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膽量,看來你是定要擋著本王的路嘍,嗯?」
面對著那名中年宦官的強硬態度,李顯怒急反笑,斜了其一眼,語氣森冷地問道。
「不敢,殿下要進也可,有皇后娘娘懿旨,奴婢自不敢相阻,若不然……」
這一聽李顯語氣不善,那名中年宦官不由地便有些子躊躇了起來,可一見見程登高神色木訥,絲毫沒有為李顯出頭分說之意,膽氣不由地便壯了起來,再次**地頂了一句道。
「啪!」
李顯從來就不是忍氣吞聲的主兒,加之對宮中這幫子閹人素無好感,這一見那名中年宦官如此不知死活,哪還跟其有甚客氣可言的,不等其將硬話說完,李顯已是毫不客氣地一揚手,一記大耳刮子揮將過去,將其生生抽得離地飛起,又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濺起老大一片塵埃。
「哎呀……」
那名中年宦官顯然也是有武藝在身的,可比起李顯來,自是差了老鼻子遠了,加之也沒想到李顯竟敢如此悍然地動了手,措不及防之下,登時便被抽掉了半邊的大牙,口鼻鮮血狂噴不已,慘嚎著滾倒在地,那等慘狀登時便令緊跟其後的那些個小宦官們全都被嚇得不輕,不單不敢上前跟李顯動手,反倒一個個驚恐萬狀地後退不已。
「程登高,要孤交待爾如何做麼,嗯?」
李顯沒去理會那幫子嚇壞了的小宦官們,回首瞪了程登高一眼,從牙縫裡擠出了句冰冷無比的話語。
「啊,退下,全都退下!」
程登高本是存了看熱鬧的心思,卻沒想到李顯真敢出手,這一見李顯的火氣就要轉到自個兒頭上了,哪還能繃得住勁,忙不迭地便搶上了前去,胡亂地揮著手,將一眾不知所措的小宦官們全都趕到了一旁,這才恭敬萬分地對著李顯一躬身,滿臉子媚笑地討好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一幫狗才不識數,您放心,回頭老奴非要重重處置不可,您裡面請!」
「很好,本王給爾一個任務,去將所有涉及此事之人全都帶到此處,若是少了一人,休怪本王不講情面,去罷!」
程登高既已識相,李顯自是不會過於己甚,這便點了點頭,語氣淡然地吩咐了一句,而後,也沒管程登高是怎個反應,抬腳便向破舊的院門行了過去,一伸手,將虛閉的兩扇門推了開來,大步走了進去,剛穿過長滿雜草的前院,入眼便見李旭輪正捲縮在二門廳堂的一角無聲地抽泣著,身上滿是塵土與雜草,那小小的身軀在空落落的殿堂裡顯得格外的羸弱,令李顯的心頭不由自主地便是一酸。
「八弟,為兄來了。」
對於一向支持自己的李旭輪,李顯心中還是有著濃濃的眷顧之情的,此時見其狼狽若此,自是心疼不已,這便緩步走到了近前,溫和地喚了一聲。
「七哥,小弟,嗚嗚嗚……」
聽得響動,李旭輪慌亂地抬起了頭來,一見來者是李顯,心中的委屈自是再也憋不住了,放聲嚎啕大哭了起來。
「八弟莫怕,一切自有為兄為你做主,莫哭了,來,擦把臉,將事情說與為兄知曉罷。」
一見李旭輪傷心若此,李顯的眼角不禁也微有些濕潤,這便歎了口氣,一邊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一條白絹子,遞到了李旭輪的面前,一邊溫聲地勸說道。
「七哥,小弟,小弟,唉,小弟這是罪有應得,您莫要管了,若是將您也一併捲了進來,小弟便是百死都難持其咎的,您還是走罷。」
李旭輪接過了白絹子,在臉上胡亂地抹了幾把,睜著雙紅眼,委屈無比地看了看李顯,旋即便低下了頭去,淚水漣漣地回答道。
呵呵,這可憐的傻小子,被人陷害了都不知道,天可憐見的,說甚牽連不牽連的,就算咱不參合進來,結果也一准討不了好!明知道李旭輪說這話乃是好意,可李顯卻是無法接受,概因風雖起於青萍之末,可若是不從根子上遏制住,轉眼間便將是暴風驟雨,李顯可不敢肯定自己一準能在這場風暴中倖免,事已至此,左右都一樣有傾舟之禍,不搏上一把更待何時?
「八弟休要胡言,須知此事非同小可,不單是你,便是為兄也擔著干係,又有甚牽連不牽連之說,你我兄弟本就一體,豈能容那幫子混帳小人作祟了去,說,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李顯很清楚李旭輪的性子相當的執拗,若不給些重話,只怕他真就不肯實說了的,這便佯怒地板起了臉,怒氣沖沖地呵斥道。
「七哥,小弟,小弟……」
一聽李顯如此說法,李旭輪不由地便慌了神,張口結舌地想要解釋上一番,可到了底兒,卻又難為情地低下了頭,吶吶地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
「八弟,為兄向來知曉爾之為人,是斷然做不出那等穢亂之事的,這一條為兄敢拿性命擔保,這其中必然有小人在其中攪事,八弟必是著了他人的道無疑,今,為兄已請了父皇的旨意,來此便是為八弟洗刷冤屈的,不信你看,父皇的龍佩在此!」
於談話技巧上,李顯的造詣極高,滿天下都是可排得上號的,自不會一味地強逼不已,這便一邊出示高宗的玉珮,一邊話鋒一軟,溫言細語地開解道。
「七哥……」
一瞅見李顯掌中的龍佩,李旭輪剛消停下來的淚水再次狂湧了出來,哽咽地喚了一聲,便說不下去了,只顧著不停地抹著眼淚。
「父皇也自不信八弟會行如此之事,若不然,也不會讓為兄前來徹查,可若是八弟不肯實言相告,為兄便是想幫也無能為力,來,莫哭了,與為兄好生說說罷。」
李顯靜靜地任由李旭輪哭了好一陣之後,這才伸手摸了摸李旭輪的小腦袋,婉言地安慰道。
「嗯。」李旭輪重重地點了下頭,抽泣了幾聲之後,這才靦腆地開了口:「今日的天熱得慌,小弟一睡起來便覺得燥熱得緊,這便去了浴房,打算好生洗上一番,原本也沒甚大事,可……」李旭輪說到這兒,似乎想起了澡堂子裡那些旖旎之情形,臉色瞬間便張得通紅如血,偷眼看了看李顯,吶吶地停住了話頭。
我勒個去的,這傻小子還真是的,都這會兒了,還藏掖個沒完,這不是誤事麼!眼瞅著李旭輪在那兒害羞得不行,李顯簡直是哭笑不得,可又不好再催逼,沒奈何,只得強自壓住心頭的煩躁,淡淡地笑了笑,給了個鼓勵的眼神,示意李旭輪接著往下說。
「可不知怎地,小弟越洗便越是燥熱,心裡就跟火燒了一般難受,後頭崔鴛、柳柳她們就來了,說是要侍候小弟梳洗,然後……,然後……」李旭輪尷尬地停住了嘴,將頭深深地埋進了雙腿之間,小身子哆哆嗦嗦地打著顫,好一陣子之後,這才鼓足了勇氣,霍然抬起了頭,咬著牙接著往下說道:「然後她們都脫了衣,全都進了澡堂子,小弟沒把持住,就,就跟著一起洗了。」
一起洗?靠了,洗個屁啊,你小子又沒本錢,不過就是扣扣抱抱幾下罷了,當得甚大事來著,被人坑了都不曉得,真是個傻小子!李顯一聽便明白過來了,敢情這小傢伙是對「生理衛生」來了興致,這就琢磨著研究上一回罷了,只是規模貌似弄得稍大了些,動靜也偏大了些,結果叫人給抄了老底了,當真是倒霉催的!
嗯?不對,有問題!李顯本正要數說李旭輪幾句,可突然間想起了一事,眼神瞬間便是一厲,輕咬了下唇,盡量溫和地問了一句道:「八弟,那些侍奉的宮女可是你叫來的麼?」
「沒,小弟往常梳洗都是由盥洗房宦官們侍候的,崔鴛她們幾個也就偶爾幫著搓搓背,可今日小弟走得急,並不曾喚人跟了來。」李旭輪認真地回想了一下,而後搖了搖頭,很是肯定地回答道。
「如此說來,那些宮女們都是不請自來的嘍,為兄沒聽錯罷?」李顯點了點頭,再次追問道。
「嗯,往常時,她們偶爾也會來,可卻不曾一起來過,這一條小弟可以擔保。」
李旭輪鬧不明白李顯追問此事的用意何在,可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李顯的提問。
「嗯,為兄知曉了,還有一問,八弟今早可是用了甚食物了麼?」
李顯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並沒有對李旭輪之言進行評點,也沒理會其滿臉子的疑惑,接著又提出了個新的問題來。
「食物?沒啊,這天熱的,小弟哪有食慾,啊,對了,小弟確曾用過半碗的蓮子湯,本想消消暑氣的,可喝了之後,倒是更燥熱了幾分,這才會趕著去盥洗房的,後頭可就沒再進甚食了的。」李旭輪歪著頭想了片刻,總算是想起了蓮子湯的事兒,這便緊趕著回答道。
蓮子湯?這就對了,問題就出在這半碗的蓮子湯上!李顯瞬間便想明白了事情的關鍵之所在,也沒再多問,只是伸手拍了拍李旭輪的肩頭,霍然一轉身,大步便向院門外行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