便再次出言求懇道。
「如此甚好,那就這麼定了,朕給爾一道旨意,去看看罷。」
高宗實是救子心切,難得有李顯肯出面,自是不願再被武後攪合了去,也不給武後再次開口的機會,有些子迫不及待地便下了定論。
「兒臣謝父皇隆恩。」
李顯之所以要救李賢一命,並非是兄弟情分的緣故,雖說這也是一方面因素,可更多的則是在演戲給高宗看,給天下人看,要的便是那個「仁義」之名聲——仁義這玩意兒雖說屁事不頂,可普通老百姓就喜歡聽這一口,為上位者,若是沒這面大旗蓋著,那吃相可就太難看了去了,故此,該炫上一回的時候,李顯是絕對不會錯過的,此際謝起恩來自是又快又激動,宛若真得了天大的恩惠一般,生生令高宗感動得眼圈都微微泛紅了起來。
武後顯然對高宗的這個決斷相當的不滿,對李顯死活堅持要插手東宮謀逆案也相當的惱火,只是事情都已定了盤,她卻也不好再多說些甚子,只是望向李顯的眼神卻不免多了幾分的煞氣與陰霾——以武後之精明,高宗那麼點小心思自是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的,之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始終沒甚大的動作,只是因武後相信李顯也斷不會肯出手救李賢一命的,理由麼,很簡單,沒哪個當太子的會樂意看到廢黜太子還活在這個世上,在武後看來,李顯也斷不會例外了去,為自家前程著想,李顯最應該採用的是對東宮一案不聞不問的態度,如此一來,李顯可以坐收漁利,而武後則可以抹去李賢這個礙眼的兒子,雙方大可各得其便,可卻沒想到李顯居然如此公然地將手插進了此案之中,當真令武後很有些措手不及之感,奈何事已定盤,眾目睽睽之下,武後也不敢強行阻攔,只是心中的惡念卻是就此大起了……
「下官詔獄提刑呂思南參見英王殿下,不知殿下駕臨,有失遠迎,還請殿下多多海涵則個。」
正所謂救人如救火,自是半點都拖延不得,李顯在宮中待了半個多時辰之後,終於拿到了門下省轉過來的高宗聖旨,連家都顧不得回,便即趕到了詔獄,派了個親兵去通稟,可等了好一陣子,也沒見司獄前來回話,唯有一個提刑官領著幾名牢頭從牢裡急匆匆地迎了出來。
「免了,王司獄何在?」
李顯對詔獄一點都不陌生,早些年他可是沒少在這詔獄裡折騰事端,前前後後幹掉了不老少大理寺的人,不過麼,也正因為李顯當初折騰得狠了些,後頭武後為了「撥亂反正」,愣是將大理寺連同詔獄的人又來了個大換血,如今這一撥人馬都是李顯離開東都之後新補充進來的,李顯卻是一個都不認識,要想開方便之門自是無甚可能,當然了,有聖旨在手,卻也沒那個必要,只是這聖旨雖有,要想進詔獄,那也得等司獄接了旨方可入內,此時一見前來迎候的只有一個提刑官,一股子不妙的預感便即湧上了心來,不過麼,李顯城府甚深,卻也沒帶到臉上來,只是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道。
「回殿下的話,還真是不湊巧,王司獄得了急病,已是請假回家將養去了。」
呂思南乃是從地方上新調來的官員,自是從不曾見過李顯的面,可卻沒少聽說過李顯的狠辣,哪怕此時李顯聲線平淡,可其內心有鬼之下,整個人還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來,但卻不敢不答,只能是咬著牙,硬著頭皮地出言解釋道。
急病?呵呵,好一個急病,那老賊婆手腳還真是麻利到家了!李顯何許人也,又怎可能被這等一聽便知道是假的虛言所哄騙過去,用不著轉念都能猜出這背後百分百是武後在搗鬼,左右就是不想李顯在這等時分見到李賢罷了。
「哦,原來如此,那王司獄可有交待何人負責全獄事宜麼?」
雖已猜知了背後的隱情,可李顯卻並不打算道破了去,只是淡淡地一笑便揭過了事,神情淡然地追問道。
「哎呀,這個倒是不曾,王司獄走得急,確不曾交待過,下官當時並不在場,對此也不甚了了,還請殿下多多海涵。」
呂思南接到的命令便是拖,自然是一推三四五地裝著糊塗,只是心虛之下,臉上的諂笑未免太過僵硬了些,著實難看得緊。
「如此說來,如今這牢獄中,就屬呂提刑官銜最高嘍?孤沒說錯罷,嗯?」
按常理來說,李顯乃是親王,他奉旨前來探視,大理寺諸般官員以及東宮一案的主審官都該前來迎候才是,不過麼,不來也可以,畢竟李顯此來只是探視,而不是接手此案,諸官不來在法理上也站得住腳,只是如此一來,李顯要找個可以接旨的人就不免難了些,毫無疑問,這又是武後在背後搞的鬼,不過麼,李顯素來就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主兒,這麼點小事還真難李顯不倒,但見李顯微微一笑,一派漫不經心狀地點了點頭,接著又往下追問道。
「這個,呵呵,殿下見笑了,見笑了。」
一聽李顯此言問得蹊蹺,呂思南不禁為之一愣,一時間也搞不清楚李顯的用心何在,只能是打了個哈哈,胡亂地敷衍了一句,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來了個模凌兩可。
「那就好,孤奉旨探視七哥,既然王司獄不在,這聖旨就呂提刑接了也可,還愣著作甚,去,將香案等物擺將出來,孤要宣旨了!」
李顯本人就是玩手腕的祖宗,又哪可能會被呂思南這麼個小人物給糊弄了去,也不管其究竟是不是此際牢中的最高官吏,直截了當地便勒令其去準備接旨事宜
「啊……,這,這,這……」
呂思南不過就一正九品的小官而已,論到哪都排不上號,還真就沒接旨的資格,這一見李顯不管不顧地便下了令,登時便傻了眼,結結巴巴地不知說啥才好了。
「怎麼?呂提刑打算抗旨麼,嗯?」
李顯哪管呂思南委屈不委屈的,他要的只是有人接旨便好,只要這旨意一宣,任是誰都無法再阻止李顯踏進詔獄的大門,至於呂思南夠不夠格接旨,那李顯可就不理會了,這一見呂思南半晌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李顯立馬臉一板,毫不客氣地喝斥了一嗓子。
「啊,殿下息怒,殿下息怒,下官……,下官這就去準備,這就去準備。」
李顯身上的煞氣乃是屍山血海裡磨礪出來的,哪怕僅僅只放出一絲,都不是呂思南能承受得住的,眼瞅著李顯要發飆,呂思南的身子立馬狂打顫了起來,推脫的話到了嘴邊,愣是不敢往下說,只能是咬著牙應承了下來。
「慢著,呂提刑就在此等著好了,你們幾個去將香案備好,給爾等一刻鐘的時間,若是有誤,軍法從事!」
呂思南一邊應答著,一邊便要往牢獄裡退去,然則李顯卻顯然不打算讓其退走,一擺手,喝止了其之退縮,指點著跟在其後的幾名牢頭,面色肅然地下了死命令。
「諾!」
幾名牢頭都是聽命行事之輩,自是不清楚上頭人等究竟在演的是哪出戲,此際儘管察覺到情形似乎有些個不對勁,卻也不敢多言,更不敢跟李顯這等煞星胡亂較勁,只能是恭敬萬分地應諾而去,不多會,便已將香案等物盡皆備了個齊整。
「陳公公,有勞了。」
諸般人等忙碌之際,李顯始終平板著一張臉,直到諸事備齊,李顯這才臉色稍緩,回頭對陪同而來的傳旨小宦官比了個請的手勢,甚是客氣地吩咐了一聲。
「諾!」
前來傳旨的小宦官早被李顯這一手霸王手段弄得有些子暈眩了,正木訥訥地呆站在一旁,這一聽李顯出言召喚,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趕著應答了一聲,疾步搶到了香案後頭,假咳了幾聲,拖腔拖調地宣起了旨來……_del_log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