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28
兵貴精而不貴多,別看蘇毗部落人多勢眾,兵力足足是唐軍的兩倍還多,士氣也算高昂,可無論單兵素質還是戰術素養,都遠在蘇毗部落人等之上,更別說武器裝備上的優勢之巨大了,雙方這麼放馬一對沖,結果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的,但見五千唐軍騎兵猶如一把利刃般,只一個衝刺,瞬間便已將吐蕃騎陣生生撕成了兩截,所過處,殺得吐蕃官兵屍橫遍野,而唐軍的損失卻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雙方之間的戰力差距之大,著實有若雲泥。
潰敗,止不住的潰敗,縱使一眾蘇毗部落士卒有著保衛家園的決心,可在強大的唐軍面前,其堅強也就只是紙糊一般地不堪一擊,待得唐軍兜轉了個圈子,再次殺回兀自亂成一團的吐蕃軍陣之際,潰敗已是無可避免之事,饒是蘇裡谷祿狂呼著試圖喚起手下部眾的抵抗之心,卻也無濟於事,萬餘人馬除了倒撲於地的千餘屍首之外,餘者紛紛四散潰逃了開去,蘇裡谷祿見狀,自不敢再強頂,率領著少部分聚集在身旁的部眾瘋狂地打馬向邏些城方向急竄而去,甚至連自家部落都不敢回。
「全軍止步,就地安營!」
拓跋山野率軍追殺了一陣之後,也沒再向前追擊,而是止住了全軍,就在那曲河邊安下了營壘,半個時辰之後,一陣煙塵滾滾中,一面火紅的戰旗已從山坳裡冒了出來,赫然是李顯率唐軍主力趕到了那曲……
邏些內城的大相府中,赫茨贊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墊著厚實皮毛的木塌上,一邊喝著小酒,一邊色迷迷地望著正在中庭處翩翩起舞的一眾歌女,時不時地還跟著哼唱上幾句,著實是逍遙得緊,顯然心情相當的愉悅,這也難怪,自噶爾?欽陵一死,朝中再無任何人能威脅到他赫茨讚的地位,加之國主年幼,諸般事宜如今可都是他赫茨贊說了算,權勢熏天之餘,貴而富極,赫茨贊又怎能不志得意滿的,再者,旺松次仁那頭又傳來了可靠之消息,媾和之事已無大礙,唐軍的威脅已除,赫茨贊自是有理由好生放鬆上一下的。
「大相,大相,不好啦,不好啦……」
就在赫茨贊飯飽酒足,正盤算著究竟該寵幸一下哪位歌女之際,卻見管家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口裡頭還胡亂地嚷嚷個不休。
「混帳,你家老爺我好著呢,慌個毬,作死麼!」
赫茨贊本就是個極端自我的貨色,這會兒剛升起來的某種**就這麼被打斷了去,心裡頭的火就別提有多大了,惱火之餘,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揪住管家的胸衣,便是一個大耳刮子甩了過去。
「啊,啊……,大相,唐、唐軍殺、殺來了啊……」
管家正自心慌之際,冷不丁吃了赫茨讚這麼一打,登時便懵了,啊啊了好幾聲才算是回過了神來,只是氣息不勻之下,話也就說得結結巴巴地,可好歹算是將驚天消息給道了出來。
「什麼?唐軍?你放屁!哪裡來的唐軍,說,快說!」
這一聽管家如此說法,赫茨贊先是一驚,而後便是一陣大怒,猛力搖晃著管家的身體,氣咻咻地怒吼了起來。
「大、大相,蘇、蘇裡谷祿就在門、門外,是,是他說的,不關奴婢的事啊,大相……」
管家跟隨赫茨贊日久,又怎會不知其最是心狠無情,這一見情形不對,徹底慌了神,顧不得身子被搖得快散了架,趕忙嘶吼著將實情報了出來。
「嗯?傳,快,快傳!」
眼瞅著管家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赫茨贊是真的慌了,一把將管家推倒在地,跺著腳狂吼不已。
「啊,是,是,是……」
管家是徹底被赫茨讚的暴虐給嚇壞了,慌亂不已地爬起了身來,一邊一迭聲地應著是,一邊連滾帶爬地向外頭躥了去,不數刻,便陪著一身狼狽狀的蘇裡谷祿轉了回來。
「大相,大相,唐賊殺來了,殺來了啊,我部、我部戰敗,唐賊勢大難敵,大相,您趕緊拿個主意罷。」
一見到赫茨讚的面,蘇裡谷祿立馬哭喪著臉乾嚎了起來,一張老臉生生皺成了菊花狀。
「啊,這,這……」
赫茨贊本就不是有大主見之輩,這一聽消息完全做實了,心徹底地虛了,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大相,快聚兵罷,再不聚兵可就來不及了,唐賊都已快殺到當雄了啊!」
蘇裡谷祿已是將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赫茨贊身上,這一見其半晌無言,登時便急了,緊趕著出言進諫道。
「對,聚兵,聚兵!」
被蘇裡谷祿這麼一提醒,赫茨讚這才算是醒過了神來,自不敢再多耽擱,怪叫了一聲,連蹦帶跳地便衝出了廳堂,向不遠處的王宮趕了去……
當雄,藏語中意為「挑選的草場」,地處西藏中部,乃唐蕃古道必經之地,再往南行三百里便是吐蕃國都邏些,在吐蕃軍政體系中,當雄屬烏茹,直接隸屬吐蕃贊普親自管轄之地,素有邏些北大門之稱,境內多河谷、湖泊,草場遼闊,既是贊普之私有牧場,又是禁軍駐紮之地——按吐蕃軍政體系,全吐蕃分為五個茹,每個茹又分為上下兩個分茹,下頭還設有數量不等的千戶府,王朝從每個分茹抽調一千戶為禁軍,由贊普親自掌握,再加上烏茹的贊普直屬軍隊,全禁軍應有兵七萬五千餘眾,號稱「十萬禁軍」,可實際上卻並沒那麼多,只因吐蕃人乃遊牧民族,習性便是逐草而生,真正完全駐紮在當雄的禁軍總兵力不過兩萬餘眾罷了。
兩萬餘人馬看似很多,可相對於當雄近萬平方公里的地盤來說,這麼點人馬可就實在算不得多了,平常時日,往往走上百餘里路都不見得能到人煙,可自打十月初七以來,這等荒蕪的景象卻是不復存在了,為抵禦即將到來的唐軍,幾乎每日都有著各路兵馬向此處匯聚而來,短短四天時間裡,當雄一帶的吐蕃軍數量已激增到了十二萬之多,還有著差不多相當數量的軍隊正在拚命向此處急趕而來。
「混帳,阿素古次仁的人怎麼還沒到?催,再去催!一群廢物!」
中軍大帳中,赫茨贊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轉著,時不時地發出一兩聲咆哮,神情猙獰至極,嚇得下頭的諸將們噤若寒蟬,便是連大氣都不敢隨便喘上一口。
「大相明鑒,『葉茹』遠在雅魯藏布江上游,距此數千里之地,縱使快馬急趕,卻也怕是到不得……」
赫茨贊生性殘暴,他一發怒,旁人自不敢稍動,可「約茹」大將赤裡河贊卻是不能坐視不理,只因阿素古次仁是其兒女親家更兼多年摯友,於情於理,他都不能任由赫茨贊胡亂加罪於人,這便硬著頭皮站了出來,陪著笑臉地進諫道。
「放屁,老子管它遠還是近,軍令一下,便是刀山火海,也得趕到,怎麼?爾這廝是想與其連坐麼,嗯?」
赫茨贊正自心氣浮躁之際,哪管甚理由不理由的,不等赤裡河贊將話說完,他已是氣咻咻地一揮手,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赤裡河讚的話頭。
「末將不敢,末將不敢。」
面對著這麼位不講理的上司,赤裡河贊實在是無奈得緊,盡自心中氣極,卻也只能是連道不敢地退了回去。
「不敢,不敢,哼,好一個不敢,來人,再給老子……」
赫茨贊恨恨地瞪了赤裡河贊一眼,不依不饒地罵著,剛想著再派人去催促「葉茹」的兵馬之際,卻見一名報馬從外頭狂奔了進來,話便就此打住了。
「報,大相,唐賊已到十里外,正在向此處殺來,請大相明示!」
報馬心急如焚,壓根兒就顧不上去看赫茨讚的臉色,緊趕著便是一個單膝點地,急吼吼地出言稟報道。
「啊……」
一聽唐軍已到,赫茨贊立馬聯想起了幾番敗在唐軍手中的舊事,身子猛地一震,人已是目瞪口呆地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
「報,殿下,前方十里發現吐蕃大營,兵馬眾多,看旗號,正是吐蕃大相赫茨贊之主力大軍。」
發現總是相對的,就在吐蕃騎哨偵察到唐軍到來的同時,唐軍騎哨也發現了吐蕃大軍的存在,自是緊趕著便報到了李顯處。
「再探!」
對於報馬送來的消息,李顯並無甚表示,只是淡淡地一揮手,便將其打發了去。
「殿下,我軍長途而來,利急攻不利久持,末將請命率部前去邀戰!」
報馬方去,策馬行在李顯身後的拓跋山野已是忍不住站出來請戰道。
「不必了,孤自率全軍去戰,赫茨贊此人不過無謀之輩,好戰而又無勇,一戰便可破之!傳令:全軍即刻加速,趕到納木錯湖!」
對於赫茨贊其人,李顯早已是瞭解得透徹無比,自是不將其放在心上,微微一笑,搖手拒絕了拓跋山野的請戰要求,旋即,面色一肅,神情凜然地下了令,自有跟在身側的號手吹響了急行軍的號角,原本正迤邐緩行的唐軍大隊立馬開始了加速,馬蹄聲急中,煙塵大作,一道鋼鐵洪流滾滾勢不可擋地殺向了納木錯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