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沒戲了!李顯一見到高宗軟塌塌地倒下,心不由地便是一沉,只因他很清楚扳倒武後的最佳機會已隨著高宗的倒下而就此喪失殆盡了,道理很簡單,不用多,只要高宗昏迷上一陣子,那便已足夠武後抹去一切有價值的線索了,下回還想遇到這等良機那就真不知要等到何時了的,然則失望歸失望,李顯的反應卻是半點都不慢,緊趕著便站起了身來,驚呼了一嗓子:「父皇!」
「來人,快傳太醫!」
武後的反應顯然不比李顯慢多少,先前還在那兒不動聲色地抹著眼淚,這一見高宗倒下,立馬伸手攙扶住高宗軟塌塌的身子,一派焦急萬分地叫了起來。
「諾!」
先前聽到高宗的呼喝而衝進大殿的一眾羽林軍官兵們這一見高宗倒下,全都亂了手腳,自是顧不得追問高宗先前傳喚的用意何在,緊趕著應了諾,自有人將殿外候著的一眾太醫們全都招進了殿來,圍著高宗好一通子忙碌,可因著不敢輕易動手之故,高宗始終就不曾轉醒過來。
「稟娘娘,陛下這是哀痛過度,以致昏厥不醒,須得好生將養,萬不可再受刺激了,微臣等已商議了幾副藥方,先給陛下調養一下,其餘諸事且容微臣們再做計議。」
一眾太醫們圍著高宗望聞問切了好一陣子,又低聲地商議了一番之後,由著一名年歲最長的太醫出頭稟報了一句道。
「有勞諸位費心了,來人,即刻送陛下回後殿安歇。」
一聽高宗無大礙,武後似乎大大地鬆了口氣,對著那名老太醫謝了一聲,旋即便衝著惶恐不安地站在一旁的一眾宦官們斷喝了一嗓子。
「奴婢等謹遵娘娘令諭。」
在大殿裡候著的宦官們大多是武後的心腹,自然是不會反對武後的令諭,至於少數幾個高宗提拔起來的新人麼,縱使想反對,也沒那個膽,也就只能是各自躬身應諾不迭,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抬起龍床上的高宗,便往後殿轉了去。
「爾等全都退下!」
高宗一離去,武後的臉立馬便板了起來,冰冷無比地一揮手,將殿中諸般人等全都趕出了殿去,現場只剩下李顯一人在。
「顯兒先前言及孫全福假傳聖旨可是確有其事麼?」
眾人離去之後,武後並沒有立刻發話,而是端坐在了龍床上,冷漠無比地看了李顯好一陣子之後,這才淡然地開口問了一句道。
「回母后的話,兒臣不敢虛言哄騙母后,此事所見者眾,左羽林軍大將軍薛仁貴以及郎將薛濤所部數百人眾皆親眼目睹。」
李顯絲毫不懼武後的冷漠眼神,一絲不苟地行了個禮,一派義憤填膺狀地回答道。
「嗯,此事娘知道了,斷不會讓顯兒平白受了委屈去的,而今太子剛去,你父皇又……,唉,娘心裡亂得緊,也罷,娘這就下詔徹查,顯兒且先回殿去等著好了。」武後伸出右手,輕輕地一撫額頭,作出一臉難受的樣子,長歎了口氣,隨口說了一句便要將李顯就此打發了出去。
好了?好個屁了!李顯哪會相信武後的許諾,更不想在宮中這麼個險地多呆,要知道這地兒可是武後經營了多年的地盤,滿宮上下天曉得有多少人是武後的人手,萬一接下來要是再來上個意外,就算李顯本人不怕,那也得為自己那兩位嬌妻考慮一下才是,只是要想脫身顯然沒那麼容易,瞧武後那架勢,渾然沒有就此放李顯出宮的意思。
「母后,兒臣身為皇子,自該為母后分憂,今太子哥哥去得不明不白,兒臣請命徹查此事,懇請母后恩准。」
李顯深知要想順利脫身的唯一機會便是以攻為守,賭的便是武後不敢同意自己的要求,畢竟李顯這數年來可說是屢破要案,說是當朝的斷案高手也絕不為國,縱使武後將事情的手尾抹得再乾淨,也未見得李顯便不能查出個端倪來,這個險想來武後未必敢冒。
「顯兒能有此心怕不是好的,然,此事卻勢不能由顯兒來辦,瓜田李下的事兒總須得防的,不必多言了,顯兒還是回殿去候著罷,娘心裡疼,就不多留顯兒了。」
武後一口便拒絕了李顯的要求,蠻橫無比地硬是要留李顯在宮中,很顯然,武後那頭必然還有著別樣的安排在。
「母后教訓得是,太子哥哥剛去,朝局恐將有變,孩兒若再逗留宮中,瓜田李下之嫌確是難免,為免天下人誤會,懇請母后恩準兒臣這便出宮回府。」
李顯本就是辯才無雙之輩,一抓住武後話裡的一個破綻,立馬便毫不客氣地便以其人之矛攻其人之盾。
「也罷,娘准了,爾道乏罷。」
武後被李顯這麼一頂,登時便有些子下不來台,眼神冷厲地掃了李顯一眼,見李顯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臉色不免有些子難看了起來,可也拿軟硬不吃的李顯沒辦法,無奈之下,也只能是不耐地揮了下手,下了逐客令。
「母后請節哀,兒臣告退。」
李顯是一刻都不想多留,恭敬萬分地行了個禮之後,便即毅然決然地退出了乾元殿,絲毫不在意背後傳來的怨毒之眼神。
「末將參見殿下!」
李顯行到武運殿時,日頭雖尚未升起,可天光已是大亮,眼尖的薛濤第一眼便瞧見了緩步行來的李顯,立馬大步迎上了前去,小心翼翼地行禮問了安。
「薛將軍辛苦了。」
李顯對薛濤這等邊軍出身的將領頗具好感,並不因其先前率部阻攔自己而記恨在心,此際見薛濤滿臉誠惶誠恐地跑上來見禮,李顯自不會為難於其,這便虛抬了下手,和藹地回了一句道。
「稟殿下,先前高和勝、高公公來了,說是皇后娘娘有口諭,要將那四名冒犯了殿下的公公帶去發落,末將不敢阻攔,還請殿下海涵則個。」
薛濤顯然是心中有愧,李顯越是溫和,他便越是惶恐不安,憋紅了臉,低垂著頭,不敢去看李顯的眼,口中結結巴巴地稟報道。
死老賊婆子,手腳還是真快!李顯自知已無法利用太子之死來扳倒武後,對那四名打手級別的宦官之死活自也就不怎麼放在心上了的,即便如此,這一聽武後如此快便將尾巴抹了去,李顯還是忍不住有些子火大,可也不好朝薛濤這麼個局外人發作,只能是不鹹不淡地回答道:「孤知曉了,薛將軍只管去忙罷。」
「諾。」
先前高和勝來帶人之際,薛濤不是沒猶豫過,可卻沒膽子違了武後的口諭,只能是眼睜睜地看著高和勝將四名嫌犯通通帶了去,心裡頭始終在擔心李顯回來後會沒法交差,這一見李顯似乎並不在意的樣子,登時便大鬆了口氣,不敢再多囉嗦,緊趕著應了一聲,恭敬萬分地退到了路旁。
「殿下,您回來了。」
武運殿的後殿處,高邈正急得團團亂轉,這一見李顯從甬道裡行了出來,立馬便大鬆了口氣,緊趕著跑上前來,關切地招呼了一聲道。
「嗯,安排下去,孤這就出宮。」
李顯對高邈的忠心與辦事能力都甚是放心,也不解釋,只是面色平靜地吩咐道。
「是,奴婢這就去辦。」
先前李顯與孫全福衝突的經過高邈雖不曾親眼目睹,可結果卻是都看在眼裡的,自是知曉宮中如今已是險地,這一得知能離開,自是安心了不少,也不問緣由,應答了一聲之後,緊趕著便去喝令一眾隨侍的丫鬟們忙著收拾行裝不提。
「殿下。」
「殿下。」
寢室中,趙瓊與明月公主都早已穿戴整齊,正坐在塌邊低聲地交談著,突見李顯從屏風處轉了出來,忙都起了身,各自款款地福了福。
「嗯,都起來罷,走,回府去。」
李顯一來是不想讓二女擔心,二來麼,也沒打算讓二女參與到宮廷爭奪的殘酷遊戲中去,自是不會跟二女多做解釋,只是擺了擺手,言簡意賅地吩咐了一聲。
「殿下,究竟出了何事?妾身聽說太子似乎薨了,可是真的麼?」
明月公主出身王族,自是知曉天家的規矩大,輕易不敢開口探問,可趙瓊卻沒這個顧忌,心直口快地便問了起來。
「嗯,回府罷。」
兩世夫妻了,李顯自是知曉趙瓊那心直口快的性子,自不會計較其的莽撞,可也絕不願多說此事,只是含糊地應了一聲,一壓手,示意趙瓊不要再多問,二女見狀,自不敢再多言,彼此對視了一眼之後,默不作聲地便忙著收拾了起來……
「混帳,誰在那胡鬧!」
李賢素來不喜歡早起,加之昨日酒宴上又喝得多了些,儘管天都已是大亮了,李賢依舊擁著名侍妾酣睡著,朦朦朧朧間聽得房門劇響不停,登時便火了,一掀身上的薄被,猛然端坐了起來,扯著嗓子便罵了一聲,然則房外的人不單沒停下敲門的動作,反倒敲得更起勁了幾分,登時便將李賢給徹底惹火了,光著腳便跳下了地,幾個大步衝到了門邊,用力拽開了門,打算給那不長眼的東西來上一個狠的。
「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太子薨了,薨了啊……」
在房外敲門的人正是張徹,這一見李賢打開了門,張徹顧不得去理會李賢的怒氣,緊趕著便嚷嚷了起來。
「什麼?」
一聽太子死了,李賢登時便傻了眼,旋即,一陣驚詫夾雜著狂喜不可遏止地從心底裡湧了起來,雙眼裡瞬間便放出了期頤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