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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見龍在田 第二百七十七章就藩風波(三) 文 / 鳳鳴岐山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儘管早在主審賀蘭敏之一案之時,李顯便已預計到或許將會有這麼個局面出現,可當這等眾矢之的的格局真的出現之際,李顯還是忍不住有些子鬱悶的焦躁,但,李顯卻絕不後悔,哪怕再有重新來過的機會,李顯也斷不會有絲毫改弦更張的打算,一切的一切為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打垮武後那個老賊婆子。

    誠然,後悔是不會後悔的,不過麼,後不後悔的,那都是唯心的事兒,實是無法憑此來解決當下所面臨的困局,這一點李顯心中自是有數得很——隨著武後勢力的潰敗,太子已是權傾朝野,正是春風得意之時,眼中已是目無餘子,或許在其內心深處,已不再將武後看成最大的威脅,倒是對李賢、李顯兄弟倆起了傾軋之心思,若不然,也不會提出甚子「國之屏障」的屁話來,很顯然,指望太子手下留情已是毫無可能之事,至於武後那頭麼,態度倒是曖昧得可以,雖不曾明確表態,可暗中卻是在推波助瀾,玩的便是借刀殺人的把戲,這等兩面夾攻的情形一出,留給李顯的騰挪空間著實是不多了,該如何應對此局便成了擺在李顯面前的一道難題。

    頭疼,頭真的很疼,李顯前段時間的低調便是想避免這等最壞局面的出現,想法無疑是好的,可惜現實卻是殘酷的,面對著太子如此的急不可耐,李顯實在是有些子無奈,更多的則是深深的憂慮——武後的不作為或者說暗中縱容只說明了一件事,那便是武後除掉太子的心意已決,動手在即了,或許李顯等人一去就藩,太子的死期也就到了,而這顯然不是李顯樂意接受的結果,概因太子若是猝死,而諸皇子又都在外的話,得便宜的只會是武後而已,哪怕李賢因之進了東宮,根基不穩之下,也絕對難以遏制住武後的勃勃野心,局勢或許將惡化到難以想像之地步了的。

    「稟殿下,張徹、張公公來了,說是潞王殿下已備好了酒宴,就等殿下前去歡飲一回。」

    李顯正獨自沉思之際,卻見高邈躡手躡腳地走進了書房,小心翼翼地湊到李顯身邊,低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回了,就說孤累了,不想動。」

    李顯正自心煩,一聽「歡飲」二字,便有些個氣不打一處來,連頭都懶得抬上一下,一揚手,不耐地冷哼了一聲。

    「是,奴婢遵命。」

    高邈壓根兒就不曉得李顯為何而煩心,可一見李顯氣色不對,哪敢多言,小心地應了一聲,後退了三步,一轉身便要向外行了去。

    「慢!」

    沒等高邈走到屏風前,李顯已改了主意,霍然而起,低著頭在房中來回踱了幾步,而後瞥了眼已退到了一旁的高邈,咬了咬唇道:「去回個話,就說孤累了,歡飲之事便推遲到晚上好了,再有,去將狄公請來,去罷。」

    「是,奴婢這就去辦。」

    高邈並不問緣由,躬身應了諾,退出了書房,自去辦理李顯所交代的事情不提……

    「下官見過殿下。」

    狄仁傑到得很快,高邈去後不多時,狄仁傑便已行進了書房中,這一見到托著下巴沉思不已的李顯,狄仁傑先是微微一愣,而後便即微笑著行上了前去,持禮甚恭地招呼了一聲道。

    「狄公來了,請坐。」

    聽得響動,李顯抬頭一看,見是狄仁傑到了,眉頭一揚,笑著比了個「請」的手勢,示意狄仁傑坐於自己對面。

    「殿下的心思似乎不輕啊,卻不知是何事令殿下為難至此?」

    狄仁傑沒跟李顯多客套,謝了一聲之後,便即一撩衣袍的下擺,端坐了下來,大有深意地看了李顯一眼,一捋胸前的長鬚,笑瞇瞇地問了一句道。

    「嗯,還真叫狄公說中了,孤此際正頭疼得緊著,狄公且幫著孤思忖一二,看此事該怎個應付妥當,唔,此事得從今日馬球賽說起了……」

    李顯向來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已選擇了狄仁傑為智囊,那自是有甚說甚,除了武後與明崇儼之間的曖昧事太過聳人聽聞,不好說將出口之外,其餘諸般事宜盡皆言之,便是自身所思所想也絲毫不加掩飾。

    「唔,原來如此。」

    狄仁傑如今雖已晉陞為大理寺少卿,勉強可算是朝堂大員,但要伴駕而行卻尚不夠格——今日的馬球賽,狄仁傑雖也到了場,不過麼,卻是與一眾朝臣們呆在了帝駕旁的一棟綵棚裡看球,對閣樓上所發生的那一幕幕堪稱詭異的事兒自是一概不知曉,此時一聽李顯如此一說,自也同樣感到棘手無比,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與沉悶。李顯見狀,心頭自是更沉了幾分,但也沒急著出言追問個究竟,只是默默地端坐著,靜候狄仁傑給出個意見來。

    「事情是有些礙難,可也不是不可為,就看殿下要的是何等之結果了。」

    狄仁傑沉思了良久,這才微微地點了點頭,眉頭一揚,已是笑了起來。

    「哦?狄公之意是……」

    李顯正自糾結無比間,這一見狄仁傑似乎已有了主張,立馬便來了精神,緊趕著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殿下明鑒,狄某以為此事之關鍵還得著落在陛下的心思上,倘若殿下有意外放的話,那便不妨與太子當庭計較上一番,自可得償所願,若不然,殿下只有一個選擇——等!」狄仁傑沒有賣關子,直截了當地給出了兩個答案。

    「哦?等麼?」

    李顯雖一向智算過人,可這會兒竟有些轉不過腦筋來,愣愣地看著狄仁傑,眼神裡滿是疑惑之色。

    「不錯,狄某以為此時此局,靜觀其變方是上策,殿下都已病了月餘,卻也不差那麼幾天罷,不若再多休息幾日也好,左右離下次早朝尚有七日之久,殿下且坐看風輕雲淡好了。」

    狄仁傑乃謹慎之輩,事涉帝王心思,他並不願將事情說得太明,只是輕描淡寫地提點了幾句,留下些空白處,任由李顯自己去琢磨個分明。

    「唔,小王明白了,狄公真乃孤之子房也,好,孤打球傷了身,是該在多病上幾日的,哈哈哈……」李顯到底不是尋常之輩,細細一琢磨,已明瞭了狄仁傑話裡潛藏著的意思,心結瞬間便就此解了開來……

    皇子位份尊貴,但去就了藩,那便有些不值錢了,沒有誰會多在意一個被就藩的皇子,除非是太子早夭,又或是接到就藩皇子們的不軌之舉報,否則的話,朝堂中袞袞諸公怕是不會省起一眾已就了藩的皇子們,哪怕這皇子在朝時有多賢能,卻也都是枉然,這一點便是分封制所獨有的特性,毫無疑問,太子便是打算讓李賢、李顯這兩位成年的皇子都去當寓公,也省得整日價在朝堂上晃蕩得礙眼,這等心思怕不是好的,奈何實現起來卻是有一定的難度,縱使李弘自忖已基本控制了朝局,卻依舊不敢言有必勝的把握,然則,面對著獨攬朝綱的誘惑,李弘卻是一刻都不想再等了,一回到東宮,便將閻立本與樂彥瑋兩位心腹重臣單獨召進了東宮書房,緊急地密議了起來。

    「閻相、樂相,今日之事爾等可都是看見了,本宮那兩位弟弟皆精力過人之輩,而今朝堂之事務不多,閒置了二位賢王的大才,本宮甚是不忍,依孤看來,加些擔子怕不是好的,一來人得其用,二來也能造福一方百姓,倒也是兩相宜之事,不知二位愛卿對此可有甚見解否?」就像李顯信賴狄仁傑一般,李弘對閻、樂二相同樣信任有加,絲毫不隱瞞心中的想法,卜一坐定,便已一派溫和狀地將相召的目的道了出來。

    「殿下,請恕老臣直言,此事重大,萬不可盲目行之,倘若稍有閃失,其禍不小,慎之,慎之。」

    閻、樂二人今日可都在場,對於李弘的心思自不會不清楚,自是知曉此事若是真的能成,對於李弘獨攬朝綱來說,無疑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大好事,然則二人都是老於宦海之輩,對朝中傾軋見得多了,並不以為此事能順利行了去,故此當初馬球賽上,二人並沒有貿然出言符合李弘的意見,當然了,更不可能當場反駁,只是各自在心中反覆算計著此事的可能性有多大,得出的答案卻並不似李弘所想的那般樂觀,原本二人還想著私下找機會就此事進諫一番,這會兒見李弘迫不及待地便將事情捅了出來,雖是問話,其實大體上心意已是定了的,二人不禁都有些措手不及的慌亂,彼此對視了一眼之後,由著閻立本率先開了口,謹慎地進諫道。

    「閻相所慮甚是,孤自會謹慎而為之,然,因噎廢食卻似更不可取,事情遲早終歸是該有個了斷的,依孤看來,趕早總比遲來得強些,二位愛卿可有何教我者?」李弘一派虛懷若谷狀地附和了一句,旋即話鋒一轉,直接跳過該不該的問題,問起了該如何行去之上,這等堅決狀一出,閻、樂二人不禁便有些子傻了眼,一時間也不知該從何謀劃起,全都就此閉緊了嘴,默默地沉思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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