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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見龍在田 第二百五十九章一言點醒夢中人 文 / 鳳鳴岐山

    不遺餘力地打擊武後一黨乃是李顯堅定不移的目標,在這一點上,李顯與太子有著合作的基礎,但卻並不意味著李顯要與太子同進退,畢竟雙方原本就不是一路人,合作可以,利益均沾也不錯,可要李顯唯太子馬首是瞻,那就萬萬沒有可能了的,就更別說去給太子當替罪羊了,故此,哪怕太子看過來的眼神裡有著無窮的期盼乃至怨疚,李顯該咋說還是咋說,至於決斷的事兒麼,李顯可就不想管了,你們自己爭去好了。

    「父皇,兒臣以為七弟之言乃老成謀國之道,此案關係重大,確實輕忽不得,以七弟之高才,若是居中主持,當既可不使奸佞逃脫,又能保得朝堂之安穩,兒臣懇請父皇明鑒。」李弘到底是年輕氣盛,又自覺穩居了上風,僅思索了片刻,便率先開口表了態。

    「唔,顯兒處事素來穩重,朕一向都是知道的,今既為主審,那便由顯兒判明了再上本章也罷,媚娘,你看如何?」

    對李顯的辦事能力,高宗還是很放心的,原本就打算將這燙手的山芋往李顯懷裡塞,這一聽李弘如此提議,自是無不准之理,只是擔心著武後那頭會不高興,這便望了望面色凝重的武後,試探地問了一句道。

    「陛下聖明。」

    眼瞅著高宗與太子都已表了態,武後縱使有再多的不滿,卻也不好在此時明著說將出來,只能是稱頌了一句便算是含糊應對了過去。

    「嗯,那便好,顯兒,此事便由爾辦了去,須得勿枉勿縱,萬事當以公正為先,朕期盼顯兒能盡快了了此案,不知顯兒可能為否?」這一見武後也沒有異議,高宗自是順勢便下了決斷。

    「為父皇分憂乃兒臣分內之事,兒臣不敢推脫,自當竭力而為之。」

    明知道這山芋燙手,可李顯卻是不能不接,再說了,放手給旁人,李顯還有些個真放心不下的,至於案子該如何判麼,那也只能是走著瞧了,當然了,打擊武後一黨的大原則是絕對不會變的。

    「如此甚好,此案沸沸揚揚了數日,也該到了結束的時候了,顯兒且去忙罷,後日早朝時,朕等著你的本章。」高宗是十二萬分地不想讓此案的影響進一步擴大了,儘管明知此案背後蹊蹺重重,卻也不想再深究下去,這便下了個定論,算是結束了這場令人煩躁不安的逼宮遊戲。

    「是,兒臣遵命,兒臣告退。」

    高宗既已下了逐客令,李顯自是不敢再多逗留,這便躬身應了諾,一轉身,自行退出了寢宮,打道回府去了……

    一天半的時間要想判定全案,其可能性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微乎其微,道理麼,很簡單,別看賀蘭敏之已招了供,也有了賬冊這般利器在手,可光是拘所有涉案官吏前來核對便不是一天半能完成的任務,更別說還得依律判決全案了的,高宗給出這等時限說穿了就一個目的——希望李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莫要牽涉過巨罷了,也就是個和稀泥的意思在內,這一點李顯自是能領悟得到,不過麼,卻絕不想這麼照著去做,如此一來,這判罰該如何取捨就成了擺在李顯面前的一道大難題。

    頭疼,無比的頭疼,一網打盡顯然不太可能,至於抓大放小麼?到底哪是大哪是小還真是不好說——北門學士李顯想掃清,大理寺裡那幫子後黨李顯也想徹底剷除,哪一頭李顯都不想拉下,就這麼著,拿著涉案官員的名錄都已看了大半天了,李顯也沒能拿定個准主意來,心情自是煩到了極點。

    「高邈,爾在那鬼鬼祟祟地作甚?」

    李顯心情煩得很,眼角的餘光正好瞄到高邈在書房門口的屏風處探頭探腦地,登時便有些個氣不打一處來,這便臉皮一耷拉,沒好氣地喝了一嗓子。

    「稟殿下,是狄公來了。」

    李顯先前早有令諭,說是不會外客,便是連潞王府派來探問消息的人都被拒之門外,至於其他來訪的大臣更是盡數被擋了駕,高邈身為王府大總管,自是不敢違了李顯的規矩,然則狄仁傑卻是個例外,畢竟如此多朝臣裡,能得李顯尊稱一聲「某某公者」可謂是少之又少,狄仁傑便是其中之一,他既來訪,高邈自是不敢擅自定奪,可又怕驚了李顯的思考,這才會在房門口猶豫不定,此際一聽李顯口氣不善,高邈自不敢有所隱瞞,緊趕著稟報了一句道。

    「哦?是狄公來了,還不快請!」

    賀蘭敏之案發之前,李顯生恐狄仁傑被武後所算計,早早地便讓其稱病在家,後頭麼,又忙於審案之事,還真忘了自個兒身邊有著狄仁傑這麼位斷案高手的,此時一聽狄仁傑來訪,李顯的心立馬便活絡了起來,顧不得許多,眼一瞪,頗為不耐地喝道。

    「啊,是,奴婢這就去。」

    一聽李顯如此說法,高邈頓時便放下了心來,自是知曉李顯不會計較自己打斷其沉思的行為,嘿嘿一笑,應了聲諾,急匆匆地奔府門外去了。

    「下官見過殿下。」

    狄仁傑來得很快,高邈去後不久,一身便裝的狄仁傑便已行進了書房,對著站起相迎的李顯便是一躬,微笑著見禮道。

    「狄公來得正好,孤正有事求教,還請坐下說罷。」

    李顯生性謹慎,雖一向視狄仁傑為股肱之臣,但卻甚少將那些個陰暗勾當拿出來與狄仁傑商議,基本上都是以交換治世心得為多,偶爾也就時務交換一些意見,彼此間的關係大體上更多是種君子之交,而不太像是君臣情分,這會兒遇到如此棘手問題之際,李顯一時間還真不知該從何說起,給狄仁傑讓了座之後,便有些子語塞了起來。

    「殿下可是在為賀蘭敏之一案煩惱麼?」

    狄仁傑落了座,自有書房的僕童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而後各自退了出去。待得僕童去後,狄仁傑看了面色凝重的李顯一眼,輕捋著胸前的長鬚,微笑著出言問了一句道。

    「還真讓狄公見笑了,事情確是如此,唔,此案之始末說來話長,孤便簡而言之好了,那賀蘭敏之……,事已至此,孤既不能,也不願讓那些宵小之輩橫行朝堂,不知狄公有何教我者。」狄仁傑既已開門見山地提到了此案,李顯自也不好再隱瞞,略一沉吟之後,還是決定將案情乃是內幕細細地詳述了出來,末了,也沒忘了提出自個兒煩心之所在。

    「陛下聖心仁慈,這是不願激化矛盾,本意倒是好的,奈何水與火又豈能相容耶,此事早晚終須有個了斷罷,此時猶豫不決,實非朝堂幸事也。」狄仁傑靜靜地聽完了李顯的案情介紹,末了,也沒急著說出自個兒的見解,而是搖了搖頭,感慨萬千地說了一句道。

    天家之事本就無甚親情可言,強自要以親情為重,其後果自然是自取其辱,這一點李顯心中有數得很,只不過這道理只可意會卻不可言說,哪怕是如狄仁傑這般親近之人,李顯也不想與其談論此等事宜,面對著狄仁傑的感慨萬千,李顯也就只能是沉默以對了。

    「下官妄言了,還請殿下海涵則個。」

    對於李顯的沉默,狄仁傑不單沒有絲毫的著惱,心中反倒頗為興奮,只因唯有看透了天家本質之人方能在天家之爭中保持不敗,很顯然,李顯便是這等高明人物,身為智者,能得遇明主,無疑是件幸事,不過麼,高興歸高興,狄仁傑還是沒忘了致上聲歉意的。

    「狄公不必如此,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便是如此罷,父皇雖貴為天子,卻一樣難脫此律,罷了,不說這個了,而今事既已落在孤頭上,要想面面俱到已是難能,孤也只能是勉力為之了,狄公善斷,可有良策否?」李顯苦笑地搖了搖頭,隨口點評了一句之後,便將話題轉回到了賀蘭敏之一案上。

    「殿下所言大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好,呵呵,既言難以面面俱到,那便不能好了,且讓旁人煩去不好麼?」狄仁傑哈哈大笑著一擊掌,反問了李顯一句道。

    「讓旁人去煩惱?這……」

    一聽狄仁傑此言,李顯先是一愣,而後呢喃地念叨了一句,眼前突地便是一亮,已然有了絲明悟,順著明悟一路想將下去,頓時便豁然開朗了起來。

    「好,好一個讓旁人去煩惱,狄公高明,孤受教矣,既如此,孤便請狄公先替孤煩惱上一陣好了。」想清楚內裡的關鍵之後,李顯眉頭一揚,哈哈大笑著調侃了狄仁傑一句。

    「殿下有令,下官自不敢不從,姑且煩惱上一場也罷。」

    狄仁傑智謀過人,只一聽李顯的話,便已知李顯是完全領會了自個兒的意思,暗暗心驚李顯的悟性之餘,也為自己所托得人而高興不已,這便笑著回了一句。

    主賓二人視線一撞,同時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在書房裡蕩漾著傳向了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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